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的尽头, 沈六公子沈庆静静立在那儿,一身月白衣袍,斯文秀气,干净出尘, 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书卷之气。
二人隔着一道长廊遥遥相望着, 如同第一次初遇那般。
这还是自那日发生意外后, 二人的第一次相见,不过短短两月,竟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两个月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先是她与沈六公子的婚事作罢,后来沈六公子纳白莺儿为妾, 再后来她与沈琅暗中勾搭在一起, 又经历暗杀坠崖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如今,她的腹中……却又与沈五爷议了婚事。
兜兜转转,如今重新回到了这里。
像是回到了初来沈家那段时日似的。
不过两月未见, 只觉得沈六公子成长了许多,还是那身衣袍,还是那般斯文儒雅, 不过秀气的眉眼中已隐隐有了几分深邃和刚毅的气质, 像是在风雨中飘摇的嫩竹, 在风吹雨打中渐渐支起了身姿, 变得挺拔而青翠。
两人静静相望着。
一时,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只见沈庆冷不丁伏下了身去,朝着游廊尽头的柳莺莺屈身作了一揖,他弯下腰, 倾下身去,整个上半身都伏了下去,许久许久不曾起身。
柳莺莺见状忽而眼微微一热,不多时,亦是微微侧腰,朝着对方福了福身子,亦是遥遥一拜。
起身时,二人相视一笑,均是冲着对方浅浅笑了一笑。
而后深深对视一眼,一个向左,一个往右,错身而过。
而方一下游廊,还不待柳莺莺缓过神来,便见廊下不远处,一道玉白身影正在通往月湖的必经之地的月洞门外赏花,察觉到柳莺莺一行人过来,便见那道身影摇着扇子悠哉游哉地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看着,这人赫然正是沈五爷沈戎是也。
看到沈戎在此,柳莺莺亦是有些惊讶。
忽而感概命运的迂回,就是这般神奇。
昔日第一次遇到沈六公子便是在游廊之上,而遇到沈戎在同一日,亦是在此处此地,彼时她路径此地,一阵风将手中的帕子吹走了,帕子挂在了树梢上,她踮脚去捡时,身后一人先一步帮她将帕子捡走了。
那日的沈五爷沈戎一身粉袍,纨绔风流,隐隐还将柳莺莺调戏了一遭,那时的柳莺莺百般嫌弃,万万没想到她的最终归宿竟会是他。
“拜见五老爷。”
柳莺莺与姚玉兰齐齐朝着沈五爷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
沈五爷朝着她们提了提扇子叫起,话一落,定定看着柳莺莺笑了笑,而后扫了一旁的姚玉兰一眼,冲她淡淡道:“我与柳家这丫头有些话要说,你先去吧。”
竟也毫不避讳,当场撵人。
姚玉兰见状心中微微吃惊,下意识偏头看了柳莺莺一眼,而后又看向沈戎。
她跟这位沈五爷并无任何相交,他是长辈,在府中多年,隐隐知这位爷的秉性,是个风流好色,又说一不二的,当即心中飞快琢磨着这二位的关系来,面上却丝毫不显,也并不敢过多关心耽搁,立马笑着道:“那兰儿先告退一步了。”
又冲着柳莺莺道:“我去宴上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着缓缓离开,一直走到小径的尽头,还忍不住扭头朝着二人方向看了一眼。
一直待姚玉兰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才见沈戎笑着看向柳莺莺道:不喜欢她吧,爷都替你将她给轰走了,怎么感谢爷。”
沈戎似笑非笑的看着柳莺莺,话里话外有种袒护和邀功之意。
柳莺莺一惊,却故作不解的看着沈戎道:“您怎知我不喜欢她。”
沈戎将扇子一收,朝着掌心中敲了敲,斜眼瞅着柳莺莺道:“你当初看到爷时不也是像这样板着张小脸,爱答不理的么?”
沈戎似笑非笑的说着。
柳莺莺闻言愣了一下,惊讶这位沈五爷的敏锐至于,不多时,只有些忍俊不禁了起来,淡淡笑着道:“有么?”
