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角落的一张卡桌，此刻围坐着的四个人之间弥漫着的，是激烈的谈判之后，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沉默。 而最先对这沉默表现出不耐烦的，则是刚刚在谈判中最为卖力的孙贞贤。 “苏安xi，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他率先站了起来，然后给身旁同行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直接手机联系就好。” “好的。” 苏安从合同中抬起了头，看着面前随着孙贞贤的一番话而开始收拾随身物品的三人。 他也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合同合上，递了出去：“孙pd，合同。” “没事，这个你拿着就行，回去之后再仔细看看吧。” 孙贞贤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苏安，只是忙于穿上自己刚刚因为浑身燥热而脱下来的大衣。 拢了拢衣服，确认自己的仪表没有问题，他便是在裴有美和车相烨之前离开了，依旧没有理会手里拿着合同的男人。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苏安只能无言地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将合同放到桌面上。 “苏安xi，那今天就先这样了，我们先回去了。”裴有美抚了抚自己有些毛躁的头发。 “我个人还是很喜欢你的歌的。”她笑着看向了苏安，“希望你能够和我们剧组达成合作。” 说完，裴有美也迈开了离开的步伐。 苏安正打算出声告别，却没有想到自从商谈开始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车相烨此刻倒是颇为风平浪静地开了他的金口。 “苏安xi，有什么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了，我会代为传达给裴作家和孙pd的。” 看了男人一眼，苏安有些无奈。 他在这次商谈之前尝试过和他拉近关系，而且结果还挺不错，起码两人表面上也能相谈甚欢。 然而到了现在，对方却是完全跟不认识自己一样了。 虽然有料想到这个可能，但是苏安的心情就是不太能好得起来。 “内，我知道了，请慢走。”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微微向面前的两个人欠了欠身，然后目送着他们离开。 直到剧组的扛把子三人帮离开了咖啡店，他才收回视线重新坐了下来，回想着刚刚的谈判过程。 虽然已经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了，但是对方给出的条件依旧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比较差。 结合刚刚一开始孙贞贤说的话，他可以肯定剧组和资方那边肯定是看自己是个没经验的新人，打算好好地省一笔。 这倒是让他和对方合作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商谈的过程热火朝天，但是眼前桌面上的咖啡杯却是在苏安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变得有些冰冷了。 他将杯子拿起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冰凉而苦涩的黑咖啡从喉下一直滑落到食道中，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也让他的思绪清晰起来。 经纪公司那边虽然也是买歌，但是人家主要买的是独家授权。 作出独家授权之后，词曲作者同样不能将歌商用，但是起码能够定期获得歌曲发行之后的版税收入。 这种双方相互激励的合作方式能够促进词曲作家和发行公司的双向选择，在一定程度上还能够推动下一次合作。 相比授权模式，买断也有其优势，那就是能够加快词曲作者资金的收拢。 正常来说，苏安将歌曲完全卖出去能够获得的一次性收益本应该比独家授权高三到五倍以上。 也因此，买断制给他带来的吸引力会更大一些。 奈何剧组那边给出的条件确实是太令人失望了。 果然，电视台和唱片公司在音乐行业上的做法还是有些不同。 看着杯中依旧还有一大半的咖啡，苏安皱了皱眉头——他其实不太能欣赏黑咖的风味。 但是秉持着「别人请的不能浪费」的观念，他还是一口气把它喝完了。 《每日每刻》算是苏安用心写出来的一首歌了，虽然自己并不是不愿意将它卖出去，但这得建立在条件足够优越的基础上。 与其把歌曲贱卖给别人，不如留在自己的手里。 苏安现在并没有卖歌的迫切需要，毕竟他已经有了几首已经发行出去的歌曲在手。 最近是歌曲刚刚发行，自己收益最高的一段时间。 虽然版税还没有分配到手，但是苏安自己估计了一下，如果将收入平均下来，自己这几个月应该能够做到收支平衡，甚至能有盈余也不一定。 至于这段时间过了的话怎么办，那就得看pledis了。 他已经决定和pledis续约了。 这样一来，苏安也算是有了编制，可以获得稳定收入了。 而且他有什么歌，也可以交给公司发行，或者委托公司进行交易，这样收入起码也比直接卖给电视台可观多了。 而且自己昨天还…… 嗡嗡嗡。 一阵阵闷响打断了苏安的思路。 