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曦这话一落, 便见众人看了看柳莺莺,又看了看宓雅儿,而后, 悄咪咪的视线又小心翼翼地落到了大公子沈琅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上, 目光在三人之间暗戳戳来回游移着。
沈月澶见状,顿时恶狠狠瞪了沈月曦一眼,她知曦丫头因六哥的事情迁怒于莺儿,可她竟敢将话头编排到了大哥身上,她活腻了不成?
可谓一语得罪了数人。
宓雅儿闻言, 则远远将视线投放到了柳莺莺怀中的那只小兔子身上, 雪白一团, 软糯可爱,是任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喜爱的程度。
可是,那是大表哥……为她猎的?
虽有些受宠若惊,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惊诧?
毕竟, 这并不像大表哥往日行径所为。
所以, 这兔子真是大表哥猎的?为她猎的?
高兴之余,宓雅儿温婉的双眼里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来。
沈月曦见所有讨伐的目光都朝着柳莺莺投射而去, 嘴角瞬间微微一翘,顿时挑衅得意的目光朝着柳莺莺方向看了去, 却不料, 下一刻, 忽而察觉到一道冰冷严寒的视线朝着她脸上扫了来。
沈月曦侧过脸,缓缓看过去时, 瞬间对上了一道清冷迫人的目光,那双眼里分明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然而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却瞬间令她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在身体里凝固住了似的。
沈月曦只觉得自己喉咙紧促,脖子上像是被一只剧烈的大掌牢牢桎梏着,她瞬间呼吸急促,一阵窒息感直接朝着她扑面而来,她整个人在原地好似僵成了一根木头。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沈琅眯着眼收回目光,沈月曦身子微微一晃,险些踉跄倒地。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了身旁沈月骊一把,浑身忍不住瑟瑟发抖,脸苍白了一片。
沈月骊一向与沈月曦不大对付,下意识地要避过身子去,见沈月曦脸上不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去,瞬间,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戏了。
整个山泉下,气氛一瞬间冷寂了下来。
直到柳莺莺这时率先缓过了神来。
她此刻还蹲在小溪边,一时缓缓起了身来,朝着沈月曦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怒意和难堪,只微微笑着道:“我方才在溪边洗脸,这只小家伙忽然间凑了过来,我还以为它是从山头跑来溪边饮水的,没想到竟是大公子猎来的。”
顿了顿,又一阵莞尔笑道:“难怪方才大公子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原来这是给雅儿姐姐猎的兔子,见兔子朝我跑来,想来是要来讨要的,却又不好开口与小女子计较,这才叫大家心生误会了。”
柳莺莺说着,一时摸了摸怀中的小兔子,微微笑着看向宓雅儿道:“既是大公子给雅儿姐姐猎的,自该物归原主才是。”
柳莺莺说话间朝着宓雅儿眨了眨眼,话里话外透着一丝打趣。
话一落,便将兔子小心翼翼地塞到了沈月灵的怀里,道:“灵儿,快给表姐送过去。”
沈月灵冷不丁抱着怀中的软疙瘩,一时又惊又喜,连路都走不好了,只连连惊呼道:“表姐,表姐,快,快来,它太软了,要掉了。”
沈月灵僵着身子歪七扭八的朝着宓雅儿走了去,一边叫一边连连惊呼,宓雅儿生怕她连人带兔被绊倒了,无奈,只得立马迎了过去,一把将那只软乎乎的小家伙接了过来。
白糯糯的,软乎乎的一小团,就跟没有骨头似的,在抱上的那一刻,宓雅儿的心瞬间便软得不成样子了。
一时抬起指尖朝着小兔子脑袋上摸了摸,一抬眼,对上柳莺莺眨眼打趣的目光。
宓雅儿脸微微一热的同时,不由朝着柳莺莺脸上多看了一眼。
方才,她们在树荫下品果酒聊天,直到看到姚玉兰频频朝着山泉方向扫了去,而后沈月曦、沈月骊等人也相继看了过去,便见山泉下柳莺莺蹲在溪边玩水,大哥沈琅,二哥沈烨二人相继簇着她,似在与她说话。
三人共入一幅画中,画面太过惹眼,一时令人神色惊诧,众人脸色变了几变。
这时,沈月曦忽而嘀咕了一句:“狐狸精,勾引了六哥哥还不够,还想去勾搭大哥和二哥。”
果然,这一言,成功拱了火。
柳莺莺的美貌人尽皆知,虽她身份够不上,可对男人来说,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沈烨便也罢了,他一向颇不着调,大家也早已习以为常,加上因柳莺莺与他携手救助沈月澶、宓雅儿一事,他对柳莺莺一向以救命恩人四字称呼,这二人走近几分倒也合情合理。
可大哥沈琅可是快要定亲之人,且大哥何曾与外家女子走近过半分?
