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劈过的身体,只剩焦黑的皮囊,动一下那都是奢望。 姜子苓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孤零零的飘在半空,望着地上努力蠕动着,企图重新站起来的皮囊,轻轻咋舌。 “小丫头本事不小,凡躯之身,竟然引动了天雷真符!” 可惜,命不够硬,死了。 困了她多年的天雷真符,并非一般修士炼制的天雷符。这东西是她沉睡前,为求复生,以真魂著墨,以灵液凝纸,倾毕生功力画出来的魂符。 后来,又因为她的魂符落入这方天地的时候,被天道追剿。 绞杀不成,方才以天雷作印,赋于她的魂符之上,形成天雷真符。只是为了困住她的真魂,避免她这个不该出现的强魂,扰乱此界的秩序。 兜兜转转,六百年过去,天雷真符竟然落入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手中,被引爆。 造化弄人! 女孩点燃雷符,肯定是有所图,可惜她错估了天雷的威力,被劈成了一团烂泥。倒是间接救了姜子苓,还了姜子苓自由身。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地上那团黑皮,只倔强的蠕动了一下,就完全脱力,彻底的瘫软在地,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沉睡几百年的灵魂,猛然被炸醒,明显没有以前灵活。在姜子苓还在思考当下的情形,该怎么面对的时候,山洞外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小姐,您没事吧?您还好吗?好大的一道雷,劈了过来。” 梳着双平鬓的粉衣少女,话语恭敬,应该是地上那团黑皮的婢女。 山洞里的气味难闻,只见小婢女左手捏着鼻尖,右手挥动着小掌,驱赶从山洞里冒出的黑烟和粉尘,小声的抱怨:“这味道太呛人了,怎么这么刺鼻,还带着这么浓烈的焦味,是什么东西被劈焦了吗?好难闻的味道。” 抱怨声很小,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抱怨过后,小婢女又稍稍扬起声量,询问着自家小姐的安危。 轻缓的脚步,逐渐逼近,浑浑噩噩的姜子苓不及多想,化作一道橙色的流光,钻进了地上那团黑皮当中。 当务之急,活命要紧。 洞口那个少女的脚步轻盈,是个修行之人。以她现在被天雷之印,束缚了的魂体来说,无法瞒过那少女的五识,离开山洞。 外面形势不明,她不想节外生枝。 六百年过去,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追踪至此界。 若是她的仇家,渗透至此,知晓她重获自由,定要阻她复生之路。 “喀!” 骨骼重新生长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瘆人。 “小姐?”已经踏入山洞的少女,怯生生的又叫唤一声。强忍着心底的恐惧,颤颤巍巍的向里走着。脚步杂乱无章,看见山洞里有一束朦胧的月光,从山顶射进山洞的中央,少女脚下的步伐变得急切。 “小姐,您可千万别有事呀!您要是死了,奴婢非得被夫人撕了不可。” “奴婢不想死,所以小姐您一定不能出事呀!奴婢求你了,千万别出事。” 少女低声祈祷着,努力的朝着洞里的那束光跑去。 山洞的地形,少女是熟悉的,她很肯定山洞是密封的,那个山洞中央的洞口一定是被刚才落下的天雷,劈穿的。 漫天的粉尘就是最好的证明。 半个月前,小姐拿着新制作的符箓,杀死了盘踞在寒泉多年的蟒蛇,抢了这山洞做私人道场。 只因山洞里面的寒泉,配上小姐修炼的法诀,修炼速度倍增。 小姐每晚都会趁着夫人睡下之后,偷偷跑来这里修炼。一直以来也都平安无事,而且小姐的修为也蹭蹭的往上长,有了突破的迹象。 可是…… 今晚也不知道宗门里的哪位长老,在附近渡劫,竟引来如此强悍的天雷,不仅劈裂了宗门的护阵,还落在了脚下的南梧山,劈穿了小姐修炼的山洞。 “喀!喀喀!” 诡异的声响不断的响起,小婢女听得头皮发麻,却也不敢停下步伐,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来到山洞中央。 只见,原本应该有一洼清泉的地方,焦黑一片,哪还有一滴水渍。 “小姐!”小婢女软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家小姐是泡在寒泉里修炼的,如今寒泉没了,她家小姐也没了。 