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随着齐太爷等人, 穿过颇具有北庭当地风趣的回廊,一路走向齐氏宅邸的内部。 宽敞的大堂里,已经坐满了男男女女女、老老少少, 大家都在不动声色地翘首以盼,显然就是在等待着湛兮的到来。 先是快步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喊道:“大夫人、二夫人,太姥爷他们已经到二进院了!” 一个精神气极好的夫人闻声而动,倏地站了起来, 动作大得不合规范, 发髻上的金步摇,重重拍在了脸上。 然而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脸上的疼痛似的,疾步走向了一旁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的另一个妇人。 “大嫂!是国舅爷过来了!我扶您起来。”头戴金步摇的林氏伸手,托住了另一个神色有些懵懂, 眼神颇为迷蒙的妇人。 古氏顺着林氏的动作站起身,一同走出了大堂,站在大堂外的空地来好一会儿了,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致果他弟弟来了是吗?”古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往外看, 虽然她的视野是一片模糊的色块,但她依然期待着能看到那个人,“阿麦之前来信, 一直说他和致果从前生得极像呢!” 古氏口中的致果, 便是当年曹氏的少将军。曹毅之, 字致果。《左传》有云:“杀敌为果, 致果为毅。”这便是曹毅之名字的由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古氏其实对上曹毅之,基本上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丈母娘心态了, 越看越喜欢,比之自己的儿子,也不差分毫。 “是啊是啊,”林氏也乐呵地应和古氏,“待会儿大嫂你可得好好看看这国舅爷,他啊,据说是圣人最爱的孩子,恐怕在这风吹日晒的地界儿,待不长久。” 古氏脸上那高兴和兴奋的神色顿了一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会儿后,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待不久也好,北庭这地界儿……庙小妖风大,他该在皇都那富贵金银地快活一生一世。如此,也不必像当年致果那般……” “大嫂!” 将嫂子不该乱说的话给止住后,古氏又吊起眉眼,严厉地扫过齐氏那一众半大不小的几个孩子:“你们几个,待会儿都给老娘警醒一点,乖乖行礼,不许乱说话,知道了吗!” “阿、阿娘,我们知道了,我们不会乱说话的。” “大母大母,”头顶两个红布包裹的大丸子的小姑娘,扯着林氏的裙摆,口齿不清地问,“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国舅爷说话呀,他也吃话多的小孩吗?” 湛兮刚转过回廊,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哈哈大笑着走近,在一众稀乱的行礼中,湛兮先高声喊了句:“自家人,不必多礼,伯母们免礼、免礼!” 亲自扶起两位夫人后,湛兮弯腰将那个看着才刚会跑的小姑娘抱了起来,笑盈盈道:“我不吃小孩,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狗腿子一样跟在湛兮身后的齐志学擦了擦汗,解释道:“国舅爷,这是我家的小娘。小娘,不许在国舅爷面前乱说话!” “阿耶,我没有乱说话呀,我只是在问大母……”小姑娘睁着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将自己抱起来的湛兮。 齐志学刚要教训孩子,湛兮却笑着打断了他,说道:“这小娘可真招人疼,不像达识你啊,想必是肖其母。” 两位夫人身后站着的小夫人,闻言立刻羞怯地垂下了头。 齐志学:“……”门口给自家阿翁和阿耶嫌弃,进来了又给小国舅当着小女儿和妻子的面埋汰,他这人生,咋这么凄凉? 齐老爷瞪了齐志学一眼:“还不快把小娘抱过去。”你小子,你真想国舅爷一直抱你女儿是吧? 齐志学赶忙伸手,从湛兮的怀里接过了小娘。 小娘依依不舍地用白嫩嫩的小手攀着湛兮的肩膀:“国舅爷可以抱我吗?我喜欢你抱,你比阿耶生得更好看,和你一比,他像马舍里糟心的老马。” 齐志学怒发冲冠:“齐乐乐!!!” 湛兮:“哈哈哈哈哈……” ****** 众人坐下闲聊,古氏就坐在湛兮的身边,她一直拉着湛兮的手,双眼很用力很认真地在看湛兮的脸。 嘴里欣慰地一直在夸湛兮,口中多有真诚度爆表溢美之词,甚至反复夸赞湛兮“有仙人之姿”,这彩虹屁,比猛狮说潘安要认他当大哥还要更重量级。 期间,古氏也多次提到湛兮的大伯母刘麦芒给她写信,说湛兮与堂兄曹毅之生得很像,古氏对这个说法表示百分之两百的赞同和认可。 “你和致果真像呐!你那时候还小呢,你都不知道,致果他骑马打城中过,万人空巷,家家户户的女子,无论老少,都守在街边,翘首以盼……” “致果他得胜归来时,这北庭附近的鲜花,都必然要遭受一番摧残,瓜果在那段时日,更是要涨价三五倍不止……” “你再长大一些,也该是令天下女郎疯狂的呢!” 林氏等人全程满脸尴尬,多次欲言又止,他们多么想告诉眼睛已经不太好使的古氏,国舅爷其实和当年少将军……一点都不像。 国舅爷自然同样是风采无限,风华绝代的,但怎么说呢,他似乎和少将军是不同一个风格和类型的美男子。 但是湛兮却始终耐心地听着古氏的絮絮叨叨,面带笑意,没有丝毫的不满之色,对古氏反复说自己和大哥相似,也全然应下。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齐太爷,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此子,乃非常之人! 湛兮令自己带来的陈御医给古氏把脉。 陈御医先是进行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谨慎地表示:“夫人的病症,虽未至无可救药的程度,但其积深已久,老夫还得细细琢磨,缓缓用药。” 意思就是要一边治病,一边论证,精细化对症治疗了。 湛兮点头,顺嘴甩出一顶高帽:“陈御医的医术,天下谁人不知?还请您全力救治伯母,若需珍稀之药,亦不必忧心,我必有办法!” 齐氏老少皆被湛兮感动得眼泪汪汪,那小娘更是大胆地哒哒哒跑来抱住了湛兮的大腿:“国舅爷您真好啊!你救治我家长房大母,这对小娘来说是大恩呢!” “大恩无以回报,只好以身相许了!国舅爷,你等我十年,十年后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小姑娘掷地有声,满脸严肃。 “噗——齐乐乐!你住口!!!”这是小娘崩溃的老父亲齐志学。 湛兮笑得只差要满地找头了:“好好好,我等你二十年都使得哈哈哈哈……” “不用,就十年!十年我就长大啦!” ****** 像是真正的一家人那般,湛兮与齐氏上下其乐融融地坐了一会儿,还准备周全地叫人呈上了给齐氏的小辈准备的礼物。 最后,齐太爷表示筵席已经准备妥当,请湛兮移步。 湛兮却说:“难得过来一趟,我可否给老夫人上一炷香?” 全程最能克制得住自己的齐太爷,终于在湛兮的这句话之下,当场破防了。 只见这老态龙钟的男人,红着眼眶,有些难堪地反复擦眼睛:“小国舅,你若愿意,自然无不可啊,你随老朽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齐氏的家祠走去。 蔡老板原本一直沉默地跟在湛兮的身侧,像是一个无言的卫士,如今却缓缓慢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与后面那浑身甲胄的万子北和鱼知乐会合了。 蔡老板沉吟着说:“我从前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了,小国舅这等身份,要用这齐家就用呗,虽说要礼贤下士,但需要做到这等程度?然而他……” 万子北大刀出鞘半寸,满脸冷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蔡老板无语:“……我就说一下,你这么凶!?” “圣人有言,任何不敬小国舅的人,我都可以先斩后奏!”万子北耿直地说。 鱼知乐在一旁忍笑,坏心眼地给他俩火上浇油:“拔刀吧!我替你作证,他嘴实在是太损。” 万子北愤愤不平地瞪蔡老板:“你知道什么?小国舅他不止人好,他还能打,你可知道,他一人能挡下十数个顶尖的刺客!” 蔡老板:“……”原来,这位是被曹国舅的武力给折服的。 鱼知乐就要更温和有礼:“蔡老板,你误会了,这北庭的齐氏和曹氏,虽说明面上来往已经并不多了。但两家算得上是当代的姻亲,而且齐氏年年都派小辈到曹氏祭拜少将军和其妻齐氏的牌位的。” 蔡老板无力地叹气,伸手把万子北的刀按回去:“冷静点啊年轻人,你们说的事情我不太知道,但是我刚刚话都没说完。” “我讨厌伪君子,然而小国舅……却未曾给我任何为名做戏的感觉。”蔡老板唏嘘,“这等人,正是收割他人恩义、忠诚而不自知啊!” 所以,以后看见任何人,为小国舅肝脑涂地,豁出生死,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因为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心悦诚服后,生死便再也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这个道理蔡老板当然明白,否则他又怎么会舍弃祖宗家业,提着自己的双剑,追着谢太师一路北上呢? 赢得能人心肯死,国舅岂是常人哉! ****** 筵席开始的时候,已经日过正午了。 湛兮看了一下热闹非凡的现场,以及与要欲他交心——交换信息的齐太爷…… 略估算一下,别说回去的路上逛街了,只怕湛兮最后得是踩着宵禁的点回去。 