她没想到自己表演竟这般拙劣,她还以为自己在沈家这几个月表演得还行了。
又或者,是这位沈五爷独具慧眼?
沈戎见她笑了,亦是跟着笑了起来,片刻后,忽又细细盯着柳莺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扫视了一圈,最终回到了柳莺莺脸上定定看着,微微皱眉道:“怎么瘦了?”
说着,微微拧了拧眉道:“怎么瘦得都没几两好肉了。”
顿了顿,又低低嘀咕了一声:“爷还是喜欢你有些肉的样子。”
话刚一落,却见柳莺莺衣袍一扬,翻了个白眼,转身便朝着前方走去,沈戎便立马摇头笑了笑道:“小丫头片子。”
又连声道:“得了,爷不贫了,给——”
说话间,几步越过了柳莺莺,长臂一栏,拦住了柳莺莺的去路,而后将掌心慢慢打开,赫然见沈戎的手掌之中静静躺着一颗东珠。
鸽子蛋大小。
圆滚滚的一颗,硕大饱满,圆润晶莹,又白又润,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险些闪到了柳莺莺的眼。
柳莺莺神色一愣。
她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珍珠,平常看到的皆是拇指盖大小,品相和色泽与眼前这个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大小,这个色泽,这个品相,虽柳莺莺出身寻常,却也知,这个品相的东珠世间怕是都没几颗,价值无可估量。
“您……您这是作甚?”
柳莺莺惊了片刻,淡淡问着。
沈戎道:“生辰礼啊!”
柳莺莺虽早已猜出来了,却依然微微吃惊,连声摇头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便见沈戎将眉头一挑,颇不着调道:“那便当作聘礼吧,不过是提前收下而已。”
话刚一落,还不待柳莺莺回话,便又见沈戎满不在乎,道:“这算什么,往后爷的全是你的,是吧,钰儿。”
沈戎忽而幽幽唤着。
话一落,才见不远处的山石旁,沈钰一身紫色小袍,与身后那块紫色山石融为一体,令她们一时没有发觉出来。
得到沈戎的“召唤”,便见蹲在地上捧着小玉脸的沈钰神色恹恹道:“小爷我都要晒晕了,到底好没好?”
沈钰一脸不耐烦的催促着。
话一落,漫不经心的爬了起来,一晃一荡的朝着柳莺莺走了过来,随即将怀中的礼盒朝着柳莺莺跟前一甩道:“爹爹说,女人都爱金钗,给,赏你了。”
沈钰一脸别扭又傲娇的将礼盒甩到了柳莺莺手里。
柳莺莺一愣,将礼盒接过来一打开,赫然见里头静静的躺着一支五彩红宝石大凤钗,看着这枚奢侈又暴发户的钗子,又看向沈钰那张傲娇又别扭的小脸,不知为何,柳莺莺心中一时暖暖的。
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这门亲事,或许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
这时沈戎亦是再度将那颗东珠朝着柳莺莺手中一递道:“当儿子的礼总不能越过老子的去吧?”
便不由分说的将那颗东珠塞到了柳莺莺手心。
定定的看着这支凤钗和这颗东珠,柳莺莺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之色,良久良久,忽而抬起头来看向沈戎道:“若有一日,老爷若是发现我是个不堪的,当如何?”
柳莺莺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却又一脸正色。
沈戎似乎有些惊讶,眯着眼定定凝视柳莺莺半晌,良久良久,忽而将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能不堪过爷么?”
柳莺莺却并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反倒是继续道:“若万一呢?”
柳莺莺继续一脸认真的问着。
便见沈戎也一脸认真的想了想,方颇不着调的笑了笑,道:“那便是爷自作自受了,谁叫爷风流好色呢,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叫什么,这大约就叫作一报还一报吧。”
“走吧,宴要开始了,今儿个可是你的大礼——”
沈戎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而去。
柳莺莺目送沈戎的身影优哉游哉走远,不多时,淡淡笑了笑,而后稳了稳心神,领着两个小不点缓缓跟了上去。
等到一行四人赶去月湖时,人已然全部到齐了,看到他们四人同行,所有人大觉意外。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