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晚景上前翻了一下王丹的眼皮,又看了一下她早已发青的手臂,说道:“她中的是‘化石散’的毒。”五仙教僻处南疆,平日主要研习五宝之毒,又因为南疆瘴气遍布,毒虫横行,所以又研习了一些瘴气与毒虫,但对于东瀛的毒花毒草却并不擅长。 孙晚景说道:“这位姑娘,把她上衣脱掉。”一面说着,一面取出一排银针。 顾隐渊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围瑶光岛之人。众人本已战战兢兢,看到他犀利的眼神,如利刃一般,吓得直哆嗦,快步跑出了大厅。顾隐渊最后走了出去,用力把门带上。 顾隐渊站在门前,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瑶光岛本有人想上前搭讪,见他这般,只好打消这个念头。过了一会儿,只听得门缓缓打开,顾隐渊转身进入大厅,见王丹衣衫完整,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子弱,倒在方丝怀里,地上一摊黑血,显然是已经将毒物排出。 王丹说道:“多谢……前辈。”孙晚景摇摇头道:“你不用谢我,害你的人是我的儿子,我只是聊表歉意而已。” 王丹脸色大变,说道:“你也是东瀛鬼子?”孙晚景道:“我不是,不过……唉……”王丹挣扎着起身,斥道:“我不用你假惺惺的救我,我不用东瀛鬼子的恩惠。” 孙晚景楞了一下。 顾隐渊道:“王姑娘,这是何意?”王丹斜眼看他,道:“你又是谁?”顾隐渊道:“我已倚楼听风雨的楼主顾隐渊!” 王丹吃了一惊,忙拜倒在地道:“属下王丹拜见楼主。”顾隐渊将他扶起道:“你身子未复,不必多礼。这位毒医前辈与那假倭寇虽是父子,却截然不同。本楼当年也多亏毒医先辈相救。” 王丹道:“楼主!你若是想治我的罪,我无话可说。但我娘就是因为倭寇而死,我绝不会接受倭寇的恩惠。” 顾隐渊奇道:“你刚刚不是还救了孙不疑?”王丹咬牙切齿,道:“我要先要为娘夺回‘毒仙’的称号,然后再把他们赶尽杀绝!” 顾隐渊正要出言安慰,忽听得外面几声惨叫,打开长屋之门,只见何苗身形如飞,冲了进来,道:“顾楼主,大事不妙,有官府大船携火炮经过,像是冲着瑶光岛来的。” 顾隐渊道:“此事我已经知晓,秋教主和众人上峰了吗?”何苗道:“这才是最要命的,当时教主正在和东瀛毒王剧斗,东瀛毒王不敌,边打边退,结果就越走越远了。教主武功、毒功都在我等之上,无法阻断,又不敢上前围攻。我想起顾楼主早上的话,只好交代方使者,先来寻顾楼主讨个妥善之法。” 顾隐渊道:“瑶光岛的人呢?”何苗道:“这才是最奇怪的,他们听到有官府之人到来,也很吃惊,竟比我们先跑了。”顾隐渊点点头,这才是最正确的,因为此事瑶光岛上也只有英姿一人知道。 这时,方丝跟着飞奔进来,说道:“顾楼主,教主随众人去找瑶光岛避难之所,派我过来,问有没有什么妥善之法。”何苗吃了一惊道:“现在教主孤身一人?”方丝道:“是1但情势危机,没有办法。” 顾隐渊走出长屋,身子一轻,飞身而起,找到附近最高之处,四处望去。只见数十艘大小船只正向瑶光岛围拢而来,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船上旗号,但红白相间的令旗,明显是东瀛船只。大船从东南西北四处围攻而来,仅余西北一处缺口,那里不仅是瑶光岛最高处,而且下无海滩,直插入海。 顾隐渊飞身下来,说道:“方使者带路,我们去找紫蝶。佐佐木、何苗带着王丹和孙先生,先上峰顶去找昭儿。”三人齐声道:“是!”王丹却道:“我不和倭寇之父在一起!” 孙晚景道:“王大侠,我有办法退敌。”顾隐渊停下脚步问道:“什么方法?”孙晚景道:“我有一个条件,请王大侠应允。” 顾隐渊道:“孙先生但说无妨。”孙晚景道:“王姑娘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东瀛之父,莫说是王姑娘,中原多少家庭都应恨我入骨!