感觉自己枕在桌面的手臂传来了一阵酥麻的触感，他低头看了看，是自己在商谈期间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 是洪世路打来的电话。 有些惊奇，苏安在调整好自己的语气之后接通了电话。 “你好，世路哥。” “噢噢，苏安啊。”洪世路不知为何有些疲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你今晚有空吗？” “今晚？”苏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想了想，然后继续询问道。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找你，是恩採找你。”洪世路纠正了苏安的说法。 “你那天不是看了演唱会嘛，恩採一直很好奇演唱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想找你聊聊天。” “你看……”洪世路似乎是想问问苏安的意见。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了。 “爸，你别老是拿我当挡箭牌好吧。” “苏安oppa，你别听我爸说。”她的声音中似乎有着一些羞恼，“我这个只是顺带的。” “我们家今天要办乔迁宴，所以我爸妈想邀请你过来。” “根本不是我的原因。” 听到洪恩採的话，苏安不由得笑了笑。 你怎么就知道你爸妈不是为了你呢？ 苏安肯定不可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所以他只是配合的抛出了一个问题：“乔迁宴？” “哈哈哈，是。”洪世路的声音重新接管了电话。 “不过也不算乔迁吧。我们只是多买了一套房，所以想请你过来帮忙温居。” “当然，还得你有空才行。” “我们还请了其他的一些朋友。”洪世路补充道，大概是不想让苏安有太大的压力，“如果你没空的话就下次再来我们这做客吧。” 多买了一套房……嘛。 叹了口气，苏安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然后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没有必要在和别人的相比中自耗。 更何况洪世路的这一通电话还提醒了他。 “今晚我有空的。”苏安回复道。 “行，那我们就等你大驾光临了。”听到苏安肯定的回复之后，洪世路的语气似乎也轻快不少。 “地址我手机发给你。” “我知道了……好，世路哥再见。” 苏安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洪世路的名字。 要不是这一通电话，他差点就忘记自己有这样一位专攻版权的律师哥们了。 他关于OST的想法再次活络起来。 OST一直是音乐人，特别是歌手趋之若鹜的一项工作。 一般来说，歌手发行一张正规专辑的成本以亿计，就算只是一张单曲专辑，其花费也需要千万级别。 然而，只要参与到剧组OST的制作中，歌手就相当于无成本发行了一张专辑，同时还能有表演和演唱的收益到账。 甚至歌手的名气还能随着电视剧的播出而有所增长。 虽然自己遇到的情况和一般歌手参与OST制作有所不同，但是一张OST专辑对苏安来说也意义不凡，哪怕最终演唱者并不是他。 前提是自己能够保持对歌曲的版权所有。 目前自己和剧组的商谈陷入了僵局，要破局只能够求助更加专业的人员了。 而洪世路就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将思路理清之后，苏安已经坐上了回公司的公交车了。 既然要拜访洪世路他们家，那他自然要准备好给他们的礼物。 特别是被苏安放在公司里，专门留给洪恩採的那份礼物。 已经来到了下班时间，车厢里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空气也渐渐变得有些闷热。 不过他心中却有着莫名的轻快感觉——大概是为这个意想不到的收获而愉悦吧。 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苏安的思绪也重新活络起来，回到了和洪世路的电话之前。 是了，昨天听到的录音笔里的内容。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录音笔，就能够录到这么不得了的内容。 巨大的信息量，苏安昨天花了很久才消化完毕。 但是录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音乐人，可没有资格掺和到他们大人物的交易之中。 要是一不小心泄露出去，自己的下场可能就不只是从pledis离职这么简单了。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好嘴巴算了。 不过，里面的一条和自己有关的情报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这事关自己和pledis续约之后的待遇。 当然，怎么利用还是一个需要谨慎思量的问题。 苏安望向窗外的目光逐渐失去了焦点，车水马龙的景色映入他的眼帘中，只变成了一块块向后运动的色块。 心中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丝愉悦的心情终究还是消散了，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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