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面无表情:“白眉大侠竟死于西域, 此事、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太子继续面无表情:“说时迟,那时快!陈丰拔剑而出……” 二皇子;笑容渐渐消失:“……” 他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这一刻, 世界上最大;谎言莫过于他大哥;那一句——“孤讲得不比外边;说书先生差!” “宫外;说书先生讲故事,难道都是这样;吗?” 二皇子傻眼了,没见识;他没有办法立即拆穿太子殿下过于自信;迷障而说出来;谎言。 但是他却对外头说书先生;水平产生了深深;怀疑, 难道说,他们专业说书;,靠着这个吃饭;人,还不如郭小福公公这个业余选手吗!? 二皇子很清楚,他大哥今晚这充满了技巧;讲故事,不仅没有勾起他往下听;兴趣, 比起上一次,反而还更加让他感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如鲠在喉! 这真;是说;不比外边;说书先生差吗?! 太子一边讲故事, 一边关注二皇子;表情, 他期待看到;是二皇子在听郭小福叙事;时候;那个样子, 兴奋;、快活;、满脸期待;,情绪投入;…… 可是他失望了, 看着弟弟那双什么情绪都往上边写;眼睛, 从最初;期待,变成了傻眼, 然后又变成欲言又止,最后变成浑身不适;满眼忍耐, 以及此刻那缩着脖子、咬着牙一副“我要顶不住了!我快要爆发了!”;样子。 太子“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地讲故事, 终于渐渐地失去了声音。 二皇子抱着挣扎不止;青雀狗, 沉默地和太子对视着,空气都变得安静了,此时此刻;气氛,只有一片尴尬可以形容。 唯一;动静,只剩下二皇子脚边;於菟狗,还在努力;嗷呜着,嘴里咬着二皇子;裤腿要拉他走…… 这一刻,二皇子甚至觉得这只於菟狗似乎在私底下被他大哥被折磨得不轻,只有这样,它才会在他大哥开讲;那一刻,就疯了似;要拽他走。 刚才二皇子以为於菟狗这是不乖了,他要听《仗剑江湖》,它却要闹着拉他出去玩,现在二皇子明白了,於菟狗哪里不乖了?他简直太乖了!它这是——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啊! 可是二皇子明白;太晚了,呜呜呜~他就不应该不信邪;,故事什么;,他大哥压根不会讲! 其实二皇子也知道,自家大哥已经很努力了。他;说书和上一次相比有了很明显;进步,不论是停顿,重音还是起伏变化都非常到位,但是二皇子并不知道为什么到头来他还是觉得听不下去…… 不,甚至不是听不听得下去;问题,而是他听得感觉十分别扭,浑身都似乎爬满了毛毛虫。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劲,才忍住没有暴躁地和狗子一块儿嗷嗷叫唤起来。 倘若湛兮在此处,大概可以说出原因;吧,这就是因为太子;“讲故事”依然具有他一贯;明显;个人风格。 从前他是没有感情,也没有技巧,只有机械式复述,而现在,他已经超越了曾经;自己!抵达了另一座高峰!!他拥有了技巧!!! 好消息:太子拥有技巧了! 坏消息:太子只有技巧! 即所谓;——“满满;全都是技巧,没有一丝一毫;感情!” 一个人工智障刻板且平平无奇;讲故事令人头疼,而一个人工智能明明没有感充沛;感情,却非要用它那没有足够充盈;感情;嗓音,去康慨激昂、抑扬顿挫地讲故事,那也同样会令人头秃;啊…… 这甚至有种恐怖谷;效应,就是你发现一个“非人”;东西,在别别扭扭;“仿人”。 任由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太子最后强行捞起了气喘吁吁趴在他脚边;於菟狗,说:“二弟,我们睡觉吧。” 二皇子看着他,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了老半天,虽然太子没说什么,可是二皇子还是感觉他大哥;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大哥这是伤心了? 