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昭看他神色如常,已经从纠结中走出,心下不由得有些黯然,还是道:“如此甚好!不过出了这个门,请不要再叫我公主,免得露馅。”顾隐渊道:“是!公主!” 琴昭返回桌前,坐定,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 顾隐渊面露尴尬之色,道:“我还没有计划,我也只知道瑶光岛大概在哪里,至于具体在哪里?如何去?岛的形状结构如何?岛上的人如何?我一无所知。” 琴昭看他没有在自称“在下”,而是改称了“我”,微微一笑,道:“你如此自信?能一举将其剿灭?” 顾隐渊道:“这倒不是。我自问武功虽然不错,但并非天下无敌,而且与各种毒物也不了解,瑶光岛号称‘天下三毒’之一,又在他的地方,实是凶险至极。只是瑶光岛素来神秘,我在楼中打听了也没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只好硬着头皮上路了。” 琴昭道:“瑶光岛在山东蓬莱之外,约莫一百里的地方,若东瀛人或朝鲜人选择海路前往中原,从山东登陆,此岛便是必经之路。此岛西北高而东南低,,故而冬天也不十分寒冷岛上有湖,有山泉、有小溪,风姿绰约,景致嫣然。” 顾隐渊奇道:“公主如何得知?” 琴昭不答道:“当年戚继光、俞大猷东南抗倭,将我大明周边的大小岛屿都有调查,绘制了详细的海图。我等还需在此处多等两日,无画已经快马加鞭前往京城。” 顾隐渊微微一愣,琴昭刚刚还说琴书棋返回了东方山庄。 这时店小二送来餐饭,二人就在屋内吃了。整个晚餐都十分沉闷,顾隐渊不知该说些什么,琴昭也秀眉紧锁,一言不发。 第二天一早,顾隐渊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却是杨一心在抱怨:“无画、无画,你叫无画,又不是无话,为什么不说话。” 顾隐渊立刻起身,推门而出,琴昭也正从楼上下来。 琴书棋道:“小妹,这是你要的东西。”琴昭伸手接过了,道:“大哥辛苦了!这多半年跟着我四处奔走,先回东方山庄吧。” 琴书棋道:“是!小妹还要小心。” 杨一心拉着琴书棋的胳膊道:“无画,你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琴书棋指了指顾隐渊的方向,杨一心大喜,抛下琴书棋,跑到顾隐渊身边道:“二哥,你怎么来这儿了?你是不是料到了我会在这儿。” 顾隐渊指了指琴书棋的方向,却见他正准备离开。杨一心大怒道:“琴书棋,你怎么就这样离开了!”又跑到了酒店门前,伸手挡住琴书棋的去路。 这时,一人直接从门外飞来,正对着杨一心。她武功本来不弱,但一来很少何人动手,而来正在气头上,竟无察觉。 琴书棋吃了一惊,倏地挡在杨一心背后。 杨一心瞬间落泪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字还没有说出,便觉有人撞到背后,但力气已经被琴书棋卸掉大半。杨一心只是脚下微一趔趄。 顾隐渊和琴昭同时出手,倏地来到琴书棋身前,一手抓住飞来之人,一手拍出,击退来攻的敌人。 琴书棋被飞来之人撞在小腹,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连着呕吐,但他一早匆匆赶来送东西,尚未用过早餐,腹中空空,只觉连胃液、胆汁都吐出来了。 杨一心跑过来抱着他道:“你不要紧吧,是哪个坏东西把你撞成这样?” 那人如此一撞,也晕了过去,杨一心将她翻过来,却不认识。琴书棋却挣扎着道:“佐……佐……木……” 顾隐渊和琴昭脸色同时一变——佐佐木柚子怎么来到了这儿?抬眼向前看去,却是四个矮个女子。 为首的女子手持双剑,叽里咕噜说了半天,顾隐渊一句也没听懂,转头看向琴昭。琴昭道:“都是东瀛人。”顾隐渊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琴昭看向琴书棋。 琴书棋被撞的不轻,好在撞在柔软的地方,长长喘息了几口气,终于回转过来,道:“她问我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维护他们的叛徒?” 琴昭道:“告诉她,这位是倚楼听风雨的搂住,我们都是他的属下。”琴书棋让杨一心扶着已经昏厥的佐佐木柚子,挣扎着站起身,把这句话翻译过去。 那女子吃了一惊,道:“你就是她的奸夫?”