高熙川现在面领最严峻的问题是没有食物和饮水,看着城墙后倒下的一排排士兵,他心如刀绞。 但最让他心神不灵的还是高长寿,自从昨夜离开后,就失去了消息。 而当洪亮甫调走六成守卫后,他便已然明白那个城内的叛徒是谁了。 嘭! 他随后一拳打在城墙便,恨恨道:“洪亮甫,我高熙川真是……瞎了眼,竟看错了人!” 随后,他又看向远方,或许是天气太凉,其眼角不由得泛起一阵白雾。 “长寿,是大哥没用。”高熙川喃喃片刻,又低声自语,“今日一战,不论胜负,哥来陪你!” 城外人影攒动,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天亮了,这或许是相州城面领的最后一战。 说罢,他整理铠甲,将肩头的断箭纷纷撇开,大步往前走去。 经过每一排士兵时,他都单膝下跪,“兄弟们,我高熙川对不起各位的信任,今日若败,下辈子愿做牛马,以报诸兄不弃之恩!” 士兵们虽已有气无力,但见高熙川行此大礼,都艰难起身,同样拜向他。 副将带头说道:“高大人万不敢如此,是我等该谢您才对。” “想您出身上京,又是高相之子,尊位显赫。却在相州遭逢大难之时,义无反顾,冲锋在前,未曾有一丝一毫懈怠,实属相州百官之表率。” “卑职等众虽无本事,眼睛还看得明白,此役不论胜败,我等愿誓死追随大人!” 高熙川眼眶微红,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他如何不想多顶一段时间,可……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身为高卿云之子,他从小读书不行,骑马打仗也是一般,但他并不觉得耻辱。 这世界上有天才,就有庸才。 但在其位,未谋其事,若将相州数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暴露于北狄人的铁蹄之下,这将使他死不瞑目。 “多谢了!” 万般言语说不出,最终化为一个深深的抱拳。 仿佛看出了他的无奈,众将士纷纷起身,道:“大人,我等妻儿老小俱是相州人,这一仗不为朝廷,乃是为我家园而战!死得其所!” “对,死得其所!” “对!” 看到众人纷纷动容,高长寿只是上前,双手扶住众人肩头。 这一幕,在远处的瞭望楼内,高长寿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老大倒是很会煽情嘛!” “主人,不去见见大公子吗?”暗卫统领小爱在一旁问道。 高长寿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自然知道高熙川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安全,但现在不是相见的最佳时机。 洪亮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溜了,必然不会提防。 他手底下还有数千人马,那也是抵挡北狄人的重要力量,不可不取。 “种将军呢?” 高长寿再次问道。 “将军昨夜进城打秋风,一举破了西城门和东城门,将守门将都换成了西北军。” “天不亮,又退向了西峡谷,了无踪迹,令人不可思议!”小爱说着,有些叹服。 高长寿淡淡一笑,“呵呵,他带了多少人马?” “约莫一千余人。” “这么少?”高长寿有些哑然。 西北军虽然勇猛,但一千人也不过杯水车薪呀! “主人放心,种帅是兵分三路进发,现在有五万人正在渡长陵江。” “那还有一支呢?” 小爱顿时神秘一笑,“昨日咱不是截获了了东方来军的塘报? 那支部队既是疑兵又是押粮队!” “哦?”高长寿有些震惊,“这种师义倒是胆子真大啊!” “大军在后,粮草先行,这倒也正常!” “但像他这样直接暴露自己路线的战法,我还真没见过!” 小爱对高长寿这个反应并不感到奇怪,继续道:“主人,要是您见到了他本人,绝对更加佩服!” “怎么?难道他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高长寿没好气道。 “那倒不是,您可知道他是如何这么快就抵达相州的吗?” 高长寿眯了眯眼,“这我倒还真有些好气。” 按理说,朝廷旨意下达,西北军就算立即出发,也不会这么快就到达。 难道,种师义这厮自己先一步就行军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在高长寿还在疑惑之际,小爱解释道:“你绝对猜不到,这群人带着毛毡,从西仓高原滚下来的!” “啥?”高长寿真傻眼了。 你要说他见识短,这战法他倒也听说过。 当时邓艾偷袭阴平,也曾滚过百丈悬崖。 但这与西仓高原可不能比,西仓高原下来距离远多了。 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西仓高原下来多有草滩,可以中途歇息。 但这方法仍然风险很大,毕竟种师义那么大年龄,一旦不下心撞到石头,原地嗝屁了,那一千多人不瞬间做鸟兽散? 事实上,高长寿想多了。 西峡谷,在一处山坳里,种师义杵着佩剑,眺望着不远处的相州城。 在他身边,站着四个魁梧扎实的男子。 他们的长相都不算俊美,大片的络腮胡,方正的脸庞,脸上还有一丝沧桑。 “帅爷,咱们有好多年没行军这么远了。” 四人中稍矮一点的汉子叹息一声笑道。 种师义低了下眉,面颊的白须动了动,“是啊,有十多年了吧!” 这位老帅须发尽白,脸颊同样干的脱皮,但说话却中气十足,高大的身躯没有传出一丝暮气。 顿了顿,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男人,“承烈,将士们都吃饱了吗?” “嘿,那狗日的洪亮甫,好东西藏了不少,兄弟们嚼了几天草根,这顿算是吃美了!”闻承烈笑答道。 种师义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看来,你已经相信了那人的话!” 闻承烈闻言一愣,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这才挠头道:“帅爷,这事儿我看不用怀疑!” “那洪亮甫把守三门,据守大都府,摆明了是不安好心。” “再说,咱们打探的消息,北城门的守军都快活活饿死了,而他的人还有吃有喝,这不摆明了吗?” 种师义也没有反驳,只是抿了抿干涸的唇角,淡淡回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那几人虽然说得好听,但来历终究不明。” “既然这样,那帅爷您又为何又告诉了他咱们兵分三路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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