湛兮伸手招来一个随他出来的小厮:“回去告诉田姑姑,我怕是没那么早能离席。让田姑姑带猛狮出去逛一逛,记得要带上几个神策军,就坐都护府的牛车。” 刚吩咐完这个小厮,筵席就正式开始了。 齐太爷领着人要给湛兮介绍,湛兮回首便是一个平易近人、真诚亲切的微笑。 “拜见国舅爷!在下当真是三生有幸!” “免礼,既是齐氏好友,便是我的好友,不必多礼。” * 接到湛兮穿回来的消息后,闻狮醒就和田姑姑一块儿出门了。 闻狮醒不太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上那挂着轻纱的斗笠:“这个斗笠一定要戴吗?” “这是幂篱。女子出门,多半是要戴着的。”田姑姑说。 闻狮醒哪怕是戴着这玩意儿,也是用自己炸裂的方式,自主爬上牛车的。 “可是田姑姑,我怕我等下看不清衣服的样子。” “看衣服的时候,再悄悄撩开一点。”田姑姑说。 闻狮醒想挠头,结果伸手,挠到了轻纱:“那好吧。” 入乡随俗,是民族传统美德!新时代青年人,可以上山下乡,我们的适应能力超强的! 闻狮醒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但是…… 闻狮醒扭头看向一旁的不吭不语的小姑娘:“那十八姑娘为什么不戴呢?” 十八摇头:“不、不能戴。”戴了,阻挡视线,武力值跳楼式暴跌。 闻狮醒犹犹豫豫:“我也不是很想戴……” 田姑姑叹气:“其实不戴也无妨,但我主要是想到了那花公子……” “那我还是戴着吧,田姑姑,你别提那晦气的东西了。”闻狮醒乐观地说,“这幂篱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防蚊子的效果就很好!” 这一行出行的女子团队,并不知道,有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牛车记下了。 * 润生茶楼二楼,临窗处。 吕伯野沉默地坐着,桌上的茶水,一点也未碰。 嫂夫人想要杀死这个闻狮醒,主要的原因据说是她从小姑子花抱香那儿,得到了一种全新的字体之后,她所写给旁人的、不想暴露身份的一些密函都用了该种字体。 她害怕有人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闻狮醒才是这个字体的真正发明人,继而担心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正因为这样,她才想要杀死这个名叫闻狮醒的小丫鬟。 但是如今这个闻狮醒,已经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为了小国舅的眼前红人。 她已经入了国舅爷的眼睛,是住在北庭都护府的大都护府邸的人,若是当街杀死了对方,必然会引起轩然。 吕伯野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杯盏,现在这已经不是一个能随意弄死的小丫鬟了,不过没关系…… 不想让对方认字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是死亡。 街上发生一场“意外”即可。 比如说……吕伯野的眼珠一转,视线落到了楼下热滚滚的馄饨汤上。 就让滚烫的一锅馄饨,直接兜头倾盆倒下如何? 如此一来,对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或许,她连声音也再无法发出呢! 既认不出字,也说不出话,那还要如何指认他人呢? ****** 牛车停住了,闻狮醒撩开一点轻纱往外看,看到了她有点眼熟的街道。 “咦?是润生茶楼!”闻狮醒惊奇地看着前方,不错,那正是她英勇跳楼的地方。 田姑姑笑道:“这条街是整个庭州金满的主街道,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多此街上。我们下去逛一逛吧。” 闻狮醒有些兴奋,自己动手,很细致地整理好了幂篱。 “我们逛完了,就吃润生茶楼楼下的那一家馄饨吧?我之前就闻到它很香呢!”闻狮醒挽着田姑姑的手臂,说。 闻狮醒其实还要去挽十八的手臂的,女孩子的友谊,大概就是抱着对方的胳膊一块儿上厕所。 但是十八表示了拒绝:“不、不行。” 闻狮醒也不介意对方的拒绝,没问为什么,只以为是十八这个酷酷的小姑娘真的很酷,生人勿进的那种。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有人就在润生茶楼的二楼,以一双像是毒蛇一般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他们这一行人。 吕伯野想到的完成嫂夫人的吩咐的方法,便是制造一场突如其的意外。 让这场意外,彻底剥夺那个女人拆穿他嫂夫人的能力。 至于这小丫鬟的命,他倒是可以大发慈悲地给她留下。 ****** 田姑姑领着闻狮醒,大家只是路过那馄饨摊子,正要到对面那家云裳阁去。 