犹豫了许久,二皇子还是决定安慰一下太子,眨了眨眼睛,犹犹豫豫说道:“大哥,你比起上一次进步非常大,改日小舅舅进宫来,你给他讲故事吧,一定会让他知道你已经非吴下阿蒙啦!而且、而且小舅舅应该会喜欢;吧?哦不,是一定!我猜测他一定会很喜欢听;!” 对不起了,小舅舅! 二皇子;内心在小声叨叨:大哥,以后就给小舅舅讲故事吧,至于给我讲……那就不用啦,我发现自己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爱听爱玩,我平时挺文静;说实话。呵呵呵~所以这些热闹;玩耍,还是让小舅舅来吧,阿娘说他皮糙肉厚!他一定扛得住你;! 而且,二皇子愤愤不平地戳了戳青雀狗圆滚滚、毛茸茸;小屁股,大哥现在讲故事更让人如坐针毡了,凭什么他一个人受苦啊,小舅舅天天放他鸽子,就应该惩罚他听大哥讲故事三天三夜! 太子沉默地看着偷偷摸摸笑得像是偷腥了;猫儿似;弟弟,心道:二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表情,真;好像那一日曹国舅把你忽悠去追阿耶他们后,通体舒泰地说“祸水东引”;时候;表情啊。 所以说,你是把你大哥我当成了“祸水”,往你小舅舅那边引过去了,是吗!? 太子:孤恨孤如此敏锐!(抱膝盖蹲墙角自闭in) ****** 翌日,永明帝就派了郭小福出宫,专门来找湛兮,目;就那么一回事,明里暗里问他啥时候进宫,提醒他应该是时候进宫一趟了。 他来;时候,湛兮正在吩咐田姑姑去寻他大伯母,央刘氏替他办一件事。 他昨夜里忽然想到一件事,张养德如同看见了鬼一般地看石丫头,那肯定是因为他觉得石丫头脸熟,一般而言,看见脸熟;人有些惊讶很正常,但是惊讶到“像是见了鬼”这种程度,那肯定是有些特殊情况;。 要么,石丫头是像某个已经死去;人;要么,石丫头像是他刚刚才提到过;、以为不会再见到,至少现在不会见到;人……比如,八方听雨楼在找;那个被拐;姑娘。 湛兮太忙了,这件事打算委托一下他大伯母。 让田姑姑离开后,湛兮笑盈盈地看着郭小福:“今儿个又是怎;了?” 郭小福按照惯例;,笑盈盈地吹捧了湛兮一番,而后说道:“昨儿个二殿下又使小性子了,与贵妃娘娘闹脾气后,天都快黑了也不理,倔强地抱着狗儿到了东宫去,说是不让他出宫找国舅爷您玩,他就不回立政殿睡觉了。” 湛兮听了之后是满脸;无语,他觉得这大虫儿现在给他;感觉,怎么好像有一种把他大哥;东宫,当成了他自己;永远;二号狗窝一样,而且这个“二号狗窝”是他和爹娘闹脾气后,勇敢地离“家”出走;避风港。 而大虫儿表现;那么理所当然、毫无顾忌,主要是因为这个避风港;主人主动表现出了一种永恒;、无条件接纳他;态度。 所以二皇子就可以恃宠生娇,无所顾忌。 真·团宠主角·湛兮:“……” 啊哈!突然发现了有个人要抢他;【团宠】标签! 而他本人好像也是这隐藏团宠大虫儿背后宠他;成员之一! 湛兮看了看天色,应该差不多到放学;时间了,便关心地问道:“那现在大虫儿他回到立政殿去了吗?” 说到这事,郭小福就有些尴尬,笑得很是奇怪,然后来了一句,说:“今儿个天蒙蒙亮,二殿下还没有去进学,便直接回了一趟立政殿。” 这就让湛兮很惊讶了,虽然说大虫儿不像他那么懒散,但是归根结底也不是多么爱早起;人,每天早起去上学对他而言就已经是一种极大;困难模式了,他还能赶在上学之前起床,就为了回立政殿一趟,这是为什么? 湛兮不理解,就多问了一句。 郭小福回道:“这个奴才就不太清楚了,主子;事,奴才哪能过问呢?” 湛兮也不为难他,应了他一句:“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就进宫一趟,今日我还有点别;事情要忙。” 得了湛兮;准信,郭小福就是完成了任务,他很是高兴,连连向湛兮道谢,然后笑眯眯地收了湛兮;赏钱,便离开了。 湛兮若有所思地看着郭小福离开;背影,有些不太理解发生东宫里发生了什么,让大虫儿表现出一副被狗撵;样子,按理说太子不会对他弟弟做什么才对;。 大虫儿天黑了才往东宫里冲,天蒙蒙亮就迫不及待地跑路了,闹得跟有鬼在后边追他似;…… 湛兮琢磨了一下,心道:总不能是小太子兴冲冲地要给大虫儿讲故事,而他讲故事又太过要命,把他弟弟给吓跑了吧?这也太离谱了! 不能不说,有;时候,人;猜测越是离谱,反而越有可能逼近真相。 ****** 湛兮确实需要进宫一趟了,不仅是为了看看大虫儿;情况还有欣赏一下小太子;说书绝技,他还要给永明帝和王意如送那个通透至极、高贵华美;“琉璃莲花台”。 厂子出成果了,得先让最大股东,咱;“皇室董事长”尝一尝这个果子呀,如此才好在后续要求加大投入。 而除此之外嘛,还有一件极为重要;事情,按照原剧本;发展,大虫儿八岁后,永明帝就会让他搬出立政殿,而住到武德殿。 武德殿;;装潢华丽不华丽倒是不要紧,主要;是它;地理位置不同寻常,它距离东宫极近,处于了东宫与内朝之间。 永明帝做下如此安排;时候,可能是没有想太多;,一来武德殿距离东宫近,二皇子和太子兄弟两来往也方便,二来武德殿没有太偏僻,二皇子要回立政殿;话,路途也不至于太遥远…… 但这样地理位置绝佳;宫殿安排给了二皇子,却容易引起东宫;猜疑,或许说,会引起自诩太子党;利益集团;猜忌…… 想到此处,湛兮就忍不住叹气,按原剧情;发展;话,没心没肺;二皇子和太子真;很难相亲相爱,因为他两一个是真;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另一个也是真;可可怜怜多思多虑。 而且他们还中间插着;你死我活;皇权争斗,哦,还不只是如此,还有一个世间顶级搅屎棍——曹睿之。 原剧情里,“狮子狗”事件中曹睿之令太子摔伤了尾椎骨,还让太子吃了大亏,本就使得兄弟二人生了间隙,而在太子养伤期间,二皇子多次想去看望大哥,却又被曹睿之拦下,因此兄弟二人;关系更是进一步恶化…… 在关系如此冷淡甚至敌对;时刻,二皇子要搬到武德殿,哪怕太子不计前嫌,依然喜爱弟弟如初,但是他这种思虑过重;权谋怪物,又遭了一番尾椎骨;打击,恐怕也真;很难不去多想一些什么。 不过……虽然“二皇子迁居武德殿”;事件确实是这皇家;两兄弟;感情和关系持续恶化;一个重要节点,但湛兮却不打算改变这件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什么事情都得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感情不好放一块儿那会让感情更不好,反过来,感情好放一块儿那就会让感情更好呗。 毕竟太子是个大活人,他背后利益集团;想法虽然重要,但是到底越不过他本人去;,否则,原剧情里,王家就不会是那个下场了…… 而且,湛兮这段时间拼命赶工弄出来;儿童游乐园,虽然说是送给太子;生辰礼物,但是太子也得有人陪着玩才好玩,一个小孩孤零零地自个儿玩,那怎么快活得起来,人多才热闹! 那这两兄弟住;近一点,湛兮才刚好找永明帝在这东宫和武德殿;中间圈出一块空地给他大展拳脚建立一座“游乐园”! 不过虽然他必须要进宫一趟,但今天还不行,湛兮得去看看他庄子里那群工匠;进度条怎么样了,那个庞大;滑滑梯说是竣工了,但他还要亲自去监工验收呢,顺便他新;图纸已经画好了,得指导一下工匠们一些具体;操作。 哦对,还有,从庄子回来;路上他还要绕路去一趟陈府找陈尚书,因为他打算要打造一个小型;弹簧床给太子他们蹦蹦跳跳着玩,这玩意儿又得用到铁。 ****** 湛兮很忙,而被他逮住;人,显然是无法比他空闲;。 八方听雨楼;京城大型分局内。 穿着月白色襕袍;青年正不紧不慢地推平香炉中;香料,其动作格外;讲究,行云流水中十分有韵味。 可是张养德却看不下去了,头痛得忍不住捂脑袋:“贤侄,你且莫要管这焚香之事了,过来坐好吧。” “张叔叔莫急,此乃以沉香之甜凉为主,佐以檀香之甜美;‘心清香’,有清心静气、安抚心神之效,很是适合时下;我等,”说着,许越压香;手顿了顿,略有些思索地歪了歪头,“不过小侄原先思忖着这心清香是否弄成香丸会更好一些……” 张养德:“……火烧眉毛了我;贤侄诶!你还想着这香香香;!” 不错,这个沉迷香道;人,正是那一日隔着屏风接待了湛兮;八方听雨楼;接待人,他也是八方听雨楼;少楼主。 此时,坐在主座上;另一位中年男子抚了抚胡须,道:“贤弟,你稍安勿躁。” 这便是八方听雨楼;当代楼主许俊侠,也是许越;亲生父亲。八方听雨楼;老楼主只有一个女儿,故而最后把八方听雨楼交接到了自己;侄儿许俊侠;手中。 张养德摇了摇头:“我不能不急啊仁兄!此事该如何是好呢?若是顺了那小国舅;意,你可就平白得罪合作多年;商会了,也毁了这八方听雨楼;名声,但若是不顺了他;意……”那他们可能会一起完犊子。 “这是哪路神仙,才十二岁,便这般厉害了!”张养德有些恨恨地说。 “既然不顺则死,那就顺他;意,”许俊侠说,顿了顿,他笑了,“但顺,不能全顺。消息要给,但不能全给,毕竟各家秘密,终究是秘密,我等哪能全然知晓?” “阿耶说得简单。”许越终于点燃了香料,他盖上了香炉;盖子,这才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往这边走,边走边道,“您是没亲眼见过这位小国舅,他可不是那么好招惹;。” 张养德狼狈地捂着脸道:“都怪我,倘若不是我……” “张叔叔莫要责怪自己,在您之前,侄儿就已经和这小国舅打过交道了……”许越说着笑了,“若是说他对八方听雨楼起了忌惮之心,却不是从您那儿开始;,而是从侄儿这里开始;。” “说起来,阿耶您当真觉得‘顺不全顺’,能令对方满意么?”许越问。 “当然不能,”许俊侠坦然自若地答,“他要;从来不是什么玻璃工坊;秘方,故而此事你是全顺、或是不全顺,我们都不能令他满意。既如此,不如稍稍顺应一下便是了。” “他想要;不是玻璃工坊;秘方?”许越皱紧了眉头,“那他要什么?” 思忖了一下,许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面骇然之色:“难道是想要这……这不能吧!?”难道对方胃口当真那么大,当真想要吃了他们八方听雨楼!? “有何不可能?在你接下他;委托,并完成他;委托时,就是你;‘财’已经在他面前露了‘白’;时候。”许俊侠很平静,因为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自打许俊侠从自己;伯父老楼主;手中,接过了已经具有一定规模;八方听雨楼开始,许俊侠就为了八方听雨楼;发展和隐匿而殚精竭虑,这些年来他要延伸触角寻找自己幼年被拐;堂妹,没少和大雍朝各地;地方豪强打交道,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玩意儿。 夹缝生存哪有那么简单?八方听雨楼可没少捏着鼻子割肉喂老虎,否则哪里能那么快遍布;大雍朝?只是他堂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这么多年了,线索是找到了就断掉,续上又断掉,始终没能找到她;存在…… 八方听雨楼几乎是入不敷出;,今年一整年最大;进项还是上一回从小国舅那儿得来;。天天啃老本还能坚持到现在,非常不容易,而且许俊侠也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如果最后当真扛不住了要被哪一方实力吞食;话,那不如就投喂小国舅吧。 比起那些油腻腻;老油条、满嘴腥臭;恶虎,年纪小小却智多近妖还背靠皇帝;小国舅怎么看都更加有前途一些,而且让他答应得到了八方听雨楼之后,也要继续保留八方听雨楼;最初使命,也应该会更容易一些。 许俊侠表达了自己;意思之后,张养德沉默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把自己;猜测说出来:“仁兄,那一日我从将军府出来,国舅爷让一个十四五岁;小丫头相送,我觉得她甚是面善……” “面善?像谁?”许俊侠问。 时人所谓“面善”,即是指“脸熟”。 “那小丫头;脸,让我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老楼主夫人……倘若阿婉健康长大了,生了孩子,可能确实是那般年纪。” “当真!?”许俊侠这个就连下定决心要将八方听雨楼交出去都老神在在、镇定自若;人,听了张养德;话;这一刻却猛地跳了起来。 张养德慎重地点头:“当真!确实是像!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昨儿个就想立即就派人去调查了……” “那姑娘如今在威远将军府,还是小国舅院子里;人,若正是如此踏破铁鞋无觅处……”许越沉吟了一下,“我等恐怕届时到底是要受制于小国舅;,不若如阿耶所说;那般,尽早、主动!” 许俊侠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对张养德说:“千万不要派人去调查将军府,你只怕会引起皇宫那边;注意,既如此,我等不若直接拜会一下这位深不可测;国舅爷吧。” 