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羡鱼便被一阵异样的感觉惊醒。 她立时坐起身来,红着脸让临渊回避,又匆匆对殿外唤道:“月见, 竹瓷,你快过来。” 今日是月见在外当值。 她快步进来, 轻车熟路地从箱笼取干净的寝衣与月事带, 伺候她换上。 好在李羡鱼事先有所准备,此刻倒也不算狼狈,很快便又收拾清净,重新躺到干净的锦榻上。 她每月此时都分外畏寒, 今入冬了更是此。 即便是到了榻上, 仍旧是拿厚实的兔绒斗篷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还在膝上加了一张波斯绒毯。 月见则替她了个炭盆, 对李羡鱼道:“公主等等, 奴婢这便去让小厨房熬红枣汤来。” 李羡鱼颊微红, 从袖袋拿那张方子递给她:“这是顾大人开的方子, 你让小厨房去熬上吧。” 月见拿过方子,应声去了。 李羡鱼团在锦被,却又不觉困顿。渐渐便觉有些无聊, 便还是轻声对梁上唤道:“临渊。” 临渊应声, 自梁上而下。 她:“公主可是想听话了。” 李羡鱼轻了头,杏眸微亮:“你有么有趣的故事, 先给讲讲吧。” 她弯眉:“等过几日身子好了, 再偷偷溜宫去, 去买新的话子回来。” 临渊注视着她, 敏锐地:“公主在不舒服么?” 李羡鱼下意识道:“当然呀,只要是女子, 少都会——” 她说着,才想起临渊是男子,想来是不能感同身受。 她脸颊微红,轻声道:“只是有一肚子疼。” 临渊确实没有体会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少年剑眉微皱,像是有些不解。 李羡鱼也不想他一直自己月信的事,便绯红着脸,悄悄转开了话茬:“临渊,你还有没有其他没讲过的故事?” 临渊深看向她,见她上没有明显的痛色。 这才颔首道:“臣看的话不。但还有几个未给公主讲过。” 说罢,他重新启唇,给李羡鱼讲起一个书生与牡丹花精的故事。 依旧是个十分有趣的故事。 李羡鱼羽睫微眨,渐渐听入。 直至药被熬好,递进寝殿来。 李羡鱼还想继续听下去,便让月见退下,自己端着药,一壁小口小口地喝着,一壁听着临渊继续说下去。 临渊的语声却停住。 他的视线落在李羡鱼手中的药碗上,皱眉道:“这服药是么味道?” 李羡鱼想了想道:“有些怪,但是不算太难喝。” 她形容不来,便舀起一匙,递到临渊唇畔:“你尝尝。” 临渊低头,尝了一口。 红枣带来的甜味很淡,大还是药味的苦涩。 他能地皱了皱眉。 李羡鱼轻车熟路地从八宝攒盒拿一枚杏脯递给他:“吃了这个便不觉苦了。” 临渊接了,却未吃。 他:“公主每个月都要喝么?” 李羡鱼摇头道:“不是每个月都要喝。只是入冬后的这几个月会喝些。以免寒气侵体。” 她说着,语声轻顿,羽睫低低垂落。 玥京城的冬日总是这般的寒。 过不了十一月便要开始落雪。 每年的这个时候,雅善皇姐的病便会愈发严重。 连太医都束手无撤。 李羡鱼放不心来,捧着药碗轻声道:“等过几日,的‘病’好了的时候,想去流云殿探望雅善皇姐。” 临渊颔首。 “那日,臣也会宫一趟。” 既然决定暂且留下。他自然也有许事要去准备。 但他并未明说,只是道:“臣回来的时候,会给公主带话。” 李羡鱼望向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好半晌,才低下脸去,挡住了微红的双颊,蚊声道:“那,你记带些狐狸与卖花女郎那样的。少带些志怪的话过来。” 她为自己的偏颇编造个理:“夜看那些话,会睡不着的。” 临渊便也想起那话。 他未告诉李羡鱼,在她熟睡的时候,自己已将那话读完。 并不觉有么不妥。 只要,不像是那金瓶梅那样便好。 他这般想着,便也答应下来。 李羡鱼心中略微雀跃。又端起碗,将汤药一口气喝了。 临渊抬手,将方才那枚杏脯递来。 李羡鱼轻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便在唇齿间漫开。 她轻弯了弯秀眉,将自己团进柔软的锦榻。 觉这个冬日,似乎也没有这般难熬。 * 这一日过平静。 太极殿中也再没有传来父皇要召见她的消息。 