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不知何故,身后忽然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叫唤声。 听到激烈的叫喊声,众人下意识地回头。 闻狮醒一回头,就隐约看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锅,骤然飞起,然后…… 咦!?这是真的吗!!! 闻狮醒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口大锅,以一个奇怪又精妙的角度,重重撞在了润生茶楼的一楼顶端翘起处。 而后这口大锅,居然被撞得一歪,向着她,直接倾倒了下来! 这么恐怖的时刻,闻狮醒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刺啦——”是十八骤然出刀划破头顶棚布的声音。 棚布被划破,随着惯性垂落,恰好兜住了那倒下的热汤。 十八提起,拔地而起,凌空一脚,隔着棚布将那口大锅踢正,而后她速度极快地赶在热汤浸满整块棚布之前,从底部捞起了棚布,包裹住了整个大锅。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就在十八粗暴地将那口被棚布包裹住大锅,重重砸回小摊上作为结束。 闻狮醒缓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幂篱上,被泼溅了星星点点的馄饨汤汁。 要没有这幂篱,她估计已经被烫到原地起跳了。 要是没有十八,明日小国舅就能继续吃席了。 毕竟小国舅人那么好,应该还是会给她办一下丧事的吧? 神游的闻狮醒最后被哭天喊地的求饶声拉回了现实,她隔着幂篱,看到卖馄饨的那对老夫妻正跪着向他们求饶。 高大威武的神策军挡在她的面前,而十八还在眼神锋锐地扫视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 卖馄饨的老汉哭道:这只是个意外,他们也不知道会如此的。 方才端起锅来,只是为了添柴火,没想到会一时失手,锅没端稳砸到了下方的木板上,而那木板又不知道是何原因,重重地将大锅给翘飞了…… 总之就是求贵人高抬手。 闻狮醒刚要说话:“我觉得……” 田姑姑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闻狮醒的手,这是安抚。 闻狮醒默默合上了嘴巴。 果不其然,田姑姑表示一场意外,与这对老夫妻无关,他们不必如此。 因为这场意外,闻狮醒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去:“我还是回去继续默写我的知识好了,趁我还记得很清楚。” 田姑姑本也不打算继续待在此处了,不动声色地说了句“看来今日不宜出门”后,便又立即带她们打道回府了。 ****** 意外发生了,然而却没有得逞,吕伯野现在的情绪非常的恶劣。 吕伯野用阴冷的眼神,目送那几个女子的身影离去。 失策了,没想到她们中间那个瘦小的丫头,居然是个顶级高手! 可恶,曹国舅为何会派出这样的人来,就为了保护一个小丫鬟? 是这曹国舅英雄难过美人关了,还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 吕伯野情绪糟糕地在思索着事情,然而会让他的情绪跌入到更深的深渊的事情发生了—— 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给我上一壶我平日里最爱喝的茶!” “话说,这外头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地的汤水?” 没错,这正是折可克的声音! “嗐,快别提了,那对卖馄饨的夫妻可倒霉了,这一口大锅好端端地上天了,白瞎了那么多馄饨。”掌柜的叹着气给折可克解释。 “折将军,您今日还是坐老位置?” 真的是这家伙!吕伯野眼神一凝,他怎么会来?今日不是分明说是要去屯田…… 听到这动静的时候,吕伯野想要立即撤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折可克已经轻车熟路地上楼来了。 而吕伯野为了最好的视觉和算计的角度,恰好就坐在距离楼梯口极近的,靠窗的那个位置上。 而这个位置,也正是折可克平日里最喜欢的位置! 吕伯野的眼底一片阴霾,他今日不是去屯田的吗?怎么会回来的那么早? “小吕?” 看到吕伯野的时候,折可克的吃惊,并不比对方发现他的时候更少。 “你怎会在此处?”折可克满脸疑问地看着,强壮到存在感十足,根本无法隐藏自己的吕伯野。 “我……”吕伯野定了定神,心中急转着要如何找借口。 折可克俊挺的眉毛缓缓皱了起来:“上回那件事后,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要来这润生茶楼了么?” .w21格格党请牢记:,.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