小婢女哭得正伤心,突然被脚边传来的动静,吓得蹦起身。 只见黑黢黢的焦土上,有几簇的粉尘,被风吹动。然后一个看不出形状的黑影,在地上虚弱的蠕动了一下,一个干涸的嗓音吐出她的名字:“碧莲。” “小姐。” 仅凭声音,碧莲认出了那个会动的黑影,是自家小姐。 碧莲赶紧蹲下身去,快速的替姜子苓清理堵在口鼻里的黑色粉尘,一边把姜子苓搂入怀里,喜极而泣:“太好了,小姐您还活着,太好了。” “小姐,您别害怕,奴婢这就带您回去找夫人,夫人一定有办法救您的。” * 姜子苓再醒来时,映入眼底的是雕刻着凤纹雀翎的白玉床顶,孔雀翎雕刻得入木三分,被孔雀翎簇拥着的两只凤凰更是栩栩如生。 “华而不实。”雕刻得活灵活现又如何,凤凰这种级别的神兽早已经绝迹。 干涸的嗓子,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她的那一句淡淡的嘲讽,只化作微弱的闷声。 却也惊醒了一旁守着她的碧莲。 “小姐,醒了?” 碧莲激动的看向她,困倦的小眼,瞬间蓄满泪水,两行清泪不听使唤的划过失去血色的小脸。 看着碧莲那双肿得只剩一条眼缝勉强视物的核桃眼,姜子苓的眼角抽了抽。再看碧莲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巴掌脸时,姜子苓又是一惊,心道:“我这是得昏睡了多久,才使得你这般憔悴。” 碧莲见她嘴巴在动,连忙把耳朵贴向她,用心倾听。 “奴婢也不想哭的,奴婢就是见到小姐醒来,奴婢心里高兴。小姐,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你醒了的消息。” 姜子苓的嘴巴在动,只跳出几个呜呜的音节,碧莲根本没听清。瞧清楚自家小姐眼底的清明,确定自家小姐清醒后,碧莲蹬蹬蹬的跑出了厢房。 “喂!你等等……”等等呀!先拿杯水给她润润喉,再去报平安也不迟呀! 姜子苓虚弱的抬了抬手臂,又无力的垂在了床沿。 痛! 浑身都蔓延着说不出的酸疼。 也对,这一身血肉,都是她用魂力催生出来的,没用灵力的梳理,怎能不痛。 只是,这滋味! 着实是太痛了些。 她都多少年没体验过这种皮肉之苦了?她得快些学会引气入体,调理一番才行。 重新长出来的骨骼,坚如铁石,各个关节衔接的地方都有细微的碎骨散落,四肢完全不听使唤。 新生的血肉,也循环不畅。 此刻,连呼吸都是痛的。 动一下更是撕心裂肺。 她低估了此方天地的力量,原主受人蛊惑,点燃了天雷符,却也炸伤了她的魂符。虽然让她获得了自由,却也让那道集天地之力凝聚的天雷,烙在了她的神魂之上,封印了她的大半的力量。 “小姐,小姐,夫人来了。” 方才跑出去的丫头,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妇人行色匆忙,只着了一身里衣,一头青丝也是散着的,像是刚从床上下来,没梳洗的模样。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女仆,为首的素衣女仆跟妇人的年纪相仿,手里拿着妇人的外衣。 在妇人坐到她的床沿对她嘘寒问暖的时候,女仆把妇人的外衣披在了妇人的身上,然后又极有眼色的递了一杯温茶。 “夫人,小姐多日未进食,您先给她喂点温水,润润喉。奴婢这就让人给小姐端些细粥来,睡了这么多天,小姐肯定是饿了的。” 姜子苓倚在妇人的怀里,艰难的吞咽流进喉咙口的温水,一边对着那名素衣女仆,投去感激的眼神。 谢天谢地,终于有一个有眼色的人了。 原身太笨了,几句话就被人给蛊惑了,一身骨血尽毁在天雷之下,若不是有那一池灵液,怕是连皮都不剩。 她既然要借用这个身份活下去,就只能以神魂重新塑造出一副完整的血肉,填补这张旧皮。 现在的她跟一个凡人相比,除了骨头硬一些,皮厚实一些,基本无差。 再不给她水和食物,她就要同原身一样死去了。 “苓儿,你可好一些?好端端的,你大晚上跑去南梧山作甚?” 姜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女儿新长出来的短发,心疼极了。 “好好的一头黑发,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 想到那日碧莲抱着一个乌黑的人影,闯到她屋里,说那个被烧焦的人是她女儿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半天没回过神,仿佛她才是那个被雷劈了的人似的。 