直至翌日的清晨,太子李宴亲自来披香殿中看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羡鱼到消息的时候,正倚在熏笼旁重头看那狐狸与卖花女郎的话子。 听见皇兄过来,忙慌慌张张地将话子藏了,梳妆好后,去正殿见他。 路上,她忐忑地前来传话的竹瓷:“竹瓷,你说,皇兄是不是过来兴师罪的。” 是不是,知了她装病的事。 竹瓷迟疑摇头:“似乎不是公主说的这样。” “太子殿下,还为您带了礼物来。” 李羡鱼微微讶然:“可是,今日不是的生辰。” 话音方落,正殿的殿门却已遥遥在望。 李羡鱼便止住了语声,理了理自己的裙裾,抬步进去,轻唤了一声:“皇兄。” 李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手中端着茶盏,却许久未曾饮用。 闻声,便将茶盏搁下,低声唤道:“小九。” 他垂眼,敛下眸底心绪,抬手让长随将礼物递来:“孤今日去了趟民间,买了些宫中没有的物件。你若是喜欢,便留下吧。” 李羡鱼抬眸往长随手中的木匣看去。 头确实装了许小物件。 九连环,陶响鱼,抖空竹,小陀螺,还有许她从话子都没看过的东西,一样比一样的新奇有趣。 李羡鱼拒绝不了这些,便让竹瓷将木匣接了,莞尔道:“谢谢皇兄。” 她语声落,却又不免好奇道:“今日是么特殊的日子吗?皇兄怎么突然送嘉宁这许东西?” 李宴垂眼,并未正作答,只是轻声道。 “你喜欢便好。” 他停了停,复又她:“小九,这几日中,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李羡鱼轻轻头,也没有瞒他:“嘉宁想去流云殿探望雅善皇姐。” 今玥京城入了冬,也不知雅善皇姐的身子何了。 李宴沉默了阵,终是道:“若是空,你也可去凤仪殿内看看宁懿。抑或是,其余皇妹。” 李羡鱼弯眉:“皇妹那嘉宁也有过去。只是这几日寒,便惫懒了些。谢皇兄提。” 至于宁懿皇姐那—— 她想了想,又看了看竹瓷手的那一匣子礼物,还是着拿人手短的心思头道:“皇姐那,嘉宁也会过去的。” 李宴徐徐颔首。 他起身,心绪沉沉地抬步往外,与长随一同离开了披香殿。 李羡鱼便也抱着那一匣子的小玩意回了自己的寝殿,心情雀跃地一件件拿来给临渊看。 “这件是铜钱老虎,这件是兔儿爷。都是小时候母妃给做过的。” “还有抖空竹与小陀螺,等气好些了,去庭院玩。” 临渊立在她身畔,视线停驻在她的笑靥上。 李羡鱼此刻正在为收到了皇兄的礼物而高兴。 但她并不知道,这些礼物意味着么。 他沉默良久,终是没有在此刻说破,只是道:“公主,臣今日要宫一趟。” 待他将事情处理妥当后,再与李羡鱼提起,应当会好些。 李羡鱼也想起了方才太子皇兄说过的话。 她也想去流云殿看看雅善皇姐。 她便将木匣放下,从袖袋拿了宫的玉牌给他。 对他弯眉道:“那你记带些话子回来。” * 临渊离开后,李羡鱼便去小厨房,拿了整整一食盒的心,去流云殿看望雅善皇姐。 今日寒,流云殿内亦起了炭盆。 光是寝殿前,便有五六只之。 李羡鱼被热眉心生汗,遂将斗篷解下,交宫娥拿着。 自己则提着食盒走进寝殿。 寝殿内。 雅善皇姐裹着厚重的狐裘斜倚在榻上,色雪,双唇上也已没了血色。像是比秋节时还要虚弱许。 见她过来,便有些吃力地牵唇对她笑了笑:“这样的寒,你怎么过来了?” 李羡鱼走过来,在她榻边的玫瑰椅上坐下,将食盒打开。 “披香殿小厨房做了新的心,带来给皇姐尝尝。” 雅善轻轻颔首。 她已无力起身,便只是低声道:“你先放在那吧。等好些了,便尝尝。” 李羡鱼了头,将食盒放到一旁的长案上去。 而此刻,长案上已放了不少物件。 除那只显眼的皮影木箱外,还有许趣的小物件。 铜钱老虎,兔儿爷,九连环,鲁班锁—— 比之她今日到的,只不少。 李羡鱼下意识地道:“皇兄今日也来看雅善皇姐了吗?” 雅善轻轻摇头:“没有。” 她语声很轻:“是闲来无事,让浮岚将曾经送的物件都拿来看看罢了。” 李羡鱼想起,浮岚似乎是皇姐影卫的名字。 虽然,她从未见过。 于是她轻应了声,视线落在其中一只纸鸢上。 那只纸鸢做成了燕子的模样,双翅上绘有精致连绵的祥云纹,灵巧生动,即便只是搁在那,都像是要随风飞起。 李羡鱼称叹道:“这只纸鸢也是皇姐的影卫送的吗?比在宫见过的都要好看。” 雅善苍白的上浮起些笑意,像是有些缅怀。 “这是浮岚在十六岁生辰时送的。是她亲手打的竹骨,绘的纸。说是等好了,便一起去御园放纸鸢。” 她垂下羽睫,低声道:“不曾想,至今也未能用上。” “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李羡鱼连连摇头:“那皇姐便更应当留着它。” 她重新坐回到雅善的榻边,替她拢了拢狐裘边缘,认真道:“等来年开春,皇姐的身子好转后,一定会用上的。” 雅善轻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身子是她自己的,自然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起初的时候,成日咯血,底子早已虚耗透了,连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后来,便是影卫司的司正递了药来。 吃过后,倒是不再咯血了。 但她却清楚,自己的身子并未好转,那药,也不过是拖延她离去的时日罢了。 思绪未定,远处的槅扇便被人轻轻叩响。 有宫娥的语声轻柔道:“公主,奴婢给您送小食过来。” 雅善低应:“进来吧。” 一名绿衣宫娥随之提着食盒进来,先是对李羡鱼福身行过礼,又将食盒装着的心一碟碟地放在离她颇近的一张剔红高案上,这才躬身退下。 雅善略看了看,便对李羡鱼道:“近日午膳用少些,她便总是在这个时辰送小食过来。” “今没有胃口,你替尝尝吧。” 李羡鱼轻了头,便从中捧起一碗看起来最是好看的樱桃酪来。 红色的樱桃衬着雪白的酥酪,像是梅花开在雪上。拿小银匙轻舀一匙,放入口中,香甜的酥酪便化开,而蜜渍过的樱桃酸甜可口,中和了酥酪原的甜腻,只余清香满唇齿。 李羡鱼吃了小半碗,这才停住手的银匙,小声雅善:“皇姐,这樱桃酪,还能再给一碗吗?” 她抿唇笑起来:“想拿给临渊尝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雅善莞尔,便又唤了那绿衣宫娥进来,吩咐她再去小厨房做一碗一样的樱桃酪。 而李羡鱼则坐在雅善皇姐的床畔,与她聊起近日看过的几有趣的话。 雅善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上几句,倒也不再像是往日那般,未说上几句话便咯血了。 李羡鱼看在眼,心情也微微雀跃起来。 她想,兴许明年春日的时候,她便真的能与雅善皇姐一同去御园放纸鸢了。 而此刻,一话子讲完,宫娥也轻叩槅扇:“公主,樱桃酪做好了。” 李羡鱼回过来,发觉自己已在流云殿停留了许久。 今既然樱桃酪做好,她便也起身向雅善皇姐辞行。 “皇姐,嘉宁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弯眸道:“等过段时日,宁懿皇姐宫的鹤望兰便要开了。那时候,去讨一枝过来给你插瓶。” 雅善柔声:“去罢。” “流云殿的时候,记添衣。” 李羡鱼连连头。 她提起空了的食盒迈过寝殿的门槛。 那名绿衣宫娥还等在寝殿外。 李羡鱼便让她将樱桃酪放进空荡荡的食盒,自己则披上了来时穿的斗篷,步履轻盈地往披香殿的方向走。 她想早些回到自己的寝殿,让竹瓷她将樱桃酪拿去小厨房温着。 这样临渊回来的时候,便能吃到和她尝到的一样好吃的樱桃酪了。 途径一白墙,却有两名小宫娥说话的声音从墙上镂空的花窗传来。 “你可知道,内务府最近都在忙些么?公主寝殿的银丝炭都快不够用了,催了他好几次,都不送来。” “依稀听过几句。似乎说是有贵客要来,整个内务府都在加紧准备。” “么贵客,能比公主还要紧?” “想想,似乎,似乎是一个外族。好像是叫么呼衍的——” 庭院内霜花满地。 隔一道窄长的白墙,花窗内的两名小宫娥依旧是轻声细语地交谈着。 而花窗外,李羡鱼却在寒风停住了脚步。 冬日的风呼啸而来,渗入她的领口袖缘,寒凉透骨。 李羡鱼呼吸一颤,手中的食盒无声坠在青白的宫砖上,头装好的樱桃酪滚落来。 碎开一地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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