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君临州城,小巷中。 几个黑衣人执炬等候,火光当中隐隐出现一个青影。 “灵流连兮返归墟,久葬神兮启太虚。”那领头一人口中朗出一句辞来,向那青影方向道去。 那青影处飘来一句极沙哑的辞:“长掩涕兮惶死予,忘凡尘兮烂柯疏。” 终于见得那青影走近,出现在火光照映之处,蒙着面具向那几个黑衣人问道:“殿主近来怎样了?” “汪殿主近来在头疼浩然宗的事,可谓是头疼得紧,就是酒肉也食之无味……”那领头的黑衣人说到此处,示意身侧的人端上来一个匣子。 “这是汪殿主对秦家的诚意,只希望秦家能替殿主做一件事。”忽然黑袖当中闪出一道黑罡,将那匣子碎裂开,便有从中取出一把玄铁飞刀。 那青袍人面具当中的双眼闪过一道神华,隐在黑暗当中,道:“甚么事?” “教主死了。”那黑衣人接过火炬,继续道:“殿主想将教主位置争在自己手里,原来的意思是捉住浩然宗的余孽换得江湖上同道支持,但议定参选教主的时间快到了,也再等不下去。既然秦家头疼这小子的事,那殿主便替秦家保一个名声,现下却要看一看秦家的说法了。” 那飞刀被那青袍人一下接过,道:“只消我将二当家送回去,汪殿主这一个忙秦家自然帮忙。” “明白。”那几个黑衣人将手中火炬一熄,便有一句话在暗中消散:“明日亥时,仍在此处会面,暗语不变。” 陈殇脱下青袍子,收在行囊里,又将书信与面具一同用火烧了个精光,缓步离去。 明日便去找那龙虎书院的院长来,让二方势力斗一斗,那院长武功既高,不会不管。 他要看一看双方武功,想对策。 想着,陈殇随处找了一间客栈,暂且住下。 烧好了水,终于能洗洗因近三个月奔波而污垢不堪的身子。 褪去衣衫后,陈殇终于得以沉入那水底,享受着这久已失去的安宁。方才躺下,因秋风吹拂寒凉干燥的寸寸肌肤便难得地放松下来,细细感受着那澡水带来的温流。要不是身体经脉当中剑气带来的疼痛恢复了些理智,陈殇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仍活在世上。 换好衣服,那掺杂着腐血烂泥的浊水便招呼来店小二端下,而陈殇则是静静盘坐在炕上,一点点顺着那九殇剑典所载之法更快地导引剑气。仍记得之前修炼这部剑典时候,全身经脉便好像要被一把利剑斩断。现下或许是经脉饱受摧残而变得坚韧起来,疼痛也能够渐渐学会忍受下来,却何尝不是一种麻木? 此处是城郊,窗外依稀能看见几个走投无路的农户拿着麻绳找树。远方又传来起义被镇压下去的消息,人人眼睛里面蒙着一层麻木,等着死去。 好似是浩然一宗给陈殇的良知尚未磨灭,仍能够在这剑气变快、痛苦加剧之际,心下生出一股悲叹与怜悯来,犹豫着,却也无可奈何。 但自己也有路要走,除了这无用的悲悯,甚么也做不到——自己的破事都理不干净,又怎么去管他人的哀事? 好不容易乘着一个空闲,陈殇坐下运起真气,用的是浩然内功中的小周天之术,即便他人出手来袭也不会怕急忙应对下走火入魔,只是比之大周天慢一些。 无所谓,活下来才是正理。 八脉当中腾涌的真气始终不愿接纳那锋锐的剑气,终究没有混而为一,陈殇不得不设法放下所有喜怒哀乐,全神贯注于剑气与真气的调和当中,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一个个周天运转,一次次不是被割伤经脉,便是二气消弭;到了最后反倒一股腥咸涌上喉咙,但陈殇却一下将那腥咸咽下,继续为这二气之调和努力着。 陈殇不知,这为了师门的修行,已然成了执念,不论任何内功修行,总是从静而生,于不求之中求取,又何况《九殇剑典》?这多日未曾进取,也属常态。 忽然间,陈殇的耳畔流过一道尖啸的破空之声,显然是有人乘着自己休息而突发偷袭。原来陈殇已多次尝试无果,又徒增许多痛苦,听见有人对自己出手,登时便将一腔烦躁与愤恨放在了这人头上。 霎时间,这猎装之中弹飞出数十道暗器来,不仅将打去陈殇身上的暗器击飞,还使得那背后窗子的人影闷哼一声摔落。 便是这么些时间,烛火里的少年身影伴随着月光映出的雪芒破出门外,门外埋伏的人刚刚反应过来,却已经有三人被一剑封喉。 昏暗的油灯照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没有看清这身影甚么样子,便先被溅出的血迷去了灯火。血腥味涌上鼻腔同时,便也是死期的来到。 弥散的血烟之中,陈殇从倒下的尸首旁看见一个摔出的“秦”字木牌,已然做好了离开准备。 那被袭击的书生貌似叫做秦肃,听言语还有个不小地位,这秦家的人要对这样一个地位的人出手,不论武功再差,都会盯梢。盯梢之中的,不可能没有高手。 转瞬之间走道便横尸十数具,两侧墙壁上方染着寸寸鲜红的血迹,还向下流淌着,与尸首当中涌出的血液成了一片血泊模样。 那油灯与火炬落在地上,渐渐燃起一片明黄的火焰来。陈殇心下一动,却不再走下楼的楼梯,反而回到房间,向着窗外纵身跃去。 饶是陈殇反应极快,方才跃出窗子,便有了几道劲力极强的罡气砸来。但陈殇轻功跃起,已不是那罡气能够击到的,但若是慢了一刻,却有性命之虞。 原来这客店是君临州城旁的一处黑店,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店主也有不弱内功,见到这猎户少年便已经准备人手;只是似乎当时陈殇疏忽,没有发现,但后来遇袭却也亡羊补牢,是以能从这几乎深陷的杀局中全身而退。 那追来的人不曾停下脚步,陈殇却欺负几人夜里追杀自己看不清道路,霎时袖中三角钉撒落,没过一会便有几人惨叫着倒下。 追杀的人中,当属那领头的店主追得最紧,听见惨叫声后霎时身上劲力催生,一道罡气便要发出。 陈殇盯下机会,抬手飞镖三支打出,分别点向那人百会、鸠尾、足三里三处穴道,却不料被一下罡气震开。那人狞笑道:“你也便会这偷袭的勾当么?飞镖诸类早已对我无效,快上来受死,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忽然间心肺骤停,知道眼前这少年刚才在飞镖上抹了毒粉,被罡气一震便即刻化成了毒雾被自己吸入;但即便现在反应过来,却也晚了,当即倒下。 这破罡气的方子原来是陈殇专门想出来防备那老儒生的方法,只不过那老儒还未向自己出手,反而先让这店主尝了一尝滋味。 “进客店的时候,也不懂得收一收你腰间这耀武扬威的木牌子,我原来以为秦家是望族,不会干这种生意……”陈殇冷笑两声,又向那店主穴道补了两道飞镖,缓缓走近。 只是陈殇第一次瞧见那“秦”字木牌,又怎么是在这店主身上了?现下说出,无非恐吓。 但不得不承认,在不动手用刑逼供的情形之下,恐吓永远有效。果不其然,那人听见陈殇说出自己势力,气势率先短了三分。 “替我做几件事情,给你一条生路走。” 陈殇背对着月光,令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依稀能辩出那双眼当中的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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