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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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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风台上,穿着红裙的少女躲在朱雀巨大的羽翼下,探手轻轻拉少年的袖口。

她羽睫微眨,像是在告诉他一个秘密:“临渊,你快过来,这儿有能坐的空地。”

临渊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所谓的空地,不过是朱雀两只巨大趾爪间的空隙,看着至多五六尺宽。

而李羡鱼拿锦帕拭了拭,见上头没有灰尘,便敛裙坐落,将带来的瓷碟放在自己的膝面上。

五六尺的空隙被她占去小半,看着愈不宽敞。

临渊抿唇,微有些迟疑。

李羡鱼抬眼望向他,见他并不挪步,不免有些着急。

“快呀。”她催促:“我们站得这样高,若是被嬷嬷们看见了,可就麻烦了。”

要是嬷嬷们发现她没好好地待在披香殿里,而是跑到神像这来,一定是要向父皇禀报,说她不守规矩的。

连她的轻声催促下,临渊终是抬步走来。

他在离李羡鱼最远的空隙里坐下,身侧的武袍紧贴上朱雀的趾爪。

即便如此,依旧是太近了些。

近得仿佛他一侧首,便能看清少女纤长的羽睫。

他身形微僵,没有动作。

李羡鱼却先侧过脸来,她弯起秀眉,轻声问他:“好看吗?”

临渊被迫转过视线,看向她。

这般近的距离。

他看见少女如云的乌发,瓷白的肌肤,殷红的唇瓣,还有那双,总是带着盈盈笑意的,清澈明净的杏花眸。

她生得太过纤柔美好,像是一朵新开的木芙蓉花。

临渊一时未能答上话来。

李羡鱼见他不答,以为是高台上的风声太大,他没能听见,便离得愈发近了些。她身上清浅的木芙蓉香气拂面而来,像是带着春日里的融融暖意。

“不好看吗?”她轻声追问。

临渊本能地往后撤身。

朱雀趾爪间的空间这般狭隘,以致于他的后背都紧贴上朱雀雕刻精致的羽毛。

良久,他只得哑声道。

“好看。”

李羡鱼嫣然而笑,唇畔浮起两个清浅的梨涡。

她仰脸去看头顶巨大的雕像。

红宝石雕成的朱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剔透如琉璃,华美威严,不可逼视。

“我也觉得好看。”她眉眼弯弯:“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说,这只朱雀神像,是大玥开国的时候建成的,庇佑着大玥每一位子民。”

临渊抬眼看向神像,视线微顿。

稍顷,他淡淡‘嗯’了声,微移开视线。

他会错了李羡鱼话中的意思。

幸而,李羡鱼并未发觉。

许是他的回应并不热烈,身旁的少女也重新垂下眼来,好奇打量了他一阵,像是对他的兴致缺缺有些讶然。

她略想了想,执起银箸,从小瓷碟里挟起一块蒸饼给他,作为买通。

“临渊,你素日里都喜欢些什么呀?”

她想知道,临渊都喜欢什么,不喜欢些什么,这样下次想给他送点东西的时候,便不会像是昨日那般,手足无措了。

临渊执箸的长指略微一顿,继而平静道:“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李羡鱼杏眸微眨,有些不信:“可即便是圣人,也该有他喜欢与不喜欢的东西。”

比如她,喜欢小厨房里做的甜酪,喜欢玲珑可爱的磨合乐,喜欢藏在书箱里的各色话本。

她抬手指了指临渊的佩剑:“我听说习武之人都特别看重自己的兵器。你至少、至少也应当喜欢自己的剑吧?”

临渊握住剑柄,看向腰间佩剑。

他道:“我喜欢这柄剑,是因它趁手锐利。”

“换了其他剑,亦并无不同。”

李羡鱼挪了视线,看向剑柄上系着的深青色剑穗:“那你换了长剑,会将我送你的剑穗也一同换了吗?”

临渊默了半晌,有些不愿回答。

但终于还是在李羡鱼殷殷视线中,微侧过脸去,低声作答。

“……不会。”

李羡鱼笑起来:“那你不是有喜欢的东西吗——你喜欢我送的剑穗呀。”

她的话音落下,祈风台上倏然静默。

临渊半晌没有启唇,似本能地想否认,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而李羡鱼也只是好奇地望着他,似不解她有何处说的不对——临渊分明便是喜欢她送的剑穗呀。

静默间,高台上的风轻拂过她鬓间戴着的红宝石步摇,细密的流苏轻扫过少女白皙的侧脸,光影斑斓。

临渊看向她,又迅速地移开视线。

薄唇紧抿,似在斟酌着如何否认。

但蓦地,少年眸光一厉,他握紧佩剑,看向来时的玉阶,低声道:“有人来了!”

“怎么会?”

李羡鱼讶然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去:“祈风台除了日常的洒扫外,素来是不会有宫人来的——”

话至一半,倏然停住。

李羡鱼看向即将踏上玉阶的摄政王,杏眸微睁:“皇叔?”

“他怎么会来祈风台?”

