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嬋思绪又纠集了、辗转反侧,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糊着睡去。 很晚才起身,吃完早饭,她们准备上路了。 “我们走榆关,去偃师城。”白莹坐上了马车车辕,翟嬋抱着无忌边钻进了马车,边吩咐白莹道。 马车出了沙海城,经韩国新郑踏上了去偃师的道。 无忌有了疑惑,不知道翟嬋为什么要去偃师的? 这天中午时分,翟嬋赶着马车,从轩辕关进入了周国,过洛水进了偃师。进南门,拐进熟悉的街道,就见街上一些魏国郡府的衙役在客栈门前凶神恶煞地朝行人呵斥什么。翟嬋心里一愣,是魏国寻着味抓她们来了么? 可这儿是东周的地盘,魏国的衙役能对自己怎么着? 翟嬋反而壮起了胆子,迎着他们将把马车赶到了客栈门口。还没下车辕,客栈的小二已经紧跟走来,对翟嬋道歉意地作揖道:“客官,今日客栈客人已满,请去其他客栈入住吧。对不住了。” 翟嬋很郁闷,他们上次来偃师的时候就住在这个客栈,翟嬋对这个客栈很满意,而且这个客栈很大,怎么就会住满了呢? 翟嬋笑着问小二道:“怎么啦,有了贵客,就不欢迎老常客了?” 小二楞了一下,陪起了笑脸,无奈地悄声解释道:“今天会入住一个魏国宫廷士大夫,要在这里见一些人,他把客栈全包了。看这些衙役,都是过来做护卫的。所以……很抱歉哦。” 说完,他又朝客栈门口挥手,让出客栈客人赶紧离开。 立刻,翟嬋让白莹去买了一副弓箭。 这里洛邑的繁华街道,商铺很多。不一会,白莹就买了回来,钻进了马车厢。 见翟嬋一直坐在车辕上,白莹让翟嬋到车厢里去歇着,她来赶车。但是,翟嬋摇头拒绝了,说坐在车辕上舒坦。其实,她是联想起郎逍出京查找昭王的事情,怀疑这个魏国宫廷士大夫就是郎逍。 但是,无忌看出了苗头,出了车厢悄声问翟嬋道:“娘候在这里,是要一箭死郎逍么?” 她楞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他对郎逍抱有幻想。但是,毕竟韦宝杀了自己的娘,这仇她不能不报。 偃师靠近河水和洛水,郎逍作为地理老师是知道西河冰凌洪水夺道情况的,到这里与郡守交流冰凌洪水夺道情况是可以完全可能的。她在这里伏击郎逍,应该会出乎郎逍的意外。 无忌很担忧,翟嬋这么急着复仇,成功概率很低,别说打狼不成反被狼咬。于是劝说她道:“这里是洛邑最繁华的地方,人多、马车多,是众目睽睽之下,娘你射箭以后,我们是很难逃脱的。” 翟嬋摇头,悄声解释道:“只要郎逍出现,我马上就躲进马车厢里,用暗箭偷袭他。没人会发现的。” 见无忌依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安慰道:“你放心,我只射一箭,没人能察觉的。然后我们马上出城,逃之夭夭。” 她这是又进入偏执状态了。无忌的又感到被彻骨的寒意笼罩,无奈地进车厢去了。 等了好久,终于来了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后面跟着一长串郡衙官员乘坐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来头不小。 小二又走了过来,让翟嬋立刻离开。 无忌和白莹也撩起了窗帘,紧张地注视起那辆由两匹马拉的马车。 但是,他们没能看见有人从马车厢上下来。在小二的驱赶下,翟嬋只无奈地驱着马车离开了。 无忌这才放下了他惊颤与惶恐,也坐上了车辕。 翟嬋见杀不成郎逍,干脆就出了偃师去了雒阳,在雒阳客栈歇了一晚。 第二天,过河水浮桥经阳、野王城,随后一路往西走去,回安邑了。 翟嬋虽然很是不甘。但是,现在的结果总比妄送无忌的性命强,是可以接受的。她想通了,在昭王回归王宫以前不再去大梁做徒劳的抗争。 他们在安邑城外的小院子里过起了与世无争的日子。转眼,入寒秋了。 白莹去衙门街小院子里取冬季的服饰,竟然发现院门下有一信匣,不敢耽搁,她立马赶回了城外小院子。 信是郎逍寄给翟嬋的,她看了一下落款日子,已经寄来好久了,估计郎逍是追着他们回安邑的脚步寄出来的。 