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嬋兴奋地展开绢帛,看着信讲了起来—— 我是朝官司士郎逍,蒙昭王隆恩,已经准许我的长子郎亭做无忌的老师了,我很希望你能够赶快带无忌赶回大梁来。 祀夫相国认为吾王长期在外不归,宫廷没有人掌控是不妥的。所以,已经向宫廷诸位士大夫提出了让王子姬圉登太子位的建议。 趁着这个机会,我想提出无忌的话题。所以,想先带无忌入宫觐见緈太后。 无忌如果能获得緈王太后的认可,那么也有可能去竞争太子位的。 我对无忌很有信心,凭他与吾王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容,緈太后不认才怪! 马上就要进盛夏了,转眼就会入秋。按以往惯例,宫廷要在太庙举行秋季祭祀大典。事情很急啊,请无忌王子速来大梁。 ——白莹首先开心地叫了起来:“哎呀,无忌可以入王宫了啊!” 翟嬋百感交集,流出了兴奋的泪水:“是啊,总算熬到这一天了!” 无忌楞了,有了莫名的兴奋,自己与姬遫长得一模一样?呵呵,自己怎么就没有察觉呢?凭着脸获得进王宫的通行证,这可是柳暗花明啊! 但是,也就兴奋了一刹那他便疑窦顿起,道:“不对哦,万一緈太后不认我,那就是假冒王子的杀头死罪哦。而且,这事,她是可以睁眼说瞎话的。无论如何,我都应该通过爹地的背书进王宫!” 他这一说,两个女人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禁不住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翟嬋才不甘地回过神来,喏喏地问无忌道:“可是,你爹还在游山玩水呐,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万一这是个机会,不就废了吗?” “这事没人能越俎代庖。没有爹地,緈太后只要咬住不松口,我们,包括郎逍都是瞎起劲,危险太大了。”无忌还是摇头。 “无忌,面见緈太后的危险,会比你当着百官的面认爹的危险还大吗?”翟嬋不满无忌淡然的态度,害怕他失去进宫的机会。 无忌心里又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脸上还是装起淡然的表情,他不敢再刺激翟嬋了,解释道:“认爹是我和爹两人之间的事,捅到緈太后面前是事关国体的大事。爹认我,緈太后绝不能不认我。反过来只能把事情搞僵了,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翟嬋楞了一会,似乎明白了。 可是,有这么好的到緈太后面前验证身份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么? 见翟嬋傻楞,无忌知道她的心思所在,耐心地劝她道:“娘,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俗话说解铃还需系令人,为求安全,我们只能避开与緈太后,更别说与她见面了。我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眼下,我们只能是等待,等待我那大王爹地出现。” “姐,我看无忌讲得有道理,这事情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要緈太后点头才行。”白莹道:“叫我看,这事是急不来的。我们还是耐心地等大王的消息吧?” 翟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就等姬遫有消息再说吧。” “那……我们还要搬走吗?”白莹犹豫地看着翟嬋:“这个郎逍看上去不像有歹意的人哦。” “无忌,你看呢?现在的危险是来自緈太后,搬不搬,无所谓了吧?”翟嬋弯腰看着无忌问道。 无忌很忐忑,就自己而言,危险确实来自緈太后。但是,那是以信任郎逍为前提的。现在能信任郎逍么?他很惶恐,道:“我现在除了你们俩谁也不信,尤其是郎逍。他扶持儿子郎亭做我老师,失败的话也没有损失。但是,我失败丢的却是命……” 翟嬋楞了一下,立刻道:“得了,不说了,我们搬,马上就走。” 