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要打探汪珏的情况。”塤汉挠挠头:“他是打着单颖的旗号来的,我们也不敢不告诉他……然后他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石颇沉默了一会儿。郎逍一心要做无忌的老师,无非就是来核实无忌身份的,不会对无忌形成威胁。哪怕他确定无忌是王子,只要昭王不松口,郎逍也没辙。那么,今天究竟是谁跟踪了昭王? “石将军,我们……撤回大梁吗?”塤汉小心翼翼地问道。 石颇立刻决定了,道:“不,你们继续留下,给我盯着浣溪茶庄,只要发现有人跟踪汪珏,立刻盯紧这个人,查清是什么人,然后向我报告。” “诺。” “注意哦,这是绝密任务,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否则会被灭九族的。”石颇神态严肃地扫了眼前每个人一眼,冷冷地道:“懂了么?” “诺。” “懂了。” “一定一定。” 他们三个忙不迭失地答应着,瞅着石颇下楼去了。 石颇把姬遫的信留在了浣溪茶庄的门后面,然后按原来的行动方案抓了很多人,都带去了郡狱,他相信跟踪姬遫的人一定在其中。 石颇亲自在郡衙监狱坐镇,有保长监督着,邻里人家能够相互证明是原住户的都放了,那些路过的、摆摊的人也是安邑本地的百姓,甄别下来也不可能是跟踪昭王的人。 这下石颇傻眼了,只能让他们找保人、交保金后放人了。 想了一下,决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翟嬋。但是,有了上次大梁城血淋淋的教训,石颇不敢轻易再去找翟嬋了,感觉还是写信保险。 回寓所后他提笔给翟嬋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浣溪茶庄有昭王的信,并且把单颖的部下塤汉还在监视浣溪茶庄的事情告诉了翟蝉。他告诉翟嬋,他已经下令塤汉他们跟踪来浣溪茶庄的可疑人员,争取通过追踪找到他们背后的主子。然后,他把郎逍管家打探无忌的情况也告诉了翟嬋,让她心中有数。 天黑前,他抽空出了一趟门,把信投了出去。 翟嬋收到信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她当天半夜就划船去了浣溪茶庄。 尽管石颇说监视的禁卫军已经归顺了石颇。但是她还是不放心,依然是悄然无声地摸黑进出。 但是,她在划船离开浣溪茶庄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唿哨。 这一声唿哨在寂静的夜中显得特别刺耳。黑暗中的砂卵河河面上似乎有船在闻声而动。 她顿生警觉,心里很是不安。那些禁卫军是真的归顺石颇了么?不会就是他们跟踪了昭王吧? 眼见得有黑乎乎的船影从身后四处迅速地围上来,她慌了。在河里她可不是别人的对手! 她立刻就靠岸了。上了岸,发现是一个花楼的水榭。她心急慌忙地从船上跃上水榭。落在水榭上的声音很响,“呯”地一声,惊扰了许多乐女,纷纷推窗查看情况。 她不顾乐女的惊讶,狼狈地穿过花楼,一头钻进了黝黑的巷子里。 在黑暗里隐匿着身体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确定无人尾随,她才回到小院子门口。 开锁进了院子,插好门栓。屋子里静悄悄的,无忌早已经酣然入睡,白莹躺在炕上的被窝里。 见翟嬋进门,她身拨亮了油灯。翟嬋就在灯下看了信。信的落款人依旧是遫,约翟嬋母子在五天后在安邑石适子家见面。 翟嬋看了一下落款时间,应该是后天去石适子家。 是母子与他见面,也就是说不能带其他人。唉,看来,白莹是无缘一睹昭王的真容了。 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感觉一点也不踏实。 那个唿哨肯定是一个信号,在那边盯梢的人已经知道她是划船进出的,已经在设法应对付她。杀手对她们依旧不死心啊。 翟嬋很惶恐,塤汉就在浣溪茶庄斜对面,他是单颖的心腹,是死心塌地跟着单颖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地改换门庭的,归顺石颇不过是表象罢了。 