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主寿宴, 宾客繁多。
寿宴设在月湖,靠湖的回廊下设了长桌,上头摆了席面,以清河郡主为首的诸多夫人们在廊下用茶聚首, 而年轻的小娘子们则聚在亭外的绿茵花海中, 低矮的花海中设了曲水流觞之席, 曲水一路延绵十数丈远, 慢慢流向一旁的湖面, 沿着曲水之席两端,各自端坐着几十位俏生生姑娘们,皆是清远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女。
席面设在湖边花海中, 远远看去,花美,人更美。
而隔着一道湖面,湖面的另外一端灰白的芦苇已是渐渐冒出了绿芽, 隔着一道湖面, 对岸的游廊上是沈家的儿郎和清远城的世家公子们正在八宝亭里下棋泛舟。
是的, 对岸湖面停放了十数叶小舟竹筏, 有跃跃欲试的郎君登舟游玩, 划到了湖中央,引得曲水流觞席面这边的小娘子们忍不住频频侧目相看。
皆是十几岁的小娘子, 正是怀春之龄。
便是一名适龄郎君出现,都会在人群中引起关注,何况,不过隔着一道湖,几十位世家郎君,湖面的那一端对着这一端的女子堆来说, 有着不自觉地吸引力。
有胆大的,明目张胆的看着,有羞涩的,飞快抬眼看上两眼,很快低下了头去,也有全程矜持不敢多瞧的,每一张脸上都是鲜活的少女气息。
“快看,那湖中央的男子是沈家二公子吧。”
“整个沈家最爱出风头那位,除了那位二公子还能有哪个?”
“听说,沈家那位二公子最是风流不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舟上另外一个是……”
“是薛家那薛二公子吧,他一向是二公子的跟班……”
话说曲水流觞的前端,一左一右分别端坐着的是沈家大姑娘沈月澶和宓雅儿,她们二位坐着主位,是整个流觞席面上最尊贵的位置,余下则是国公府的千金,巡抚千金,楚家千金,再是沈月芸苏子磬几人,位置全是按照身份地位排的。
柳莺莺等人身份不显,轮到她们时自然排到了末尾的位置,她跟姚玉兰、白家双生花坐在一块儿。
因方才柳莺莺同白莺儿起了争执,算是撕破脸皮了,双生花都不同柳莺莺说话,便是说话也是横眉冷眼,冷嘲热讽,不过柳莺莺毫不在意,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参加这样的曲水流觞之席,见曲水中精致的碗碟沿着流水缓缓飘来,水中升起薄雾,看着烟雾飘渺,光是看着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不由有些感慨,难怪这豪门世家有那么多人挤破头也想挤进来,寻常人连活着都需非常用力,可在这儿,穿金戴银,美味佳肴不过是常态。
柳莺莺怕自己住久了,怕也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正当她一脸感慨之际,这时听到上头几位小娘子们忍不住交头接耳,桃腮羞粉,议论来开,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羞涩抬眼,朝着湖中央看去。
柳莺莺顺着几位小娘子的视线一路看去,这才见半数身影都好奇张望了去。
便也不由顺着众人的视线朝着湖中央看了去。
这才见湖中有人在泛舟,其余人都在对岸浅泛,偏有一叶轻舟划到了湖中央,舟上有两人,一人坐在一端拼命划着木筏,令一人则背对着那人负手而立在轻舟另外一端,他一身玉色锦袍加身,一手背在背后,一手举着扇子,漫不经心的摇着。
远远地看去,翩翩公子,尊贵风流。
许是察觉到姑娘们的打量,轻舟上那道玉色身影竟缓缓侧目看了来,甚至朝着这头姑娘们的方向作了一揖,惹得半数娘子当场羞红了脸。
那人便又轻轻一笑,摇着扇子转过了脸去。
首位的沈月澶见此状忍不住一脸头痛的冲着宓雅儿道:“二哥又在……惹事生非了。”
宓雅儿亦是无奈笑道:“一会跟舅母告状去。”
沈月澶道:“我娘可管束不住他,除非……”
宓雅儿想了想,轻启红唇道:“大哥?”