立刻,翟嬋和白莹继续动手将包袱什么的搬上了马车,离开了小院子。 郎逍从蒲阪城回到大梁家里以后,瞅着管家韦宝问道:“韦宝啊,翟嬋找得怎么样,有下落了么?” “没有。”韦宝摇头:“她从浣溪茶庄离开以后,再也没有露过面。” 楼庳得意地拿出姬遫的王旨放在条案上,韦宝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大喜。他瞎了一只眼睛,黑布蒙着,一只眼笑成了一条线瞅着郎逍道:“有了这玩意,找无忌就方便多了。” “嗯。我判断,现在吾王还没有回王宫,翟嬋来大梁一定会去找石颇。”郎逍分析道:“这是一个机会,你一定要盯住她,找到她的落脚点。但是,不要惊动她,这次我要带着王旨去见她,和她好好谈一谈。” “哦,我知道了。”韦宝开心地应着,照郎逍的吩咐去盯翟嬋了。 后来,果真翟嬋去了石颇宅邸。可惜的是翟嬋又一次逃脱了他的视线。 韦宝很沮丧,回家后朝郎逍躬腰作揖,斜扭着脖子昂头瞅着郎逍道:“老爷,这个翟嬋太鬼了,我们好不弄易在石颇府邸门前候着了她,已经准备好悄悄跟上她了。谁知道她竟然折回石颇家,和石颇家的人骑马一溜烟地跑了,我们根本就没想到她来这一手,跟丢了……” “哦。”郎逍跪坐着点点头,看来翟嬋的戒心很重,要另想法子了。 见郎逍沉思,韦宝给他端上了茶。 自从在王宫前面遇到无忌,郎逍的心绪全被无忌给占据了,一心想让郎亭成为无忌的老师,都成了心病了。但是,姬遫多次无视了他恳求,非但拒绝谈论无忌,为此还将他赶到安邑去。这让他产生了先斩后奏的想法。 他对无忌有一个如意打算。 姬遫只有一个王子,很受王后緈氏疼爱。想必緈氏很希望多添王孙吧?只要把无忌送到緈太后跟前,緈太后还不喜极而泣么?这功他是立定了! 他心头闪过了一个念头,有机会应该把无忌直接送到緈王后面前去,就凭无忌的长相,不信緈王后不信无忌是她的亲孙子! 郎逍判断,翟嬋与石颇都是义渠人,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只要死死尾随住石颇,就可以找到翟嬋的下落,无忌也就找到了。 果然,韦宝带人长期尾随石颇,终于发现了翟嬋在北屈城的隐居点。 韦宝兴冲冲地打着緈太后的旗号上门去了。怎料院里的老妇拒不配合,惊动了众人不说,随他一起去的家丁也全部被人杀了,韦宝也被弄瞎了一只眼。 这么好的一件事办成了如此结果,让郎逍大光其火,却也很无奈。 后来,郎逍在温城郡监狱通过诱惑、威逼单颖,承诺事后请緈太后谕旨赦免他的反叛罪与他合作找无忌。单颖很自然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将浣溪茶庄的情况和盘托出,告诉了与他手下亲信联系的方式。 如此,他又找到了翟嬋的下落,随即吩咐韦宝带人赶去了浣溪茶庄,一定要把无忌带回来。 开始很顺利,韦宝顺利地联系上了塤汉,还拿到了翟嬋的画像。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翟嬋察觉自己被跟踪,从浣溪茶庄的烟囱溜掉了,韦宝再次功亏一篑。 判断翟嬋是不会在浣溪茶庄出现了。不得已,韦宝怕在现场的塤汉等禁卫军泄露自己的身份,只能杀他们灭口了。 这么好的机会,愣是没能把无忌接回宫来,这让郎逍很沮丧。 反思两次行动失败,韦宝认为是有人在暗中保护无忌。 郎逍很认同他的看法。若非韦宝机灵,他可能早就被昭王察觉,死了好几次了!他怕了,就此偃旗息鼓。 但是,他并没有死心,硬来是行不通了。但是,找机会走说服昭王这条道还是可以试试的。 那天,他利用闲聊的机会,借口在蒲阪看见了无忌,重新在姬遫面前提起了话题。 谁曾想,昭王竟然同意他儿子郎亭做无忌老师了,还给了他王旨。这是他做梦都不曾想到的。现在,可以和翟嬋开诚布公地谈了,他们之间应该有共同的理想目标。 郎逍想了一下,眼下最紧要的是联系上翟嬋。他看着韦宝问道:“有没有办法与翟嬋联系一下么?告诉她,昭王下旨让郎亭做无忌的老师了?” 韦宝沮丧地摇摇头:“老爷,我可是两眼……一抹黑了,很法可想……” 郎逍笑了:“哼,昭王的想法应该与你一样,所以才痛快地给了我王旨。” “这么说,老爷是有办法了?”韦宝似乎看到了希望,很兴奋。 “和我玩阴的,昭王还是嫩了点,这就能难住我么?你把王旨内容广发到各地郡衙,让他们张贴贺榜,把这事张榜宣扬出去。