这话自然是琴书棋翻译的。 顾隐渊道:“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那女子双剑置于胸前道:“我们是风君宫本樱子的属下,来为宫本大人报仇的。” 顾隐渊道:“好嚣张的东瀛妖女,竟敢来中原放肆。不瞒你们说,宫本樱子是我亲手杀死的,你们若想报仇,找我就对了。” 那女子大怒,双剑揉身而上,攻向顾隐渊,身后的三名女子也快速跟上,如离弦之箭,向顾隐渊两胁、头顶攻到。 顾隐渊也不客气,银龙飞凤刀出手,只听得“当”“当”几声,八柄短剑齐断,内力所到之处,半截兵器倒飞了出去,其中六柄短剑飞入三名女子的两胸,血流如注,登时气绝。最后两柄却飞向为首那女子高高举起的双臂,直接钉入客栈门板之上。 顾隐渊冷笑道:“我问,你答!不然的话就把你的衣服全部扒光。” 那女子听了琴书棋的翻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还是咬紧牙关,将脸别过去。 这时,佐佐木柚子悠悠转醒,道:“你……不必……问了,她们……她们什么……什么都不会说的。” 琴昭微微一笑道:“是吗?无画,告诉她……”话音未落,却见眼前寒光一闪,顾隐渊已经削掉了那女子的脑袋。 琴昭脸色一变,正要呵斥,忽的想清了缘由,道:“东瀛倭寇,死有余辜!只是这般痛快的死去,不免便宜了她。”然后转向琴书棋道:“无画,将佐佐木先抱到顾楼主屋内。” 杨一心甩开琴书棋的手,道:“我来抱她。”琴书棋无奈,只好放手。 杨一心横抱起佐佐木柚子,上楼放到顾隐渊尚未叠被的床上。 佐佐木柚子脸色绯红,低声道:“谢谢!”顾隐渊看她浑身是血,受了好几处剑伤,连随身带着的长剑也不知丢在哪里,道:“你先别说话,好好养伤。” 琴昭跟着进来,看一眼佐佐木柚子,道:“我们先出去,你给她治伤。” 顾隐渊看她有几处伤口在胸口、小腹附近,若是治伤,一定要将此处的衣服褪去,道:“还是你来吧。” 琴昭道:“我不会!杨一心估计也不会!无画倒是会,但你的宝贝妹妹看的紧,连碰都不让碰她。要不你治,要不就让她活活疼死。” 杨一心道:“二哥,你就帮她治嘛,琴嫂子又不介意,我不会告诉沈嫂子的。” 琴昭柳眉倒竖,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杨一心一脸无辜,道:“琴嫂子你怎么生气了?我看你和沈嫂子都很喜欢我二哥啊,难道我说错了吗?” 顾隐渊道:“冰玉不可乱说。” 杨一心道:“我没有乱说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们为什么在倚楼峰争得那么厉害!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这就是在吃醋。” 琴昭冷哼一声,直接推门出去。 杨一心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怎么这么笨呢?我都无法容忍无画有看别的女人一眼,她怎么能容忍二哥有别的女人呢?” 顾隐渊无奈地摇摇头。 杨一心敲着脑袋道:“这也不对啊!为什么皇帝可以有那么多老婆?她们不吃醋吗?” 这时琴书棋匆匆跑进来,拉起杨一心就走。他本来在楼下和店老板处理杀人之事,也在等待官府过来,将事情平息掉。看到琴昭气冲冲的出来,便知是杨一心闯了祸,急忙上来将她带走,随手将门带上。 杨一心还在喃喃自语道:“我不能容忍你有别的女人,为什么皇帝的妃子就能容忍?难道因为他是皇帝?” 顾隐渊唤小二送来一坛最烈的酒,琴书棋也送来了洁白的纱布。 来到床前,看佐佐木柚子双目紧闭,眼皮微微颤抖,显然还醒着,道:“佐佐木姑娘,在下非有意唐突。只因你身受重伤,不赶快治的话会有性命之忧,得罪了。” 说完,顾隐渊凌空点出,封住身上十几处要穴,血暂时止住了。深吸一口气,将佐佐木柚子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屏住呼吸,把外面的袄子脱掉,只留下贴身衣物。 顾隐渊将她放下,沿着伤口轻轻将衣服褪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寒冬之日,穿着较厚,伤口并不很深。顾隐渊小心的将其中的衣服碎屑挑出。佐佐木柚子本来双颊通红,此时却疼的脸色发白,浑身打颤,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 顾隐渊看清理的差不多,把酒倒入碗中沿着伤口一点点冲下。