说话间二人相视一笑,却又忍不住齐齐摇头。
说话间,一旁的国公府的千金郑雪蕴忍不住侧目朝着二人脸上看了去,顿了顿,忽见郑雪蕴指着席位最末尾一个身影冲着沈月澶和宓雅儿道:“澶儿妹妹,我方才见有位姑娘生得极为招眼,妹妹可知那是哪家的?”
沈月澶和宓雅儿纷纷朝着末尾看去,便看到了正在自酌自饮的柳莺莺。
郑雪蕴道:“那位姑娘相貌不在雅儿妹妹之下。”
而这一头,认出了沈家二公子那道身影后,柳莺莺却只觉得对方一脸的……骚包。
正如方才小娘子们的议论,那人不是沈二公子沈烨又是哪个。
柳莺莺不过看了一眼,便缓缓收回了目光,收回视线时,目光一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隔着数十道人影的长长队伍,柳莺莺的目光直直迎上了最上首的那道打量目光。
举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后,柳莺莺举起酒盏,朝着对方笑了笑。
宓雅儿颔首举杯。
二人对看一眼,纷纷收回了目光。
沈月澶看了看郑雪蕴,看了看柳莺莺,又看了看宓雅儿,目光若有所思。
话说再饮下半杯果酒强压下心中的干渴,见那曲水小溪中飘来一叠樱桃酱果,柳莺莺正欲举筷夹起一颗小果止渴时,这时忽又听到隔壁小娘子们神神秘秘道:
“对了,我听说这位沈家二公子是清远第一美男子,他看着已然及冠,不知可有婚配?也不知将来哪样的女子能够配得上这样的人中龙凤。”
说话的是个圆脸的小娘子,圆脸红扑扑的,语气有些抑制不住的暗搓搓的期盼。
另外一名长脸小娘子则道:“非也非也,我听说沈家大公子的风采尤在二公子之上。”
“真的假的?你听哪个说的?竟还在这位沈二公子之上?那今日那沈家大公子露面了么?”
圆脸娘子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长脸娘子想了想,便道:“据说是国公府那位郑娘子说的,想来不会有假。”
圆脸娘子道:“那为何在清远只得沈家二公子之名,从没听过大公子之名,莫非这沈家大公子是大房庶出不曾。”
长脸娘子道:“是长房嫡子嫡孙。”想了想,道:“想来是这位大公子行事低调,不如二公子这样……花枝招展,便鲜少惹人耳闻吧。”
这时,二人对面一个红衣娘子却插了一嘴,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大公子不得宠,故而常年在外游学。”
这话一落,长脸圆脸两个齐齐惊诧,就连柳莺莺也不由侧目看了去。
惊诧的目光与那二人一模一样。
这……长房嫡子嫡孙还能有不得宠的么?
实在少见。
又非貌丑,或者缺胳膊少腿之类的,令人生厌。
柳莺莺侧耳听着,任人对八卦都感兴趣,她自然也不例外,正想着再听一些更为隐秘的八卦时,这时,却见那红衣娘子忽而缄默不言了,圆脸娘子仿佛也不甚在意,片刻后反倒是问道:“这沈家大房的两位公子年岁都不小了,全都还未曾婚配么?”
