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前去而复返的少年, 似想轻轻答应一声。 但还未启唇,她忍不住哽咽。 十九笑音暂敛,望着少睫上渐渐染上的水意, 难得的有慌乱。 他并未口解释,而是立即转身回房。 再回返的时候, 他的手腕与指尖上都带着未来得及擦拭的水意。 掌心的葵花籽也不知被他放到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完好的荷叶包。 在肩上月梨不满的叫声里, 十九轻轻眨,尝试着安慰李檀:“臣将小白丢回房里去了。” “它其实胆子很小,不会贸然出来。” 李檀抬起微湿的羽睫看向他。 好半晌低声:“不是蛇的事。” 十九略想了想,似也明白过来。 他指了指身上的常服, 有心虚地为己辩解:“臣也是刚刚才回来。都还未来得及更衣。并不是有意躲着主。” 罢,不待李檀回答,他又将手里拿着的荷叶包递给她:“这是主要的, 刘记铺子的白糖糕。” 李檀羽睫微垂,终究还是伸手接过。 她将荷叶包打。 草绿色的荷叶上, 是整整四大块洁白的糖糕。 即是在雨风微凉的早春里, 仍旧是徐徐地冒着热气,像是在印证着十九才的话。 李檀似想拿起一块, 但最终还是将指尖垂落。 她半侧过脸, 语声很轻地问:“这几日, 你去哪了?” 她至此,又更低的垂落羽睫, 不让十九看她底的心绪:“不是好的, 三五日就回来吗?” 前的少年像是早已找好了理由。 “臣出去散了几日的心,一不留神走远了, 回来得晚了,还请主恕罪。” 他着,又转身回了趟配房,抱出一大话本子塞给李檀,弯眸:“臣还给主带了话本。” 李檀微怔,意识地接过话本,将荷叶包着的白糖糕放在最上面:“可是……” 她话音未落,十九又拿出一整套色彩鲜艳的磨合乐放在话本上:“臣还在街边看这磨合乐,也送给主。” 李檀低头看了看,又轻声:“可是……” 十九不待她完,抬手十分然地牵过她的衣袖。 他离近了,那双点漆似的星眸里像是清澈地倒映出她的影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想出去玩吗?”他唇角抬起,轻笑出声:“臣这几日出门的时候,发现一个有趣的地。” 李檀轻轻睨了他一,知他又在拿话套她。 但是看在手里的白糖糕,话本子,还有磨合乐的份上,她终是小声问:“是什么地?” 十九却不肯告诉她。 他只是替李檀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都接过来,带着她往华光殿的向走去。 琅琅春雨声里,少年笑音清浅:“雨停后,臣带主过去。” 李檀羽睫微垂,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 今日十九穿的是常服,袖口并不似影卫服制上的剑袖那般紧束。 星白色的袖缘内里,隐约可他腕上一纤细的红线。 这还是他离前,她在花神庙里替他系上的。 没想到,他如今还戴着。 李檀看了良久。带着水意的明眸复又轻轻弯起。 她终是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 十九回来后,冷清多日的华光殿似也重新热闹起来。 连带着原本像是停滞了的时间也过得分外快。 李檀觉得她不过是翻了翻十九带回的话本,是整整大半日的光阴过去。 这场绵延整个白日的春雨,也终是在傍晚时分停歇。 明净的穹上,又晚云漫。 十九也遵守承诺,带着李檀悄悄溜出皇宫。 李檀戴着幕离,跟着他走在热闹的青莲街上,在人之间悄声问他:“十九,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她想了想:“还是花神娘娘庙吗?” 十九轻笑:“今日不是花朝节。即是去花神娘娘庙,也没有热闹可看。” 他转而问李檀:“主想出城看看吗?” 李檀微讶,她有迟疑地抬头看了看色:“如今都快宵禁了,我们要是现在出去,还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吗?” “臣带主去的地有远,多半是不能赶在关城门前回来。”