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一直很黏白莹,虽然有话不会说,却与她有了一份天然的亲近感,只要白莹在他眼前,他就会伸出双臂扭着身子要挣脱翟嬋或者毕氏的怀抱要她抱。 仙池城的夏天,在凉风的劲吹下,酷暑在这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清爽又舒适,是名副其实的的夏都。 毕氏一直变着法子为无忌准备吃的,每天的一个花样,像蒸红薯、蒸南瓜、蛋羹、豆腐、肝泥、鱼泥、瘦肉末、蛋黄泥、稠粥、煮烂的面、菜泥、水果泥等等,将这些煮熟的食物放在小碗里,用小勺压碎,研磨,再放入少许白开水或奶、慢慢用小勺尾给无忌吃。 时光如梭,一个夏季眼看着就过去了。 经过这个凉爽的夏季,无忌也有六个月大了。现在他浑身肉嘟嘟的,腿部的力量明显增强,活动量大大增加。他现在已经不甘于老老实实地躺在炕上、被人抱在怀里,一不留神他就会一骨碌地翻身、坐起,会有从人怀抱里窜出去的兴奋劲。他喜欢扶着炕沿站着,对家中所有的物件包括锅盆碗瓢有浓厚的兴趣,动不动就要伸手去抓,把翟嬋和白莹吓得心惊肉跳。 他现在很黏白莹,会摇摇晃晃地走到忙碌的她身后,拽着她的衣襟跟在她屁股后面,常把她吓的大呼小叫。 翟嬋虽然对无忌的举动很诧异,嘴里恨恨的,却满是笑意:“你个小不点的东西,人还没有长齐就开始追姑娘啦?好的不学,你爹的花心倒是无师自通哦!” 无忌很不服气,他喜欢白莹与花心无关,是出于亲情,不服地“咿咿呀呀……”向翟嬋解释起来。 见无忌清澈的双眸看着自己,煞有介事地跟她说话,虽然没有听懂他说的是啥,翟嬋感觉很好玩,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惊喜地朝毕氏喊道:“娘,你看哦,无忌和我说话呐。无忌,你想对我说啥啊?是不是说,你以后不黏你莹姐了?” 过来的毕氏看见无忌使劲朝翟嬋摇头也乐了:“亲蛋儿(宝贝)就是聪明,那么小就要开口说话,不是凡人啊。” 词不达意,无忌只能无奈地笑。 她们围着他,开心地逗乐,欢歌笑语。 无忌现在能认识很多人,白莹和旻蕸,来玩的隔壁邻居等等,对他们说话的语气也有了一定的分辨力,夸他的话他还是听得懂的。 翟嬋乐呵呵地为他擦去嘴角的口水,柔柔地道:“听懂了是吧?姥姥在夸你哎。” 他笑,朝毕氏说起了感激的话,出口的也是简单又含混的“麽…哦…麽……哦……”音节。 “宝宝就是可爱!”毕氏乐坏了,拥着他使劲地亲了他一下,然后与旻蕸一起给无忌准备午餐去了。 “来,亲蛋儿,娘抱。姥姥给你准备点心去了,我们去看看她今天都给无忌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好吗?”见无忌眼巴巴地瞅着她们背影,翟嬋抱起了他。 他连连点头,与翟嬋一起去了厨房。 几个月接触下来,翟嬋对两个丫头已经没了戒心。 俩丫头整天笑盈盈的不说,蕸丫头做的三餐很合口,莹丫头也手脚利落,里外搞得干干净净,无忌还很黏她们俩。尤其是那个白莹,无忌须臾离开不得,除了晚上睡觉,都缠着她抱,翟嬋都有些妒忌了。 那天晚上,一觉醒来的翟嬋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无忌,却摸了空!她慌神了,四处小心地摸了一遍,还是没有! 一丝恐惧笼罩住了她,她哆哆嗦嗦地点起油灯,端着在炕上四处照看了一下、掀拿起被子抖了一下,还是没有! 难道是掉地上了?翟嬋俯身用油灯照了照地上,地上也没有! 翟嬋彻底慌神了,赤脚跳下了炕,想去叫毕氏,没想到发现无忌躺在门前的地上正呼呼大睡。 看样子他是想出门去玩,因为拉不开门栓失败了,却不甘心地贴着门缝看外面,直到自己睡着了。 这个淘气的无忌哦! 翟嬋哭笑不得,赶忙将他抱上炕去。 翌日,翟嬋向毕氏说了昨晚惊悚一幕,把毕氏笑弯了腰。她嘻嘻地问无忌道:“无忌,你晚上要出屋找谁啊?” 无忌瞅着毕氏,眼睛眨巴眨巴的。 毕氏乐着继续问道:“是去找莹姐姐么?” 无忌想起来了,使劲点头。 “哼,你个小不点,竟然如此花花肠子,吓死我了知道吧?我不理你了!”翟嬋装着气愤的样子板起了脸道。 无忌嘻嘻笑,讨好地攀着矮桌往她身上爬,嘴里“哦哦”的,像是在说抱歉之类的话。 翟嬋、毕氏乐开了怀。 