但不孝之子只能我去把他收了,恳请王大侠带着我去,一来圆我一个老头子的愿望,为民除害,二来此子天赋甚高,其他人未必对付的了他。” 何苗、方丝面露不屑,但情势危急,不想辩驳耽误时间。 顾隐渊道:“好!请孙先生教我退敌良方。” 孙晚景将一段直管道:“那些毒蛇虽然下了水,但就像不会水的人落入水中一样,一时并不会溺死,而是垂死挣扎。只要将冰火草浸入水中,他们便会远离冰火草,爬上船只。纵使这活着的蛇只有一成,这些倭寇也该都死了。” 顾隐渊虽觉得匪夷所思,但这话是孙晚景说出来的,他便没有质疑的理由,道:“好!就按孙先生说的办。方丝先带着孙先生去寻秋教主和孙不疑,我办完事儿马上就回来。” 孙晚景将直管从一端打开,从中取出四颗棕色药丸,说道:“这是冰火草提炼熬制而成的,只需将其丢入海中即可。”顾隐渊道:“好,这样就更简单了。” 顾隐渊接过四颗药丸,飞身而起向岸边奔去。 这两日他连续往返,道路已经十分熟悉,此时全力而走,只能看到周围的树哗哗向后退,似是找到了当日无暇带着他飞奔的情形。 顾隐渊一路飞奔到岸边,发现船只已经越来越近了,取出一颗正要丢入海中,又怕没死干净的群蛇都反爬上岸,岸边水势较缓,登萍度水,走到较深处才将冰火草药丸丢下。沿着海岸线向北奔去,约莫过了半个海岸线,又丢了一颗进去。 顾隐渊将四颗药丸丢完,飞身而起站在旁边最高的一颗树上凝神注视。船只越来越近,眼看就到大炮射程之内,顾隐渊已经可以看到船上人影晃动,在调试大炮的角度。 顾隐渊没有时间欣赏倭寇何群蛇乱舞的景色了,反身去找秋紫蝶。 他先到了石阶边上,周围早就没有了瑶光岛之人,顺着方丝一路留下的五仙教痕迹,追了上去。 这瑶光岛虽然不大,四周平坦,只有一个隐蔽的海湾和一个山地,但岛上藏身之处极其隐蔽。他没走多久,就看到到处杂草丛生,树枝四散,也正因如此,众人留下的痕迹非常清楚。 顾隐渊沿着东边极其隐蔽的小径,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这山洞隐藏在群林中,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拨开草丛走入山洞,只觉眼前忽然一暗,却是树林过于茂密,遮天蔽日,山洞中根本看不到什么出路。 顾隐渊凝神静气地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一行人在行走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看清楚了这个山洞。 只见这个山洞虽然入口极大,但一进山洞后边马上便的很窄,但只有一条路,已经被踩的乱七八糟,倒也不会走错。 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声音在说话,顾隐渊急忙赶上,声音越来越清楚了。 只听得秋紫蝶说道:“这道路越来越窄,谁知道是不是瑶光岛的阴谋,恕本教主不陪各位了,这‘天下第一毒’的称号,谁喜欢谁拿去好了。” 秋紫蝶话音刚落,孙不疑阴测测地道:“甚好甚好!从此之后这天下第一毒的称号就归我东瀛德川幕府。” 秋紫蝶道:“要想夺取这‘天下第一毒’,自然是要与天仙门和瑶光岛高手相较量才行,如今天仙门倏然闪现,瑶光岛岛主也不露面,岂不是对我等的侮辱!这等称号就算夺来,也没什么意义。” 孙不疑道:“他们愿意做缩头乌龟就做吧,反正这中原到处是缩头乌龟!这大明估计也被女真人打成缩头乌龟了。哈哈哈……” 这时,忽听得孙晚景的声音道:“不肖子孙,汉奸走狗!你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孙不疑微微一愣,终于听出这个与自己几十年未见父亲的声音,道:“爹!你终于来见我了。”声音中既有兴奋也有失落。 孙晚景道:“不疑,立刻停下,和我回去。”孙不疑略微迟疑道:“你后悔吗?”孙晚景道:“我后悔没有早早去东瀛找你,酿成今日之大错!” 