圆脸娘子对这个话题明显比较感兴趣。
不想那红衣娘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的念想道:“沈家大房这二位,我看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瞧见那位了没,沈家大姑娘对面那位,那可是西凉宓家的,沈家嫡亲的表姑娘,整个清远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宓姑娘将来可是要嫁入大房的。”
红衣娘子挑眉说着。
圆脸娘子仿佛被戳穿了心事,当即脸骤然一红,却依然有些不死心问道:“可是,可是宓姑娘只有一位,可大房的公子却有两个公子,姐姐可知,宓姑娘将来会许给哪一位。”
话一落,便见圆脸娘子旁边那个长脸的道:“既然大公子不受宠,想来是许给二公子吧,听说二公子深得郡主宠爱,也深得沈家老夫人爱戴,至于大公子,确系少有关乎他的传闻。”
却不料那红衣娘子又再次瞥了二人一眼,道:“怎么可能呢,宓姑娘乃宓家唯一的千金,定是要嫁给沈家长房嫡孙将来做沈家的当家主母的!”
说到这里,忽又见那红衣娘子四下瞅了一眼,方压低了声音道:“并且,我还听说过一件旧闻。”
她神神秘秘的说着。
对面两个小娘子立马将脸凑了过去,三人围成了一团,便见那红衣娘子道:“听说早在两年前,国公府曾跟沈家议过亲,虽未曾指明是何人,可这议亲自古长幼有序,想来议的便是沈家那位大公子,不过那门亲事议了数月,却不知为何作罢了,后来再无任何消息了,如今看来,沈家弃国公府原是在等着宓家那位了,不然那大公子年岁见长,为何在婚事上一直不见动静,你们且等着瞧吧,最迟今年年底,快则近来数月,沈家大房好事便要将近了。”
红衣娘子一脸胸有成竹。
圆脸娘子听了顿时心下一松,不久,脸上偷偷染起几分有窃喜,又见那红衣娘子对沈家诸事这样清楚,不由问道:“这位姐姐是——”
便见那红衣娘子不甚在意道:“我啊,我是沈家的!”
话一落,见对面两位娘子齐齐一愣,又齐齐红了脸,红衣小娘子又补充了一句:“旁支。”
柳莺莺见那红衣娘子生动有趣,不由笑了笑,转脸看向一旁的姚玉兰,只见姚玉兰笑着道:“是老二房的婷姑娘。”
柳莺莺想了想,道:“难怪对沈家如数家珍。”
说话间,一抬眼,便见对面双生花一个个有些失魂落魄,见柳莺莺抬眼看来,白莺儿仿佛被柳莺莺撞破了心事般,不由一脸心虚的冲着柳莺莺道:“你……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顿了顿,又道:“你又这样关心大房的事作甚?“
说话间,见柳莺莺将酒盅里的果酒全都饮完了,不由有些轻蔑道:“就凭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莫不是还想跟宓姑娘争不成?”
白莺儿将方才柳莺莺和宓雅儿的对视瞧在了眼里,只觉得对方有些不自量力。
柳莺莺心口燥热,不由多喝了两杯,果酒并不醉人,不过是她心中燥闷,听到白莺儿这话,一时,将酒盏朝着桌面上一放。
不轻不重的声音惊得对面白莺儿一脸警惕。
姚玉兰也心头一跳,见柳莺莺多饮了几杯,以为她饮醉了,正要劝抚,却见柳莺莺缓缓起了身,呼了一口气道:“姚姐姐,我多饮了几杯,想去那边散散,姐姐可要同去?”
姚玉兰正要前往,却见方才那个红衣娘子沈月婷忽而冷不丁走了过来,冲着柳莺莺道:“你便是新来的柳姐姐吧!”
柳莺莺不由笑道:“你如何知道的?”
沈月婷笑眯眯道:“沈家来了位天仙似的柳姑娘,不单单我晓得,整个沈家几支全都晓得了。”
说到这里,忽见沈月婷定定的盯着柳莺莺看了片刻,忽见她飞快凑到柳莺莺跟前小声说了一句:“姑娘的簪子可修好了?”
见柳莺莺目光一定,看向她的目光扫过一片惊诧。
沈月婷一脸友好,笑得毫无恶意,冲着柳莺莺眨了眨眼,道:“我正要也有些头晕,也想去散散,不若随柳姑娘一道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