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是惬意。 这天,风小了点,太阳懒洋洋的。吃了午饭,白莹在清洗碗筷餐具、旻蕸在井边捡菜洗菜准备晚餐,翟嬋在屋里收拾包袱,毕氏陪着无忌在自己屋里睡午觉。 院子里静悄悄的。 翟嬋收拾好包袱去毕氏屋里看了看,却发现只有毕氏一个人,以为无忌又去找白莹了,赶紧去了灶头间,只有白莹一个人在忙绿,无忌根本就没在! 翟嬋慌了,无忌怎么就没人影了呢,不祥的感觉顿时笼罩住了她。 翟嬋害怕极了,冲到院子里,看见旻蕸正在水井边洗菜,慌忙问道:“看见无忌了吗?” “没有啊!”旻蕸抬头看着她,问道:“少奶奶,他怎么啦?” “这个捣蛋鬼,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翟嬋急急地道,随即朝院子四周喊了起来:“无忌!无忌!快出来!再不出来娘生气啦!” 翟嬋的喊声惊动了毕氏和白莹,她们都来到了院子里。 无忌却没有露面。 翟嬋真的发急了,急急地问道:“你们都没有看见无忌吗?” 白莹摇头道:“没有。” 毕氏很惶恐,怯怯地道:“我……我睡着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了屋子……” 翟嬋浑身陡然冒出了汗水,脸刷地一下白了,急叫道:“快……快找找!” 四个人跑向了院子、屋里各个角落,“无忌!无忌!”的喊声持续不断。 但是,没有无忌的一点回应。 翟嬋迅速地走到院门前,门拴没有插上。她记得,她今天出门回来后她是插了门拴的,怎么就打开了呢?难道无忌出门去了?不对,应该是有人进来过了! 意识到无忌出事了,犹如当头挨了一棒,又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翟嬋顿感浑身冰凉,不由地浑身哆嗦了起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她呆愣了,无忌就这么突然不见了?就这么杳无踪迹了?是他听进了自己的话,做起了青赤蝉?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关照过他,在家里不用做青赤蝉的! 毕氏也慌了手脚,惊恐地开始喊叫,声嘶力竭:“哎呀呀,无忌,你别躲了,快出来吧,吓死我们啦!” 听毕氏这么喊,翟嬋醒悟过来,起身心急慌忙地大喊道:“娘、莹丫头,你们顺着东门去找,然后守着东门。我去西门找。蕸丫头,你守在家里。走啦!” 说着,她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她不明白不甘、也不信无忌就会这么没了! 毕氏和白莹也跟着翟嬋慌慌张张地冲出门去了。 她们急急地往西门一路寻找,这一个下午,嘴里不停地喊着“无忌”,嗓子都喊哑了。 翟嬋浑身汗淋淋地来到西门,抹了一把满眼的泪水,问城门的衙役道:“大兄弟,看见有抱着一个男孩出城的吗?” “嗯,我当班的时候没有看见过,不知道其他人看见没……”衙役同情地看着她道。 翟嬋绝望地蹲在地上哭泣起来,招来了许多出入城的人驻足围观,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眼看太阳已经西斜,城门关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她绝望了。 毕氏赶了过来,与翟嬋一起哭了一会,道:“城门已经关了,没人能出得去,我们先回家,明天继续找吧?” 翟嬋楞楞地没有反应,毕氏不容分说地挽着她回了家。 旻蕸已经做好了晚饭,毕氏拉着翟嬋跪坐在矮桌前,把筷子塞在她手里。翟嬋哆嗦了一下,忽然觉醒了,站起来喊道:“走,只要无忌没有出城门,就一定能找到,我们都去找。走啊!” 她们又都出门了,喊无忌的声音几乎在街道上响了一夜。 奇怪,无忌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午饭以后,鬼叫的风声小了一些,无忌很想出门去玩。但是,见毕氏已经跪坐在蒲团上瞌睡,他感觉很无趣,便摇摇晃晃地出了毕氏屋子。他本想去找白莹,却被在井边捡菜的旻蕸拦住了,说白莹在院子外面,可以抱他一起去找她玩。 无忌开心地答应了,就被旻蕸抱出了院子。 