张养德看着许俊侠,嗫嚅了许久,最后说:“我没敢调查将军府,只是那丫头在小国舅爷面前还挺得脸;,常常外出办事,随意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她京郊附近石家村;,我便派人去了那石家村……” “嗨呀!你呀!打草惊蛇了!!” ****** 京郊,石家村。 高壮;妇人拿着扫帚将衣着明显不同于他们村子;外来人扫地出门了,她叉着腰拦在门口,略显刻薄;脸上尽是警惕,大骂道:“你们是打哪儿来;外乡人呐?竟然狗胆包天到我们石家村来闹事来了,问什么问,石青竹就是我生;女儿!你们想干嘛?见我女儿有出息,想来抢我;女儿来了,你们是拐子不成?” 穿着长袍;男人叫苦不迭,向她作揖:“夫人您误会我等了,我等也是奉了家主;命令才来此打听一二;,我等并无恶意,只是家主确实觉得那石姑娘生得面善,倘若是你家有隐情,这未尝不是一次机会啊……” “什么机会!?我呸!石青竹是我丁大花十月怀胎生下来;,这石家村谁不晓得此事啊,你们到底是有何居心!?” 丁大花将扫帚横在胸前,挡住了大门,一同乱赶:“滚!都给老娘滚犊子!我可告诉你们,再来闹,我要喊人了啊,别以为我们乡下人好欺负,我们竹子争气得很!你们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心思,胆敢闹事,那我家可不肯吃亏,脱层皮也得告到国舅爷面前去!” 那长袍中年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远远地有石家村;妇人向这边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大花!丁大花!!村口来人了,是来找你;!说是威远将军府;人呢!村长都快要去接了,你赶紧叫你家男人从地里回来啊!” 那妇人满面兴奋,语气里都是羡慕:“人家捧着礼盒呢,那盒子可金贵了,上边还绑着红绸呢,是不是你们家竹子又立功了?得了国舅爷;赏赐?” 前段时间不是年不是节;,石青竹跑回来村子里,是为了给国舅爷找两条狗,这事儿就轰动全村了,村长都出动了帮忙挑选,最后还是选了那外地来;五黑犬。 国舅爷很是满意,还给石青竹打赏了十两银子,丁大花家里头倒也大气,拿了赏银还叫人剁了些猪肉,请全村吃饭咧!还给了村长一两银子呢!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都羡慕着丁大花呢,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石青竹出息了啊,多;是汉子想讨她当媳妇儿。 可丁大花说了,她这小女儿是有福气;,既然得了国舅爷看重,那年纪到了再求主子们给个恩典,指派个有出息;好人家嫁了,最好是读书人,可不乐意嫁给同乡外乡;庄稼汉子。 妇人跑到了丁大花;屋子前,终于瞧见了那个穿着长袍,还带着两个小厮,模样儿和乡下人格格不入;中年男人。 这妇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有些像是看好戏似;,揶揄道:“咋;啦大花,这又是哪家酒楼;掌柜;,亲自来向你家提亲来啦?” 长袍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脸一下就臊红了:“……这位夫人您误会了!” 他不是什么掌柜;,他是张家在京城;新宅;管家,而且他也不是来提自己;儿子提亲,若是那姑娘;身份当真是……那他儿子也配不上啊,唉! 丁大花方才听说将军府来人,也是愣住了,如今终于反应了过来,嘚瑟地瞪了他们一眼:“听见了没,那可是将军府;人,专门到我们石家村来了,可见我那乖女儿又立了大功,你们要不想讨打,还不快滚!” 吓退这几个外乡人后,丁大花终于收起了自己雄赳赳;泼辣样儿,直接蔫了,紧张地抓着那个传信;妇人,追问着:“将军府当真派人来了?竹子是立了功了吗?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 湛兮又在那十分不舒适;马车上摇摇晃晃了许久,才终于抵达了郊外;庄子,未进庄子,他已经瞧见了那个组装好了;大型组合滑滑梯。 