她说着,便慌乱起来,忙伸手推了推临渊:“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不能让皇叔看见你。”

“还有,无论皇叔一会说些什么,都千万不能出来。”

这是她诸位皇叔里最凶的一位。

据说未及弱冠便在沙场上征战,喝过人血,吃过人肉,如今虽封了摄政王,常驻玥京,可当初的凶名仍在,可止小儿夜啼。

李羡鱼小的时候便怕他,如今更怕。

怕他说自己不守规矩,身为公主没好好待在自己的殿宇里,更怕他因此为难临渊。

好在临渊依旧不曾多问。

她的话音未落,临渊便已起身。

祈风台上并无可以藏身的地界,唯有一座巨大的朱雀雕像立在其中。

临渊唯有回身,藏身于朱雀像后,令朱雀巨大的羽翅蔽住他的行踪。

李羡鱼匆促回望,见没有大的破绽,便也顾不上其余的,只匆忙站起身来,整理自己被秋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裙裾。

上一瞬,她方将裙幅敛好。下一瞬,摄政王便已步上高台。

李羡鱼低头藏下自己面上慌乱神情,福身向他行礼:“皇叔。”

摄政王看向眼前孤身一人的少女,沉声开口。

“嘉宁一人在这?”

李羡鱼不能否认,只好小声道:“是。”

李羡鱼怕他追问,唯有努力顺着他的话杜撰出个理由来:“嘉宁是想过来看看神像。”

“看看神像?”摄政王问:“孤身一人,不带侍女,却还带了供品?”

许是久经沙场的缘故,他即便只是这样寻常的问话,也严厉得宛如审讯。

李羡鱼羽睫轻颤,小心翼翼地往朱雀神像那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看见了那碟她方才情急之下,来不及藏起的蒸饼。

更要命的是,蒸饼旁,还放着两双银箸。

李羡鱼怔住。

一时间,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左右为难地答不上话来。

摄政王的语声冷了下来。

“嘉宁,你还要继续掩饰下去?”

他的气势太过迫人,以致于李羡鱼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心念有片刻的动摇。

但很快,她重新坚定下来。

她想,是她将临渊带到这来的,是她想让临渊看看红宝石做的朱雀神像。

不关临渊的事,他更不应该因此受罚。

于是她轻咬了咬唇瓣,硬着头皮道:“嘉宁没有掩饰,是真的——”

她话音未落,却听金铁之声铮然一响。

摄政王抽出腰间佩刀,刀势凌厉,毫不留情向她肩胛劈来。

劲风扑面,拂动少女步摇下的流苏乱舞,连串的红宝石珠子交击相撞,急促作响。

李羡鱼慌张往后闪躲,却又撞上身后的朱雀神像,避无可避。

正当李羡鱼以为皇叔要将她斩于当场时,眼前天光骤然暗去。

身着武袍的少年横剑挡于她身前。

他手中的长剑甚至来不及出鞘,只横剑当胸,是打算以剑鞘,以自己的力道,硬生生地接下这一刀。

剑柄上系着的剑穗扬起,藏蓝色流苏拂过他的眉眼,更显眸光森寒。

像是野兽露出了獠牙。

而摄政王手中的佩刀并未劈落,只是悬停在半空。

他的力道收得极稳,像是早已做好这般打算。

但在少年现身后,他改了主意。

手中的佩刀迎风落下,如有万钧之力。

临渊毫不迟疑,持剑迎上。

刀锋与剑鞘相击,响声沉闷。

摄政王寒声:“嘉宁有失身份,当罚。”

临渊毫不相让,立时拔剑出鞘,眸光锐利:“是我让公主带我来此。”

而他本就不是宫中之人,不认这宫规,也绝不认罚。

刀刃与剑锋再度相击,金戈之声,震耳欲聋。

李羡鱼站在临渊身后,面色苍白,红唇微启,有心劝架,却又不知该先劝谁。

眼见着两人还要出手。

“皇叔,临渊是我的影卫,他……”

李羡鱼终于落定决心,去劝这个她最怕的皇叔。

她若是能劝住皇叔,临渊自然会收手。

话未说完,却见摄政王横眼看向眼前持刀挡在李羡鱼身前的少年,冷冷吐出几字。

“还算忠心。”

话音落,摄政王收刀回鞘。

李羡鱼轻轻一愣,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她悄悄松了口气,看向还持剑挡在她身前的临渊,放轻了语声:“临渊,皇叔不生气了,你先收剑吧。”

临渊睨她一眼,薄唇微抿,终是将长剑收回鞘中,但左手依旧紧握剑柄,并未松懈分毫。

摄政王的视线重新移到李羡鱼身上。

他沉声训斥:“嘉宁,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李羡鱼还是怕他,一句也不敢反驳,只乖乖颔首,小声道:“是,嘉宁记住了。”

她想,皇叔定是在恼怒她不守规矩的事。

她下回,一定不会这样在宫中乱跑了。

摄政王收回视线,如来时那般,疾步走下高台。

跟了他二十余年的长随走上前来,问道:“王爷,此事——”

摄政王冷声:“嘉宁也算是吃到教训了。”

他握着佩刀的手掌收紧,鹰眸微寒:“只望她不再步本王皇姐的旧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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