奇怪的是塤汉知道她在茶庄出现过。但是却没有执行单颖杀了她的命令。所以,塤汉守着浣溪茶庄应该是肩负石颇的命令。可是,能够让他效命的人是单颖,而单颖已经在郡狱里呆着了。 会是郎逍让塤汉查找她们母子的下落么?郎逍找过单颖,或许答应、或许承诺了单颖什么,所以单颖把塤汉交给了郎逍,让塤汉追踪她们母子踪迹? 她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翌日醒来,她把昨夜遇到的事对无忌、白莹说了一下。 白莹大吃一惊,后怕不已地道:“还真是有人躲着看啊?亏得我上次是划了船,不然肯定被他们盯上了。” “我这次也是幸运,以往你都是凌晨去的,他们以为接下来还是会凌晨去,没有想到我突然半夜去了,他们没有准备好,所以才会有唿哨的事。他们肯定在召船跟踪我。”翟嬋是一脸的余悸。 “娘,也亏得你机警,才化险为夷哦。”无忌也有了惊悚感。 “哼,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也有怕的时候?”翟嬋嘴角浮起了笑意。 见到翟嬋坏坏地讥笑自己,无忌笑了,道:“这个怕还不是娘你招惹来的啊?若不是你坚持要回宫,我们早就真正的泥牛入海,过太平日子了。” “我昨晚想了一夜,其实他们盯上我也不全是坏事,说不定……”翟嬋没有理睬他的讥讽,把昨夜的胡思乱想说了一下。 无忌怔怔看着翟嬋:“娘,你的意思是郎逍与单颖合谋追踪我们来了?” “我这样说了么?”翟嬋惊奇的瞅着无忌:“单颖已经在大牢里了,怎么与郎逍合谋啊?” 无忌心惊胆跳地咧了咧嘴,没有再搭话。 翟嬋见无忌不语了,想了想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反正我们已经和昭王联系上了,可以把这个院子的地址给他,这段时间浣溪茶庄就不再去了。” “唉,我知道了。”白莹答应道。 她们很期待能够早日见到昭王。 石适子的学说源自孔子,后独树一帜,门生众多,他提倡“克己复礼”,强调个人修为对江山社稷发展的重要性。他喜欢音律,在编钟、磬的打击方面造诣颇深。姬遫极喜爱听他的演奏,两人相交深厚。 他表面上是想见见石适子,更主要的要借他家这个地方见无忌和翟嬋,商量无忌回宮的办法。 石适子家位于安邑城南,院子里面有山有水池,亭台楼阁临水而立。水池由于有黾(指鸣叫的青蛙,即金线蛙)而称为黾池。现在是春季,池里冰已经消融,枯黄的芦苇挤在一起,在微风中摇曳,水杉树却已经郁郁葱葱径曲林幽。 编钟及磬被敲打出的乐声隐隐传来。 这乐声来自石适子家祭祀房,演奏的应该是他的门生。 石适子为人豪爽,与江湖豪杰、三教九流交往甚密,他的祭祀房里永远有人在祭祀。 姬遫让翟嬋带无忌以拜师学艺由拜访石适子或进行祭祀。这样,他们就能见面了。 按石适子的性格,他是不会拒绝别人来他家拜访他的。 一早,姬遫在石颇等幸臣和宦官的簇拥下进了石适子家。 见石适子惊喜地躬腰作揖问安,姬遫高兴地上前蹲在他面前,手揪着他的胡须,道:“你个泥鳅,好自在逍遥啊,给官也不要,离开大梁城就不想回去了是吧?这下被寡人逮着了吧?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哎呦呦,吾王轻点轻点。”石适子的头随着姬遫揪胡子的手抬了起来,既痛又兴奋难抑:“老夫怎逃得了吾王的手心哦。吾王要我的须,剪去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哦。”姬遫也很兴奋,松了揪胡子的手,勾肩搭背地拥着他往屋里走去。 进了房,他还真剪下了石适子的长须,递给随行的宦官屴默,兴奋地道:“拿着,给寡人做一个拂尘。以后,见着它,就代表见着这个老泥鳅了。呵呵呵……” 祭祀房里的乐声停止了,“嗡嗡”的余音也消逝了,院子里清静了很多。 与倍感惊喜的石适子闲扯了一会,一行人沿池边溜达起来,见水中有金鱼在游弋,昭王兴趣盎然。他让石适子拿来了鱼竿,钓起鱼来。 良久,他在水池中钓到一条金鱼,石颇等众官、宦争相竞价购买……玩得正嗨的时候,昭王一眼瞥见了远处水榭中出现的翟嬋和无忌的身影,激动之余撒腿走,却忘了身在水池边,一脚踏空,哗地一下掉在水池里,浑身衣服的湿透了。 