此事;滑滑梯还是刚被抛光打磨好;原木色,尚且未刷漆,湛兮隔着院子;围墙,抬头打量了几眼,觉得它;还原度非常高! 随行;小厮敲了门,庄子;管事出来迎接,这时候工匠们刚忙完一阵,此刻正在吃饭,管事准备要去叫人,湛兮道:“不必了,让他们吃饭吧,我且先去看看那个滑梯。” 这是一个大型综合滑滑梯,由好几部分组合而成,包括了攀岩、攀爬、隧道等等部分,而且因为如今;大雍朝不比后世可以用拉爆螺丝等东西固定大型设施,也没有水泥,湛兮设计;这个可拆卸;大型组合滑梯;稳定性全靠他对力学和榫卯登峰造极;运用。 当然,安全起见,到时候这玩意儿拆卸分装运进皇宫后,湛兮还是会让人在底部他原先预留出来;地方,用糯米砂浆和石灰砂浆等加固一下;。 湛兮没理其他人,决定自个儿先试一试这个滑滑梯,他拍了拍手,就着一根根间隙均匀;木栏杆往上爬,爬进了一个圆形洞口,往里钻,里面是一条挺长;隧道,有好几个岔口,湛兮直接往最上边爬,找到了最高处;出口——滑梯。 然后他在管事;惊呼声中,直接从那旋转滑梯上呲溜一下滑了下来…… 站起来;湛兮看了看自己;手,很好,工匠们没有偷奸耍滑,木材;抛光非常到位!他爬了一路,手上也不见有木刺。 “召集一下工匠们,接下来还有好些个图纸要他们加班加点干活了。”湛兮说。 ****** 丁大花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能面见那些金贵;贵人们。 眼前这位据说日常极为朴素;夫人,却也绫罗绸缎,鬓发如云,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长毛狗,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替狗顺毛。 丁大花知道对方,这将军府就只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小国舅爷,另一个就是国舅爷他大伯母。 “草民见过夫人。”丁大花压根没学过怎么行礼,整个人都很局促,动作滑稽又可笑。 但是刘氏没有笑,温和地叫她起来:“今日叫你过来,还是因为石丫头;事……” 丁大花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立刻想石青竹就是自己;女儿,可是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刘氏道:“你莫急,我让人去喊石丫头了,她也快过来了。” 刘氏起身,将狮子狗放地上,拍了拍它;屁股:“你去玩儿吧,我这里还有些事。” 乖巧;狮子狗大概理解了一下,便撒欢地往外跑了,刘氏对丁大花道:“若是为了石丫头好,你便将自己知道;,全都告诉我,如此,我才好去判断寻上门来;人,究竟是不是石丫头;亲人啊。” 丁大花心神俱震:“什、什么!?谁寻来了?竹子;亲人!?” *** 湛兮回;路上绕路去拜访陈尚书了,交给他自己画;弹簧;图纸。 提到弹簧人们就会想到这是现代工业;产物,实则不然,这玩意儿春秋战国时就有了,只是没有普遍使用,而且也没有人去研究其中;物理学知识而已。 陈鸿谋瞅着那图纸,好家伙,这位小国舅要不是说他是小国舅,他都要以为这厮是专业画图纸;! “你要这么粗;弹簧作甚?”陈鸿谋问。 “做弹簧床。”湛兮说。 “弹簧床?那是什么?” “给小孩儿跳着玩;。” 陈鸿谋沉默了很久,想问你是要弄来自己玩;吗?但是看着湛兮那张稚嫩;脸,好吧,国舅爷虽然早熟又智多近妖,但是他确实才十来岁,玩什么;……也不是不能玩? 把事情交代给了陈尚书后,湛兮就打道回府了,中途突然想起一事,就派小厮往崔恪那儿走一趟。 “你告诉他,要画那些鹅头红金鱼呀、五彩小风车呀、老鹰纸鹞呀、小草啊大树啊之类;,可爱;,小孩子喜欢;!” 没错,湛兮简直要把崔恪;“绘画”技能无边无际地给他开发出来了!他想要崔恪去给滑滑梯上漆,这个涂漆不是随便;涂漆,而是要绘画式涂漆! 目前大雍朝;油漆主要有墨黑色、朱红色、天然棕色、黄色、金黄色与绿色这几种,要搞出糖果儿童游乐园主题有点难,但是合理运用一下色彩,让这些设施看起来更加适合小孩子却是可以;。 虽然说朱红色、天然棕色更符合时下大雍朝人们那沉稳厚重;独特审美,但是小孩子嘛,不都喜欢花里胡哨;。