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姑姑在太傅府已是老人, 手下还有好几个使唤的小丫头,若是来了卫寂这处小宅子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卫寂心里过意不去,也不想她这么操劳, 可又舍不得拒绝许怀秉的提议, 昧着良心默认了这件事。
虞姑姑随许怀秉来之前,便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细软,卫寂帮着她将东西搬了下来。
因为心中有愧,他将最好的那间房让了出来。
这是主卧, 该是家中主君住的地方,虞姑姑哭笑不得, “我怎么能住这间?”
卫寂忙说, “这间朝向好,屋子亮堂。”
虞姑姑看向卫寂,眼前的人有着一双剔透的漂亮眼睛, 他眼巴巴望着自己, 像一个跟长辈讨夸的乖小孩,看起来讨喜的不得了。
她的心柔软成一片,但想到这样一个‘小孩’脱离了家族,要在这偌大的京城独立门户, 她又觉得心中泛酸。
虞姑姑笑看着卫寂的眼睛, 开口道:“我虽年事大了一些, 但胳膊、腿还算灵便,不必住在朝向好的房间晒骨头,还是小公子您来住。”
卫寂觉得不好, 若非来他这里,她该在太傅府过得很好。
看到卫寂脸上的愧色与不安,虞姑姑抬手摸着他的脑袋道:“我来是因为我想来。”
卫寂因她这句话, 心口一热,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怔怔看着她。
虞姑姑又说,“太傅府有许多像我这样的老人,但小公子刚立门户,身边没有可信的人帮您打理宅子是万不能行的,您要是信得过我,宅子大小一应事就交给我。”
大门大户用了多年的老仆,都有可能对主人家的钱物起了贪念,更别说那些不知底细的新仆了。
卫寂在侯府时很少理事,内宅有些门道不清楚,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来帮忙打理。
像他这样一个心思单纯,未经世事的小少爷独立出来住,日后少不了麻烦事。
虞姑姑便是待在太傅府,想到他独身一人,心中也会记挂着他。
好在家中的公子很关心卫寂,跟太傅说明了情况,放她出府来了这里。
看着虞姑姑那张温和慈爱的脸,卫寂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信得过她的。
虞姑姑笑道:“即是如此,除了这件事,其余的我便自己做主挑一间好的住。”
卫寂眼睛极明极亮,他也对着她笑,“好。”
之后卫寂帮着虞姑姑收拾房间。
两人边谈边忙活,时间过得很快,日头慢慢西移,窗外霞云万倾。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用力的掼门声,门扉上的铜扣震得哐啷作响。
卫寂跟虞姑姑停下手中的活,他们对视一眼。
虞姑姑拧起眉,怀疑是什么歹人找上了门,刚要开口问,却见卫寂的眼睛忽地亮了。
他匆匆起身,三步并两步地走了出去,虞姑姑不放心地叫住他。
卫寂眸里染了一丝自己并未察觉的笑意,他回头对虞姑姑说,“不是坏人,应当是殿下来了。”
虞姑姑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殿下’是谁时,人已经跑出去打开了房门。
果然是姜檐。
卫寂是从他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中猜出来的。
姜檐刚从宫中出来,身上还穿着蟒袍,头戴玉冠,腰上束着金丝革带,萧疏轩举,英朗不凡。
那两道剑一样的长眉原本拧着,在看到门后的卫寂才舒展开。
卫寂只是让东宫过来送饭的人带了口信给他,这让姜檐极为不满,“怎么买宅子不与我说一声?”
卫寂温声细语的解释,“臣想等收拾妥当了,再请殿下来饮茶。”
姜檐朝院内看了一眼,挑剔道:“这么小,怎么喝茶?”
未曾想他会这样说,卫寂倒是有些无措,唇瓣上下蠕动了两下。
看到卫寂的神色,姜檐缓和下口气道:“我是说,怎么买了这样一个小宅子?莫说住不开人,就连一匹马都放不下去。”
卫寂哪里还养得起马车?他顶多只能再雇一个人帮虞姑姑打理宅子。
因此摇头道:“臣不养马。”
姜檐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卫寂,“不养马,那日后出行怎么办?”