孙不疑忽然变得抓狂,尖叫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孙晚景声音低沉,道:“对于你娘,我很惋惜,我对不住她。”忽的又变得清亮起来,道:“但我没有后悔我当时的决定!” 孙不疑大声道:“既然你不后悔,就不必来找我了。我不会和你回去的。如果你觉得我丢了你‘医者仁心’的脸面,这里也有不少中土之人,大家就辛苦做个见证,你我今日彻底断绝父子关系。” 孙晚景似是十分心痛,道:“你这又是何苦?”孙不疑到:“医者仁心,有教无类。我身为你的好儿子,自然要把中原的医术、毒术全部交给东瀛人。” 孙晚景道:“这也没错!但你为何要助纣为虐,为祸中原?” 孙不疑冷笑道:“你救的那些人,有几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汉,不都是些杀人越货的强盗!他们也是杀人,东瀛人也是杀人,有什么区别?” 孙晚景忽然提高了声音道:“病人只要上门,为人医者,就必须接诊,尽自己的全力医好!这才是医者当有的仁心!至于他以后的事情,自有官府和法度,不是我们医生能左右的!” 孙不疑呵道:“所以娘明明病重,你还给别人看病看了七天七夜!让她活活病死在床榻之上!” 孙晚景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她病了,后来知道了,但我前面还有上百个病人,她作为一个病人,必须一个一个排队!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插队,我要对相信我的病人负责!”这话声响极大,显然已经在他心中憋了许久,在这窄小的山洞中嗡嗡作响,回声绵延不绝。 孙不疑苦笑一声,带着哭腔道:“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的终身伴侣,和你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的人,她把一生都给你了,却只换来了排队!换来了冷血!换来了死亡!你不配做她的丈夫,不配做我爹!” 孙晚景道:“病人也把他们的生命交给了我!” 孙不疑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要不你大义灭亲杀了我,要不你放我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孙晚景道:“我确实对不起你娘,对于此事,你无论如何说我都不会反驳。你说的越狠,我心理反而能好受些。只有一个要求,你去东瀛传医授道,悬壶济世,我不阻止,但不要再帮东瀛人做为祸中原的事情了。” 孙不疑道:“你是我爹,我不能把你如何。但这些该死的中原人抢占了本该只属于我娘的救治时间,我恨不得他们全部死掉!” 孙晚景沉默许久,缓缓道:“我懂了。” 顾隐渊一听不妙,顺着声音轻轻向前摸去,转过几个急弯,已经看到众人。由于有人点着火把,周围极为明亮,反将他隐藏在黑暗中。只是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猝然间看到光亮,眼前瞬间一片炽白。 这时,只听到孙不疑惊呼一声:“爹!你这是怎么了?”过了片刻,孙晚景道:“对你你娘的死,我也很遗憾。你说的很对,我不配做人的丈夫,也不配做人的父亲。我之所以苟活至今,是因为我和你娘打过赌,如果我能培养出黑色的花朵,就再也不治病了。” 顾隐渊快步上前,却见孙晚景靠在孙不疑怀中,手中握着一朵黑色的花。孙不疑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再看秋紫蝶和青光等人,也是满脸惊愕,显然从未见过黑色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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