伤口被烈酒刺激,佐佐木柚子浑身紧绷,似是无法动弹。 用酒洗过伤口,拿出随身的金疮药给她敷上,用纱布裹紧,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接下来依法炮制,佐佐木柚子有两处伤口分别在小腹和大腿处,最是私密。只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把浑身上下七八个伤口全部涂好药。 顾隐渊给她把贴身衣物穿好,盖好被子,伸手摸上她的手腕,只觉内息紊乱,吃了一惊,道:“你和幽絮动过手?” 佐佐木柚子点点头,道:“你……后悔救我吗?”顾隐渊道:“外伤只是止血,现在还不能算是救了你。你现在最重的是内伤。” 佐佐木柚子没有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顾隐渊。 顾隐渊道:“你这些日子是去找她了?”佐佐木柚子点点头,道:“但九曲迷踪寨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戒备森严,我没有机会进去,就想返回来找你。” 后面的事情她不用说顾隐渊也清楚了,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沈幽絮,二人动起手来,被沈幽絮的“不欲神功”打成重伤。“不欲神功”流传千年,引人内息错乱,生不如死。 沈幽絮没有杀她,但之后就遇到了宫本樱子的四大剑姬。本来顾隐渊还好奇以这四人的武功如何能伤的了她,但她内息错乱,真气不受自己控制,被打的伤上加伤。 顾隐渊将她扶起,坐在她侧面,道:“我给你疗伤。”佐佐木柚子眼中含泪,道:“真的?” 顾隐渊道:“我救你有三个原因:第一、在长安你给了我许多帮助,出于感激;第二、你帮助朝廷做了许多事情,出于报恩;第三、你的情感我无法回应,出于愧疚。” 佐佐木柚子道:“和她打了这一架之后,我就没有任何奢望了。她聪慧、果敢、英武、大气,莫说是我,就算是宫本在她面前,也会如同个孩子一般,觉得自惭形秽。更可笑的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武功,在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顾隐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道:“抱元守一,专心致志。不欲神功非常神奇,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 顾隐渊右手拖在她背后“灵台穴”,左手托着她小腹“气海穴”一股热气从掌中涌入佐佐木柚子体内。 不欲神功取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意,会影响对方内息流转,走入歧路。若敌方全力对抗,则不免无暇攻击。若敌方放任不管,则不免走火入魔。故而因不欲神功受的内伤,多是自身内力所致。若不得其法,如同作茧自缚,越是挣扎越是解不开。 佐佐木柚子练的东瀛内力,与中原颇为不同,正如其武功一般,更为简单直接,寻常疗伤之法未必有用。但顾隐渊已经学了万物生,掌握了身体经络的基本原理,无论上层的使用如何变化,都无法出其右。 以两股内力作为引导,在经络穴位中搜寻散落的真气,拧成一股气团。随着真气在体内走一个周天,散落的真气被吸收的越多,气息越来越强,待走了三个周天,已经无需顾隐渊再引导,收功休息。 他用的是极为讨巧之法,并不需要耗费过深的功力,倒也不会觉得十分疲累。只是平生以来,从未如此频繁的应付男女之事,心神俱疲。抬头一看,却是琴昭。 琴昭道:“在隔壁已经开好了房间。你是带着她走,还是你我直接走。” 顾隐渊没有答,直接去了新开的房间,琴昭跟着进来。顾隐渊道:“佐佐木柚子反正,有功于朝廷,朝廷可有什么封赏?”琴昭道:“苏州一片庄园,允许开门收徒,其他赏赐够她一生用度。” 顾隐渊微微点头。琴昭道:“但她什么都没要。”顾隐渊有些诧异。琴昭道:“在东瀛看来,她是个叛贼!” 顾隐渊只觉胸口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琴昭道:“怎么?心痛了?”顾隐渊轻笑一声,道:“心痛也是你心痛。她先背叛的东瀛,后看上的我。” 琴昭有些吃惊,虽只是一晚,他已不是昨天那个失魂落魄的愣头青,而是一个从容淡定的男人。 