十九这般着,却并不停步,仅是放轻了语声,带着点狡黠对她:“但是城门关不关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宫门关闭的时候,臣也不是没有带主出宫过。” 李檀他这般口,也忍不住轻轻笑了声。 她也不再多问,只是跟着十九一路往前,直至青莲街走到尽头。 色冥冥时,他们藏在出城的百姓之间,走出这座李檀从未步出过的皇城。 一巍峨城门隔两地。 城外的景象与玥京城内的截然不同。 没有金碧辉煌的殿阁,亦没有朱墙青瓦的门大户,唯有一笔直的官通往不知名的前路。 两侧是青山绿野,百姓与商队来往其中,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李檀好奇地跟着他们往前,直至走到京郊的十里亭前。 当她微微觉得有疲惫的时候,十九也在她的身畔停步。 他像是往日里带她出那般,俯身将她抱起,带着她往官旁的小重山上去。 当密林渐深,穹上最后一缕晚云敛尽的时候,十九告诉了她此的目的。 “臣想带主去小重山上,看今夜的星辰。” 李檀从他的怀中偏过脸看向他。 若不是少年的眸清澈,不似是在笑的模样,她要以为,这又是十九与她的一个玩笑。 她轻声:“宫里也有星辰。” 仰头就能看,并不需要路远迢迢地赶到小重山上。 十九却坚持:“那不一样。” “都是星辰,还能有什么不同吗?” 李檀羽睫轻扇,有不明就里。 十九没有正面回答。 他带着李檀穿过春日里茂盛的冬青与落叶松,来到林中的一处空地。 这里有一座猎户们临时歇脚的小屋,屋外还有两只充当凳子的木桩。 十九在此将她放,语带笑音:“臣的是这里。” 李檀轻轻站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裙摆。 她未曾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连唯一令人留意的木屋里也没有灯火。应当是常来此处打猎的猎户们早已归家。 她茫然不解,唯有回首看向身后的少年。 却十九正取出巾帕垫在雨后潮湿的木桩上,笑着向她招手:“主在此休憩片刻,能看臣的星辰。” 李檀轻眨了眨。 好奇心驱使,她与十九并肩坐在木桩上,着夜幕降临,群星升起。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白日里落过雨的缘故。 今夜的暮色来得极早。 大抵还不到一盏茶的时辰,银纱般月雾叶隙间洒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檀抬首看向渺远的幕。 望雨后的穹墨蓝如洗,星河璀璨如银,似伸手可摘。 李檀黛眉微弯,又侧首看向坐在她身畔的少年。 “十九……” 她的话音未落,却十九吹熄了手里的火折。 火光暗去,夜色从四面涌来。 李檀轻瞬了瞬目。 在短暂的昏暗后,她看银白的月色并着星辉落在身畔的草叶上,数不尽的萤火草间盈盈飞起。 似漫星辰坠在前。 身畔少年支颐看她,清润的笑音落在她的耳畔:“主,这是宫外的星辰。” 李檀的视线停住,那双清澈的明眸也似被前的萤火照亮。 她尝试着轻抬起指尖,离她最近的一枚萤火真的如愿停留在她的手背。 绿茵茵的一点,忽明忽暗,似星子在穹上闪烁。 李檀眸光微漾,出神地看着。 直至夜风徐来,手背上的萤虫重新振翅飞起,在前的夜幕里划一小小的光弧。 微凉的山风轻拂过她的鬓发,带起她发簪上的流苏琳琅轻响。 李檀轻轻莞尔。 她抬手将耳畔的碎发拢起,侧首看向带她来此的少年。 初升的月色落在他的发上,朦胧而温柔的一,像是御河里波光粼粼的水,照她此时微澜的心绪。 她语声很轻地对他:“很好看。” “和我在宫里过的所有星辰,都不一样。” 李檀得这般认真,让正看着她的少年也不由得停住视线。 顷刻,他将熄灭的火折放回袖袋里,笑弯起:“小重山就在这里。要是主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来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檀默了一瞬,稍顷轻轻摇头。 