其实,头发是姜子苓故意留下的破绽,否则原身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被那么一道天雷劈过后,还留着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好像说不通。 怎知便宜娘却在这几日,不断的以自身灵力来替她滋养头发。 “幸好,你爹爹这几日被宗主留在了议事阁回不来,否则让他瞧见你这模样,明天就把你洗了,送去给宁家那个傻子当童养媳去。” 童养媳? 姜子苓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动,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原身不过才十三岁多一点,怎就定亲了? “娘!” 姜子苓讨好的唤了一声姜夫人。 姜夫人收回在替女儿催生头发的手,招呼端着小碗的素衣女仆上前来。 道:“书琴,你来喂她,我现在看见她这张小脸,就想打人。” 她的女儿,还娇弱着,打不得。 听见昏睡了六日终于醒来的女儿,虚弱的跟她撒娇,姜夫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能把结界劈碎的天雷是何等恐怖,还落到了女儿的身上。 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却也一身修为尽废。 待婢女喂完一碗灵米粥,姜夫人才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吧,这几日都辛苦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众女仆应声退下。 碧莲却佯装听不见,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拭着泪,不肯离去。 她打小跟在姜子苓的身边长大,对夫人的性子极为了解,夫人这个时候屏退众人,一定是为了收拾小姐。 她家小姐多命苦呀!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可经不起夫人的辣手摧花。 “碧莲。” “书琴姑姑!” 碧莲被走到房门外的书琴,一声冷斥,吓得一哆嗦,连忙起身替姜子苓扯了扯被子,把姜子苓掩得结结实实,对着姜子苓低声道:“小姐,您自己保重。” 她也要去领罚了。 这几日因着小姐昏迷不醒,夫人衣不解带的日日守在床边,而且小姐身边也不能缺了人伺候,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罚她。 可是如今……小姐醒了,等待着她的惩罚,自然是逃避不了的。 “你下去休息吧!睡饱了来我院里找我。” 出了房门,书琴姑姑没有责罚碧莲,而是先让碧莲回屋补觉。 碧莲虽资质不行,却是个极为忠心的,这次若不是她及时把小姐带回来,小姐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待众人退下,屋里只剩下姜夫人和姜子苓母女二人的时候,姜夫人才扶着梳妆台缓缓站起身,起身的时候,身子微微一倾,险些摔倒。 “娘!“ 瞧着漂亮娘亲虚弱的模样,躺在床上的姜子苓担忧的唤了一声。 便宜母亲修为不算低,卡在金丹大圆满境界多年,只差一个突破的契机便可踏入元婴境。 这几日,天天以灵力替她温养身体,竟把自己折腾到这般虚弱的境界,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吗? 难怪,刚才一副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到了姜母这个境界的修者,也只能是身体亏损严重,才需要像凡人一样,靠睡眠回复精气神。 看见女儿眼里的担忧,姜母眼底浮出一抹欣慰,女儿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可这点欣慰,不足以让姜母将心底的怒火平息。只见她扶着抽痛的额角,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瞧给你出息的,我当初是脑子进水了,才决定把你生出来,这十几年来,你可干过一件让我省心的事儿?” 语气里的责备明显,显然是带着怒气的,子不教,母之过。她生的女儿她自己了解,不严厉点,根本不长记性。 下回遇见同样的事,保准还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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