于是,浩浩荡荡一行立马涌了过来。
如今,柳莺莺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是合乎情理。
不过,宓雅儿的视线依然在柳莺莺面上停留了许久,将她定定的打量了片刻,再一抬眼时,又见大家都在笑着打趣地看着她。
与大表哥的亲事马上便要提上日程了,端午前夕,沈家已派人送书西凉,给爹爹去了信。
她与大表哥的亲事已然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任何人怕是想插,都横插一脚不进了罢。
大表哥给她猎只兔子,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
哪怕不是,最终也依然还是会落到她的手上来,不是么?
至于柳莺莺,到底搭救过她一场。
一瞬间,宓雅儿很快收回了目光,略有些羞涩的朝着沈琅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大表哥相赠的兔子。”
顿了顿,又微笑说道:“它很可爱,我很喜欢。”
沈琅见状,淡淡看了表妹宓雅儿一眼,背在背后的手略微一顿,片刻后,只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提步便要走,这时,宓雅儿忽而眼尖瞧见了他背在身后那只缠着纱布地手,顿时大惊道:“大表哥手怎么呢?受伤了么?”
宓雅儿这一语,瞬间让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去。
柳莺莺闻言,也忍不住抬起了眼,略看了去。
便见沈琅右手的手掌上竟缠绕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过厚,一瞧便知非轻伤。
宓雅儿顿时大惊。
沈月澶亦是立马紧张问道:“可是方才打猎伤的?”
话一落,这时只见沈烨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踏了来,笑眯眯道:“区区几只兔子,怎会让大哥受伤至此?你们也太小看大哥呢!”
顿了顿,狭长的目光轻轻一挑,目光准确无误落在纱布底下虎口那处伤口上,一时似笑非笑道:“定又是大哥院子里的那只牲畜咬的罢。”
沈烨慵懒一笑说着。
沈琅凤眼微微一眯,迎上了沈烨别有深意的目光,与他对视片刻,忽而淡淡道:“小牲畜……确实蛮横无比。”
沈烨笑着道:“那大哥可要当心了,听说那可是个吃人的玩意儿。”
沈琅闻言背在背后的大掌上大拇指围着那枚幽绿的玉扳指摩挲了一圈,方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话一落,那抹清冷狭长的目光淡淡一扫,自沈琅身侧那抹倩影上略过,方背着手淡淡离去。
沈琅一走,周遭冷凝的气氛瞬间四散。
见宓雅儿抱着怀中的小兔子逗弄着,一时所有人全都簇拥了过去,围着她怀中的小兔子逗弄了起来。
“哇,好可爱的兔子,没想到大哥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倒是个心细之人,竟捉了只这么可爱的,哪个女子招架得住这样的小可爱啊!”
“就是大哥猎兔子只猎一只活的,未免也太偏心了,就连澶姐姐都没有呢。”
“哎,你少拱火哦,妹妹哪有媳妇儿重要!”
“哈哈哈。”
“澶儿,你住嘴。”
大家七嘴八舌的打趣着。
柳莺莺目光越过人群,投放到宓雅儿怀中那只雪白的小兔子上,静静看着,嘴角的笑意一直体面的保持着。
她一向不喜欢养小动物,那个时候,自己本就身陷在牢笼里,便也不忍将那些小动物们关在笼子里头关到老关到死。
现如今,也不遑多让。
看得正愣神之际,这时,一道懒散带笑的声音自一旁响了起来。
“怎么?舍不得?”
“不如,在下也舍弃一只手,为表妹猎上一只来讨表妹欢心如何?”
柳莺莺微微偏头看去,便见身旁沈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不过,前提是表妹得叫一声好表哥来听听。”
柳莺莺闻言,瞬间笑眯眯道:“好啊,好……表……哥。”
说话的同时,她缓缓抬脚,朝着一侧沈烨的马靴上一下一下缓缓碾了去。
瞬间,沈烨的笑脸僵在了脸上,而后,渐渐扭曲了起来。
柳莺莺笑着缓缓收回了脚,朝着沈烨福了福身子,告辞道:“好表哥,记得欠了我一只兔子哦。”
说着,笑眯眯一转身,便与人群缝隙间的宓雅儿视线相撞上了。
柳莺莺目光一怔,与宓雅儿在人群中对视了一眼,而后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收回了目光。
一行人缓缓朝着凉亭方向踏了来。
凉亭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沈老夫人缓缓收回了目光,面上云淡风轻,然而那双浑浊的老眼下分明惊魂未定,一度精悍犀利了起来。
片刻后,复又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宓雅儿怀中的那只兔子上看了看,又将视线落在了人群最后那道摇曳身姿上,再将目光远远投放到了小溪对岸,那道端坐在篝火旁的端正威厉的身影上,神色几度变了变。
而面对清河郡主的脸色亦是微微一沉,片刻后,脸上浮现出了一道恶心嘲讽的神色。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同样的种,同样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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