爬出水池,他依然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匆匆朝水榭奔去,一边跑一边对众官宦嚷着:“你们继续玩,继续玩!我换衣服去……” 石颇本能地随姬遫一起跑向水榭,忽然瞥见水榭那边的母子身影,他霎时醒悟,太子是要在这儿见翟嬋母子啊! 他顿住了脚步。 姬遫第一次见无忌,他自然是无比的兴奋。但是,等他赶到水榭,翟嬋母子已经被护卫赶走了,不知所踪。 他禁不住气哼哼地朝护卫发起了脾气:“谁他么的让你们在这儿呆着的?谁让你们随便赶人的?找抽啊?” 随他一起匆匆赶来太监曾连将他往屋里拽去:“主子,这天太冷,赶紧换衣服吧,要冻出病来的……” 其实翟嬋母子并没有被卫尉赶出院子,她们去了院子一角的祭祀房。 房门口,一个学究某样的人正坐在阳光下打坐晒太阳,他岁数不小了,满脸的皱褶。见翟嬋她们进院,挺身作揖道:“你们好。” 翟嬋作揖回道:“你好。” 老学究看着翟嬋同情地道:“我看女贵人满脸愤懑,是不是撞上那批恶煞般的护卫了?” 翟嬋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学究:“先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老学究笑道:“老朽自有自知之明,从昨晚起就在这儿躲清静了。” “哼,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翟嬋心里愤愤不已,窝着的火率性而发道:“早晚扒了他们的皮!” “女贵人肝火很盛哦!”老学究瞅着翟嬋道:“看你的气质就知道,女贵人身份不凡。但是,还请女贵人听老朽一句劝:很多事情挣是挣不来的。否则,一旦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哦!” 这话暗合翟嬋的处境,翟嬋楞神了,很惊异问道:“先生,您来自哪里?会算命啊?” “命是自己的造化,那能算出来啊?”老学究笑了,看着无忌道:“老朽来自西江修行堂。这位小少爷气宇轩昂,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有仙风道骨的造化,不是一般人哦。可惜,与石适子的学问无缘啊。” “以您的眼光,他将来的前途如何?”翟嬋心动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很洒脱,是个率性的人,有很尊崇的地位……”老学究端详着无忌,正待继续讲下去,远处忽然传来了昭王恼怒的呵斥声,骂骂咧咧的。 昭王一行似乎正在离开石适子家。 三人都沉默下来。 呵斥声远去了。 老学究却闭起眼睛打坐了。 “先生……”翟嬋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学究杨手制止了她:“那也是个率性的人啊。唉,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随遇而安就好啊!” 翟嬋一脸的懵逼。 天不遂愿,翟嬋很沮丧。 她和无忌也离开了石适子家,回小院子去了。 翟嬋很郁闷,非常的沮丧,昭王没有见到,浣溪茶庄又被人盯上了。难道就这么与姬遫失去联系了么? 这天,翟嬋又收到了石颇的信。她细细地看了起来—— 昭王没有见上你们的面很不开心,责罚了护卫。今天昭王又让我往浣溪茶庄门放了一个信匣,估计是重新约你们见面。 塤汉他们在酒肆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郎逍的人也没有再出现过。 ——翟嬋把信递给无忌,道:“无忌,浣溪茶庄看起来还得去一次哦。” 无忌接过信看了一下,非常忐忑地瞅着翟嬋道:“去会非常危险,你确定一定要去吗?” “是啊姐,太危险了,不去了吧?”白莹也不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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