琴昭取出一卷粗黄的纸,递给他道:“这是瑶光岛的地形图。” 顾隐渊没有接手,反而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佐佐木柚子的事情。” 琴昭不言,横着美目看向顾隐渊道:“你这么关心她?” 顾隐渊道:“她独在异乡,颠沛流离,朝廷无义,我不能无情。” 琴昭轻笑道:“你不怕你的恋人吃醋?别忘了这个伤可是她打的。” 顾隐渊道:“没错!但这是佐佐木柚子自找的,以幽絮的性子,有人无缘无故打她,她一定会逼问原因,然后杀了她。幽絮没有杀她,本意就是原谅了她。” 琴昭道:“原谅和要照顾她是两个意思,我想沈幽絮的意思是让她自生自灭。” 顾隐渊道:“没错!但自生自灭和不让我救她是两码事。”琴昭道:“没错!但对一个女人而言,任何人都可以救她,唯独你不行。”顾隐渊道:“所以你不是她!” 琴昭登时语塞,脸瞬间变得煞白。 顾隐渊去过图纸,在桌上展开。 瑶光岛西高东低,西面有座几百丈的高山,山上有一个小湖,一条小溪从山顶沿着中间流入大海。图纸标的很细,甚至写明了夏天雨大,河水上涨,冬天断流的情形。岛上丛林密布,松、柏、杨、槐不一而足。 沿着溪水不远便是瑶光宫,依山傍水,但山本身不高,并不十分险要。 顾隐渊道:“这地图如此详细,甚至连水文都标注的十分清楚。为何岛上如何布防却没有标注。” 琴昭这才反应过来道:“本宫……我也不知道。” 顾隐渊将图纸合上道:“这图也有几十年了,早已物是人非,这些倒也不重要。有这张图,也大概可以猜到哪里可以布防。” 琴昭道:“那我们应该如何做?”顾隐渊道:“这也不急,先想想如果我们是服部半藏,当如何上岛?如何布置?甚至于他们是不是个英姿勾结?” 琴昭笑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对于一个江湖中人,多不会这么想这么多。”顾隐渊道:“他是探明营的营长,担负着是颠覆中原的重任,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中人。”琴昭道:“你说的也是。阮漪如此精细,都没有渗透进去。” 顾隐渊道:“这些你都想到了,不是吗?”琴昭道:“我想到什么不重要,你想到了比较重要。”起身走到门前道:“看来今天又走不了了。”推门离开。 第二天一早,众人收拾起身,琴书棋已经带走了杨一心。佐佐木柚子经过一天一夜的调养,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外伤还要花些时间休养。 顾隐渊的银雀,琴昭的墨蹄玉兔,都是万中无一的良驹。琴书棋特意留下一匹通体炭红色的马,琴昭道:“这是赤兔。和当年吕布骑的一样。” 佐佐木柚子不知道吕布的典故,顾隐渊却觉十分恶心,道:“赤兔在关公手下才是真正的万中无一的良驹。” 武圣关公名震天下,佐佐木柚子也听过,急忙翻身下马道:“关公忠义无双,我一个小小女子岂能和他老人家相互媲美。我宁可走路也不敢骑。” 顾隐渊道:“赤兔曾经过董卓、吕布、曹操、关公之手,不在于马本身,而在于谁骑。关公无赤兔之前,也是忠义无双之典范。赤兔因关公而名扬天下,非关公因赤兔而名垂千古。” 佐佐木柚子面露难色,顾隐渊道:“上马吧,我们没时间了。”佐佐木柚子道:“真的可以吗?”顾隐渊道:“如果你不介意,琴姑娘也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接替阮漪在本楼的职务。” 琴昭道:“阮漪已经死了。和我没什么关系。”顾隐渊从怀中取出持国天王的白莲花瓣令,道:“你若接过了,就是本楼的东方持国天王。” 佐佐木柚子略加思索,拜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道:“佐佐木柚子拜见楼主。” 顾隐渊将花瓣令递到她手中,道:“佐佐木天王能加入本楼,本楼必能发扬光大。”佐佐木柚子道:“是!属下必定严守楼规,努力上前,光大本楼,义不……绝不后退。”她本来想说“义不容辞”,但一时想不起这个成语,换成了绝不后退。 顾隐渊将她扶起道:“好!这入楼第一功就是踏平瑶光岛,剿灭探明营!”佐佐木柚子道:“是!” 三人翻身上马,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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