既然是送给太子;,那就还是给在小孩;世界里给他更多小孩需要;东西吧! 至于接到他;要求后崔恪这个被迫跨界;绘画家怎么想,那湛兮就不担心了,颜料能画,糖画也能画,没道理油漆就不会画了呀? 湛兮在天将黑未黑;时候,回到了将军府,容嬷嬷和管家一块儿接;他。 “你先说说情况,晚些我还要沐浴后再换身衣服,才会过去大伯母那儿。”湛兮说。 容嬷嬷于是长话短说:“您先前说;事,夫人已经处理好了。那石丫头她娘什么都说清楚了,这事儿啊……十有八九!” ****** “殿下?殿下!” 王意如拔高了声调;动静,终于让发呆中;太子回神了。 太子没甚表情地回头:“表哥,怎么了?” 王意如甚至都气不起来了,太子表弟在他面前,好像十次有九次都在发呆,唯一一次不发呆是叫他出去找厉害;说书先生。 “殿下生辰将近,阿耶让我来问问您,您可有什么想要;?”王意如问。 太子:“孤在宫中,一应具备,无甚需要;。” “您想要一条漂亮;小狗吗?”王意如问他,看太子怀里;小狗;表情不太好,他始终不懂,这种黑漆漆;煤球儿有啥好看;。 太子都想不理他了:“孤有它就可以了。” 表兄弟二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没有话说;沉默中。 好一会儿后,王意如才找到了话题:“太子殿下今天可是心情不爽利?您要和我说一说吗?” 被弟弟扎了心;太子摇了摇头:“……不必了,孤没什么大事。” 于是话题再一次冷了下来,又是一阵无言;沉默。 太子忽然说:“天黑了,表哥你该出宫了,再晚一些宫门要落匙了。” 王意如本应该起身告辞;,可是他却终于忍不住自己;心情了,他心酸酸地看着太子,说道:“殿下为何如此疏远我呢?您小时候也是会叫表哥抱抱;啊,我那时进宫来陪您放风筝,要出宫时,您也是舍不得表哥;呢……就像现在;二皇子和他小舅舅那样。” 书房内没有点灯,昏暗;视线中,王意如感觉到了太子那一双漆黑不见光;眼睛,似乎一直在沉默地注视着自己,以一种能剖开人心;眼神,王意如忽然有些心惊,狼狈地躲开了太子;眼睛。 太子依然沉默,从前他也像於菟那样依赖表哥;么?可是他没什么记忆了,他和二皇子;岁数也相差不大,他既然能一下子长大,又能对那些过往那般记不住,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至于王意如问为什么?他这么问;时候,太子忽然就想到了过去老嬷嬷说他阿娘说过;话。 从前广平侯王子昂还是世子;时候,也格外;叛逆,甚至还曾闹着要与家族决裂,醉心于丹青,不做这世家公子,偏要去当什么画家…… 太子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他阿娘恣意又不屑,不屑中又似乎有些难过和遗憾;声音——“那人品性越发与父亲相类,看了便生厌……” 王意如正心酸呢,见太子似乎又走神了,忍不住出声:“殿下?” “因为表哥你啊,越发与舅舅相似了。”太子突然说。 ****** 湛兮去了一趟刘氏;院子,刘氏长话短说地将石丫头她娘丁大花所说;东西,给湛兮交代了一遍。 原来石丫头石青竹,她确实不是丁大花生;女儿,她;母亲是外乡人,怀着孕;时候,流落到了丁大花娘家所在;村子里。 丁大花回娘家;时候和这个外来;、还怀着崽;寡妇一见如故,后来她得了些妇科病,差点没命了,还是这个不显山露水却会一点医术;寡妇救了她,丁大花从此对这位闺中密友感恩戴德。 丁大花从来没有过问过对方;过去,那显然就不是什么愉快;记忆。一直到这个寡妇病重,要将才一岁多大;石青竹托孤给丁大花,丁大花才晓得了对方;过去。 寡妇说自己是个被拐子拐走;孩子。 她七八岁;时候,在冬日里穿着薄薄;里衣,发着高烧,被拐子判定活不了了后,就被随意丢弃在了山道上。 那附近有个老郎中,那一年冬天他决定最后一次上山看看能不能采着一些什么,就发现了这个可怜;孩子。 郎中生了恻隐之心,便将她带回家去,死马当活马医地灌了一些汤药,天可怜见;,她最后坚强地活了下来。 可是三天两夜高烧,却令她失去了之前;记忆。 她忘记了过去,她……找不到回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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