风阵阵吹起,旻蕸躬腰,顶着风狂奔去了菜市场。 狂风中路人谁也没有注意他们。 旻蕸把无忌放在菜市场边上,随后去菜市场屠宰摊子借了一把剔骨刀回到无忌身边,抓起无忌的头发用刀乱割几下,切下了一把头发。剩下的头发看上去像被什么动物啃过一样。 弄乱了无忌的头发,又脱了他的褂子,用水粘着地上泥灰将他身身上和脸没头没脑抹了一下。无忌瞬间蜕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小叫花子。 无忌感觉很好玩,他还没有做过泥人呐。 “给,大马。去骑吧。”她朝无忌手里塞了一根树枝。 无忌高兴地接过树枝,骑着树枝往前跑去。旻蕸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骑着树枝在菜场兜圈子。 他的样子与一个叫花子没有区别,没有人注意他,任他摇摇摆摆地骑着树枝在人群里穿梭……过了一段时间,他走累了,回头张望,已经不见旻蕸身影。他转身往回走,还是没有发现旻蕸,这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他从未想到旻蕸会丢弃他,更没有想到旻蕸会有害他的心,他以为就是旻蕸玩笑开大了。 想着没有了娘和姥姥,自己碰上大灰狼就完蛋了,他有了恐惧。但是,他极力地控制住了自己想哭的恐惧,他知道怕是没有用的,必须找回家去,必须回到娘的身边去。 出了菜市场,他感觉累极了,就爬到街旁停着的一辆板车上,想躺下息一会,没有想到这一躺就睡着了。 旻蕸一溜烟地跑回了院子。他悄悄地进了院子,拴上院门,然后静下心,装模作样地在水井边继续洗菜。 她很得意,整个过程没过一支燃香的时间,谁也没有发现她!无忌一定会被板车拉走了,看翟嬋到哪里去找他! 板车的主人是一户猎户,胡子拉渣的,他提着一个箩筐从菜市场出来。见一个孩子在他的板车上的箩筐里睡着了,惊奇盯着看了半晌。随后他把无忌抱了起来。 无忌一下子惊醒了,猎户打量了他一番,又将他放在箩筐里。箩筐里有一只没有卖掉的大野兔,无忌坐在死兔身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他坐在板车上,把马赶上了道,往城外走去。 出了城后,他回头冲着无忌乐呵地笑了起来,道:“孩子,你是谁家的啊?” 无忌看着他,张嘴“哦哦呀呀”地说了起来。他看着无忌挠了挠头,一句都没有听明白。 继续赶着板车踢踢踏踏地走了一会,他又开口道:“孩子,我们这儿有独狼,叫夜月狼,很凶残、很狡猾。县衙说了,每个猎户都必须去打狼,打死了狼县衙除了免税赋,还有奖赏。可是,夜月狼很厉害,不好打啊。” 夜月狼确实厉害,想起它有尖尖的大牙,无忌眼睛里不禁有了惊恐。 他撇了无忌一眼后转过头去,道:“有句话你听说过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老爹让我去套狼,可我婆姨又舍不得孩子。我想,你睡在了我板车上,就说明我们有缘,你就是我的孩子了,我就用你去套狼吧!我有两个孩子,比你大几岁了。你若没事,我就把你送回来。不然,我就将家里的一个孩子当着你,送还给你的爹娘。” 他又回头瞅了无忌一眼,见他直噔噔地看着自己,不哭也不闹,顿时心虚起来,扭回头自顾地赶起了马。 无忌吓坏了,自己成为狼的诱饵?这是他所不敢想象的。 他眼睛始终盯着猎户,这个人要把当着套狼的诱饵。如此,自己会被狼吃掉的,至少会被狼咬上一口……想起狼能啃咬车轴的大牙,他害怕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吓坏了,他知道狼的凶狠,自己绝不能去喂狼! 他没有哭泣,翟嬋一直让他做青赤蝉,现在他明白翟嬋话的意思了,就是不要在陌生的地方哭泣。他屏气息声,趁马夫埋头赶车,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箩筐。 猎户没有察觉,马“得嘞得嘞”在走。 他没有犹豫,立刻滚下了板车,脑袋磕了一下,屁股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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