卫寂喉咙咽了咽,“不……不怎么办,日后臣也不去太远的地方,若是去便雇一辆车。”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世子,出行没有那么多讲究,怎么便捷怎么来,而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姜檐还要说话,这时虞姑姑走出来。
看到卫寂说的‘殿下’竟是太子,虞姑姑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朝姜檐行了一礼。
她见姜檐平静如水,倒是姜檐见到她狂风骇浪,双目震了一震。
姜檐扭过头,质问卫寂,“她怎么在这里?”
在姜檐心中,虞姑姑跟许怀秉是画等号的,既然她在这里,那么许怀秉也必定来了。
卫寂心中一慌,面色一白,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忙摁下了姜檐指向虞姑姑的手。
本来虞姑姑来这里便是委屈,卫寂不想她再被姜檐敌视,因此挡在姜檐面前,面冲着虞姑姑,扯动脸皮挤出一笑,用煮茶的借口想支走她。
看着一脸为难的卫寂,虞姑姑不好说什么,应了一声便进了厨房。
卫寂心下一松,转过头见到瞪着他,满脸不可置信的姜檐,身形顿时一僵。
因为卫寂下意识这个护别人的举动,姜檐气到脸都扭曲了,他怒不可遏道:“你向她,不向我!”
卫寂便是满身长嘴,他无法让姜檐平复下怒火。
卫寂此刻的噤声,似热油浇到了柴火上,爆裂声更大了。
姜檐双目猩红,他绕过卫寂阔步走进去,一副捉奸的架势,“许怀秉是不是在里面?”
卫寂追在姜檐身后,磕巴着说,“没有。”
这话让姜檐的火气稍歇,但并未完全平息,扭过脸凑近卫寂大声道:“那她怎么在这里?”
卫寂怕虞姑姑听见,想也未想便捂住了姜檐的嘴。
姜檐双眸瞪大,惊愤交加。
他跟卫寂身量悬殊,气力更悬殊,抬手间便可挣脱卫寂。
但姜檐没有,只是用眼睛无声地发着火,像是要卫寂明白他对自己做了多么一件人神共愤的事。
卫寂被姜檐盯得心中发毛,他慌乱地吞咽了一口,压低声音说,“是我让她来的,殿下不要朝她发脾气。”
姜檐瞳仁一震,抓起卫寂捂着自己嘴的手,怒道:“我什么时候冲她发脾气了?是你冲我发脾气,还对我动手!”
说完又将卫寂的手放回到原处,继续无声地怒视他。
动手的指责过于严厉,卫寂吓得抽回自己的手,“臣哪有动手?”
姜檐扣住卫寂的手腕,摁着他不让他动,义正词严道:“你还想销毁证据,门都没有。”
卫寂抽了好几次都没抽回来,后背都出汗了,最后嗫嗫地道歉,“臣错了。”
姜檐这才松开卫寂的手,指着厨房问,“她究竟为什么……”
卫寂面上一慌,哀求地看着姜檐,“殿下小声些。”
姜檐压低声音,用恼怒的气音问,“她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许怀秉有没有来过?你连他都告诉了,最后一个才与我说?”
卫寂小声地回姜檐,“臣没有告诉许怀秉,只是凑巧这处宅子的原主人是他的好友,臣买之前真的不知。”
姜檐凑在卫寂耳边狠狠道:“不知来历的宅子你也敢买?退回去。”
卫寂用同样的音量跟姜檐‘咬耳朵’,“臣都过了户籍,而且臣很喜欢这处宅子,也很喜欢……虞姑姑,她日后就要搬来跟臣一块住了。”
见卫寂眼神怯怯,面露不安,姜檐急喘了一下,粗声问,“那许怀秉呢?”
卫寂不解,啊了一声,“他怎么了?”
姜檐逼视着卫寂,“他也要来住?”
卫寂一吓,“这怎么可能,他为何要来这里住?”
姜檐的目光朝厨房看了一眼,面有不悦,“那她怎么能来?”
卫寂半真半假,“她并非奴籍,向太傅府辞行就可以来臣这里。”
虞姑姑是良籍没错,但今日带她来的人是许怀秉,卫寂隐去了这段,因此心虚地不敢看姜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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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见太子一脸怒意,虞姑姑有些担心卫寂被他欺负,忍不住从厨房朝外看了一眼。
卫寂跟姜檐站在枣树下,两人贴得很近,衣袖相擦,双肩几乎挨在一起。
一会儿这个凑过来在另一个耳边说着什么,一会儿另一个凑过来在这个耳边说着什么。
看他俩这嘀嘀咕咕的模样,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虞姑姑一头雾水。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