翟嬋对郎逍已经失去了信任,她默默地将绢帛递给了无忌。 无忌接过绢帛,边看边讲了起来—— 老夫听管家讲了你们来我宅邸的情况,遗憾的是老夫因为公出错过了与你见面的机会。 听了管家的介绍,我察觉你对我俩之间一定存有什么误会,容我以后再解释吧。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是要向你介绍一下姬圉登上了监国之位的过程。 姬圉登上了监国之位,实际上是王权在握。 他现在在宫廷主要依靠的人是王室宗亲相国魏齐。但是,魏齐能力有限。所以姬圉对祀夫在宫廷的势力祀夫警惕,对祀夫充满了戒心。 他很怕被祀夫“挟持”,成为一个儿大王。那样他会陷入风暴中心,那可是腥风血雨哦!他很害怕。但是,大王殿上的王位实在是太吸引他了:君临天下,面南而王,世间唯我独尊!虽然风险很大,他还是会闯一闯的。 憧憬着辉煌的豪情,怀揣着满是不安的惶恐,他跪坐在王位上心思很重,沉默寡言。 可以看出来,这个新君很有个性,是个很自负的人,是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见招拆招! 所以,祀夫在太子这儿根本就没有根基。明白了么?凭姬圉敏感多疑的性格,他们俩早晚会掐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呐!无忌应该还有机会。 你可能不信老夫说的话,下面老夫就将太子监国庆典仪式前姬圉与祀夫争斗实录写在这里,你看了自己判断吧。 在庆典前,太子一行去安邑祭祀祖坟,同时视察河东魏军与秦军交战情况。顺带说一下,秦军除了攻占了韩国的伊阙,对魏国的攻势也很猛烈,魏国已经丢失了北屈、皮氏到风陵一线的大批的河东领土。 鉴于战火还未平息,视察过程很匆忙,太子一行就从轵关返回大梁了,准备在都城百姓面前露面,接受百姓欢呼,然后以监国的名义入主王宫。 来接姬圉回宫的使团是由司空梁星带领的,他在温郡守大堂向姬圉介绍了回大梁后入宫方案:根据祀夫的安排,将以迎接太子的礼仪迎候姬圉,即由东入,居东宫。 就在一瞬间,姬圉爆发了,恼火地嚷了起来:“祖太后谕旨我嗣监国位,不是什么太子!” 他多心了,怀疑祀夫是故意这么做的。以太子身份入王宫,也就是说,他出城巡游就是摆设,国人谁不知道他是魏国太子?强调这个,无非是向国人暗示,他是就是一个儿大王,随时可能被撤换的。而被撤换的下场,不就是个死么? 他不敢争做大王,因为父王下落不明,这么做有抢班夺权之嫌,实属不孝。但是,监国不一样,名义上与魏王无关,却可以享有与魏王同样的地位,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享受魏王地位的。所以他不能接受这个方案!这个方案处心积虑地将他贬低为太子,他不能不警惕其中的猫腻。 双方互不妥协,僵持住了。 姬圉决定就此给祀夫一个下马威,索性不走了,在温城住了下来。 这下在大梁的祀夫慌了手脚,急急地率一干宫廷士大夫星夜赶到了温,欲劝说姬圉早日入主王宫。 他们汇集在郡守的衙堂里。衙堂很宽敞,姬圉在随行宦官的扶侍下缓缓走进了衙堂。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在衙堂下两侧站着的以相国祀夫为首的士大夫们济济一堂,见姬圉进来纷纷躬身作长揖为礼。 尽管姬圉即位已是铁定的事了。但他没正式登基以前仍只是太子,众臣行礼亦只需作揖,这是宫廷的礼仪。 既然还只是太子,诸臣躬身行礼之后没等吩咐便随意地直起了身。 迎着宫廷士大夫满眼的期待、不屑、好奇的目光,姬圉怯怯地垂下了眼皮。然而,也就是从门前走到堂下几步路的瞬间,他已经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嘴角咧出了一丝微笑,显露出一张沉稳的脸。 “嘿吆,祀夫相国怎么远跑到温来了?宫廷里很闲么?”他望着祀夫问道。 “只此国家危难时刻,老臣哪有空闲的时刻?但是,礼仪没有小事,关乎社稷存亡,老臣不得不抽出时间来面见太子。”祀夫赶忙躬身作揖,话里有话地道。虽然态度恭敬,对太子的不满显而易见。 “哦,祀夫相国为魏国呕心沥血,姬圉给祀夫相国见礼了。”精明的姬圉听出了他的不满,立即朝祀夫作长长一揖。 祀夫急忙还以长揖礼,连道不敢。 太子给一个宫廷士大夫行大礼,这样的礼遇跨越了等级,祀夫内心顿时有了惶然。 姬圉固执地行完礼,然后直起身扯住祀夫的袖襟,装起急切的样子,立马对祀夫进行反击了:“敢问祀夫相国,父王尚有其他子嗣在世乎?” 祀夫楞了一下,不知道他所问的原因所在,只是据实答道:“昭王除了一儿一女,并无其他子嗣。不知太子何来尚有其他子嗣在世一问?” “既无其他子嗣,孤已经是太子,现在是要担负监国位,又何必以太子身份入东宫?”姬圉言辞犀利,语气有隐隐发作的意思,面上却依然是不急不躁:“如果尚有其他子嗣在世,是要再次强调孤的太子之位,那孤以为就不必了,本来这个监国之位已经让孤诚惶诚恐了。孤愿意放弃太子之位,成全他人,去守着亲娘尽孝心。请祀夫相国念在与父王几十年交情的份上,满足孤的一片孝心。” 话说得很斯文,但却是咄咄逼人。意思很明白:我就是要想魏王一样的监国地位,其他免谈。 祀夫楞了,显然对这些话颇为吃惊。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对一个入宫的安排竟然提纲挈领,上升到了一个行大义的高度,而且话语并无不妥之处,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他稳了稳神,朝姬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太子殿下请坐,老臣即刻就给你一个解释。” 姬圉一脸的不屑,一副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的架势,愤愤然地在宦官的扶侍下跪坐了。 “这几日爬山涉水到处祭祀,太子辛苦了。太子明察,眼下昭王失踪了,冒犯的说法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王子不能登王位,只是以太身份、以监国的名义行使大王的权利。 昭王只有你这么一个王子,无论称呼您太子还是其他什么称呼,都不能改变您独一无二的的地位。王太后谕旨您在昭王失联期间监国,也是出于这一点的考虑。 只是昭王没有证据已经龙御归天。所以,太子还不能继承王位。同理,太子也不能以监国的名义僭越身份,所以只能以太子身份入王宫。这就是为何以太子礼仪迎接殿下的初衷。希望太子谅解。” ——翟嬋忽然压制不住愤怒了,“啪”地一下拍了矮桌道:“祀夫就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啊。没有其他子嗣?郎逍明明已经向他提过无忌,他就不能调查一下么?一口就否认了,居心叵测哦!” 无忌苦笑,朝白莹道:“姨,我娘已经被郎逍洗脑了,对祀夫充满了偏见和仇视……” 翟嬋打断了他:“什么叫偏见啊?这不是事实么?” 无忌很忐忑,自己刚读了一会儿信,翟嬋的怒火就被郎逍煽起来了,还有必要读下去么? “哎呀呀,姐,我们先听无忌讲完再说好么?”白莹着急地嚷了起来:“我都没有听明白,你在这么一搅合,我都糊涂了……” 翟嬋没有理会白莹的抱怨,她瞅着无忌问道:“按郎逍的描述,姬圉的表现显然很不一般哦,不会是背后有高人在指点吧?” 见翟嬋的关注点在这个上面,无忌暗暗松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他瞅了翟嬋一眼,发觉翟嬋也瞅着自己,他们都有了疑惑,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楼庳。 他会是姬圉的老师么? “无忌,快继续讲吧?”一旁的白莹催道。 郎逍信里的话都是在挑翟嬋的神经,指桑骂槐的意味浓烈,实在没有再读下去的必要。但是,翟嬋的眼睛盯着自己,白莹也是一脸的期待,他想瞒也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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