她低声:“我这样的身体,连出宫门都做不到……更勿是来这样远的小重山上。” 十九也伸手接了枚萤火。 星子般明灭的光照亮少年清隽的眉,映得他的笑容愈发清朗。 似春日里的光。 “主现在就在小重山上。” “可是,这是你带我来的。”李檀半垂羽睫:“要是你哪日离华光殿,我再也来不了了。” 不知是不是久病的人心思敏感的缘故。 她总觉得十九与其余的影卫并不相同。 即是一样在影卫司里挂名。 即是在她的华光殿里住了整整两年。 但不知为何,她时常会产生前的少年并不属于这座宫廷这样的想法。 她总是觉得,兴许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他真的会像是小七一样,离华光殿,不再回来。 李檀低头看着前的草叶,将这几日藏在心里的话出来:“十九,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 十九指尖轻抬,掌心里的萤火随之飞走。 他转头看向李檀,依旧是眉弯弯的模样,带着点无辜:“臣来华光殿的时候,让主起名字,是主不擅长的。” “而且臣过,主唤臣什么都可以。主可以当十九就是臣的名字。” 李檀抬看他,良久轻轻点头:“你要是不想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 她尽量让语声显得平和,但底的怅然还是难以掩住。 十九偏首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当李檀以为他不会再口,或者是又要投机取巧地将话题带过的时候,十九展眉对她轻笑了笑:“其实主想知的话,也不是不。” 他的话音落,在李檀讶然的视线里,十分然地拉过她的手。 漫飞舞的流萤里,少年于她面前微微低首,在她的掌心里一笔一画地写出己的名字。 他的手指修长,划过她掌心时有微微的酥痒。 李檀指尖轻蜷了蜷,在静夜里轻轻念出他的名字:“羌无。” 她若有所思:“羌这个姓好像很少……我似乎在哪里过。” 十九收回手,顺势接了片将要风吹到李檀发间的冬青叶。 他唇角微弯,漫不经心地将绿叶折叠成各种模样:“在玥京城里确实罕。但是在臣的故乡,身边的人好像都是这个姓氏。” 他这般着,李檀也终于想起来。 她确实过这个姓氏。 是在她的皇弟李羿口中。 羌,是古羌族固有的姓氏。 传闻这一族里的人擅蛊毒,会驭蛇,性情古怪难以相处,因此总被中原人忌惮。 而他们本身亦避世而居,很少与族外的人打交。 “难怪你不肯告诉我。” 李檀支颐看着他,明眸里渐渐带上点好奇:“可是,既然你是古羌族人,为什么会来千里迢迢到玥京城里来?” 还进了影卫司里。 十九倒也没有隐瞒:“臣当初来玥京城的时候,是想看看太医院里有没有什么稀有的孤本。” 他着,像是回忆起当初入宫前的纠结,有忍不住笑:“皇宫里的太医院进人极难,金吾卫皆是世家子弟。而臣又不想去做宦官。” “好在那时影卫司里正缺人,臣试着应征,没曾想,还真被选入司内。” 他到此,又不由主地看了李檀。 更没曾想到的是,他在进影卫司没几年后,竟然因为采毒草来迟,而阴差阳错地被李檀选中。 也因此,在皇宫里一留是数年。 李檀没有察觉他的偷看。 她沉浸在己的思绪里,好半晌才斟酌着:“你是为太医院里的孤本来的——那太医院里的孤本看完,你是不是就要回故乡去了?” 她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如今还剩多少?” “太医院里的孤本么?” 十九眉梢微抬。 他并没有正面作答,反倒是狡黠地轻眨了眨:“主可以猜猜。” 李檀的心绪愈发忐忑,就当她想要猜测,是不是仅剩几本的时候,身旁的少年凑了过来。 山间夜风清凉,吹过他的发尾拂落在她的颈上。 李檀脸颊微红,本能地想要退让。 却他清润的语声落在耳畔,带着藏不住的笑音。 “那孤本——” “臣在半年之前,已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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