你说,翟嬋看见了能不自己跑到这儿来找我么?” “哦,我们明白了,就是钓鱼啊!老爷,这招真妙啊!”韦宝茅塞顿开,顿时喜笑颜开。 郎逍也得意地跟着笑了起来:“那你去办吧。北屈、安邑、蒲阪这几个地方是重点。但是,一定不要找上门去,以免翟嬋起疑,一定要让她主动来找我……这样她才会将无忌送到大梁来。” “诺。我马上就办。”韦宝答应着要走。 “等一下。”郎逍又喊住了他,沉思了一会,道:“安邑那一带气候好,山青水绿的,既繁华又不似大梁这般戒备森严。我感觉翟嬋继续在安邑隐居的可能比其他地方大许多。你还是亲自跑一次安邑吧。” “诺。”韦宝鞠躬作揖,乐呵呵地出去了。 这才有了安邑郡衙贴出的贺榜,把翟嬋的心搅成了一团麻。 但是,蒲阪已经落入秦军手中,翟嬋他们没能去解城郊外小村子居住。 他们在安邑另觅得一个小院子住下了。 不过白莹会时不时的回衙门街小院子看看有没有信来? 翟嬋心里隐隐有了不祥之兆,那么长时间姬遫迟迟没有消息,她是心急如焚。 姬遫被洪水冲走,即便是冲到荒山野岭,兜兜转转也会向东流去,早晚会上岸,他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是杳无音信呢?是被秦国人抓走了?或者是被祀夫的人堵截了?或者是没有来得及脱离洪水……脑海里这个猜测刚露头,她立刻抽了自己一巴掌,朝地上啐了两口:“呸呸,乌鸦嘴!这事是不会发生的!” 天渐渐变得很热,人也变得烦躁。翟嬋心神不宁,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祈盼着大梁来信,却屡屡失望。无论是姬遫、石颇还是郎逍或楼庳,都仿佛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怎么突然就变得杳无音信了呢? 见翟嬋像热锅上的蚂蚁,白莹安奈不住了,经常半夜赶去衙门街小院子收信,然后在天亮前悄悄地赶回去。但是,却总是空手而归。 那天,白莹又回了一次衙门街小院子,总算有了一封信。她很激动,努力地压住自己的兴奋,熬到半夜才悄悄地溜出院子,回家把信递给翟嬋。 顾不上感激白莹,翟嬋急切地打开了信,是郎逍来的。按捺住激动的心,她把信交给了无忌,让他讲给她们听—— 吾王一直没有回大梁,连太庙夏至祭祀都没有回来。作为一个大王要亲自致祭奉先殿、奉慈殿,拜见緈太后并在奉天殿接受文武群臣及他国来使朝贺这些活动,他都没有露面。 大梁的气氛变得压抑,全城笼罩在了阴影中,大王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祀夫提议立即请姬圉登太子位,让他以监国的名义主持朝政。如果不是臣等反对,可能登位仪式都完成了。 所以,无忌再不来王宫,太子的位置就会被姬圉抢去了。 无忌,快来大梁啊! ——无忌还未开口,翟嬋急了,焦急地嚷了起来:“哎呦,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姬遫还没有回王宫呢?” “不会吧?难道是那个女人缠住了他,不让他回王宫么?”白莹也很生气:“原来她是要独霸大王啊!” 无忌不满他的讲述被打断,道:“哎呀,你们还听不听我讲下去啊?” 她们楞了一下,互视了一眼,不吱声了。 翟嬋想了一会,对无忌道:“郎逍是告诉我们,宫廷的危局已经很重了?” 自石颇释了兵权,宫廷已经没有所谓的危局了,一切事务,包括姬圉的继位,都在以祀夫的医院按部就班地落实中。 但是,无忌不忍心打击翟嬋,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道:“他讲的主要意思就是这个吧?他是在借这个理由向我们施压,让我们尽快去大梁……” “可是,姬遫一直没有露面,这意思,现在宫里是其他人……应该是緈太后在做主,她是不认无忌的,进宫的危险很大哦。”白莹反对的意愿强烈。 无忌接着白莹的话道:“而且郎逍这个法子是一厢情愿,完全没有可行性的。” “可是,这毕竟是一个进宫的机会。”翟嬋很不甘,瞅着无忌嘟囔道。 就怕翟嬋不顾一切地要去大梁,无忌顿感浑身被寒意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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