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顾隐渊拨马慢下来,温姜礼道:“他们的山寨离此多远,中间有无其他山寨?倚楼峰太小,放不下这许多人。若重新修建房舍,还要耗费时间。” 姜礼道:“回禀楼主,张达、王春本属于两个山寨,不过两个山寨极近,二人关系又好,这才一同行动。从孤山倚楼峰到二人的山寨约莫一百余里,中间并无其他山寨,毕竟此处一路坦途,但在两个山寨两翼,则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山寨,小的百十来人,多的三五千人。” 顾隐渊道:“师弟颇有谋略,但性子太急,难免为人所乘,待回到倚楼峰,劳烦姜舒怀做出一份剿匪攻略,趁着我等钱粮足备,率领大军出其不意,扫平或降服周围两百里所有山寨,成为本楼的眼睛。”姜礼道:“是!楼主!” 眼看天色将晚,二人快马加鞭,返回倚楼峰。 刚到峰底,天色已经全黑,二人正准备上峰,顾隐渊道:“小心,有人!”如今倚楼听风雨虽然重振,但人手不足,只能守到山顶处,山脚处只是有人巡逻,并无人布防。 姜礼凝神戒备,问道:“何人在此造次?” 这时,从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微微躬身道:“来者可是倚楼听风雨楼主顾隐渊顾楼主。” 顾隐渊看来人样貌俊朗,身着一身浅蓝色缎子长袄,正是琴书棋。翻身下马,道:“原来是琴少庄主,在下正是顾隐渊。” 琴书棋道:“少庄主之名不敢当。旭日山庄本就是皇家别院,在下只是个公主的侍从。” 顾隐渊道:“难不成公主也到了?” 琴书棋道:“公主听说顾大侠做了倚楼听风雨的搂住,不辞劳苦,差人快马加鞭去京城请了圣旨,并亲自前来宣读旨意。” 顾隐渊笑道:“我等江湖草莽,哪敢得公主高看,皇上垂怜。” 琴书棋道:“顾楼主此言差矣。倚楼听风雨一直不为朝廷所容,如今皇上下旨,便是对顾楼主的肯定,这可是顾楼主做了楼主之后的第一功。再者也并非没有朝廷封赏江湖门派之事,昔日说唐太宗封少林寺,成吉思汗封全真教,宋太祖封华山,乃至本朝太祖封武当。如今皇上只是效仿先人而已。” 顾隐渊暗想:“如今这倚楼听风雨之人也多是不愿和朝廷作对,只想自由自在做江湖中人而已,若能得皇帝赦免,也是好事。”回头瞥一眼姜礼,却见他神色复杂,也看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顾隐渊道:“既然如此,有劳少庄主带路。” 顾隐渊和姜礼跟随琴书棋上峰,走了没多远,就看到眼前灯火明亮,上百个手持火把的朝中守卫守护者围着一个身着黄袍的少女,只见她头戴九翚四风凤冠霞帔,身着对襟大袖礼服,外披金黄色龙纹立领对襟长衫,下着金黄色凤纹长裙。粉雕玉砌的本来举手投足便充满贵气的琴昭,换了这身朝廷礼服,更是富贵逼人,不忍直视。 琴昭拜倒道:“回禀公主,顾楼主带到。” 顾隐渊看周围李若凡、释惊雷等人具在,双方都是凝神戒备,不敢乱动一分。 顾隐渊跟着上前拜倒道:“草民顾隐渊拜见长平公主。”倚楼听风雨属下见状,跟着拜倒道:“草民拜见长平公主。” 琴昭看顾隐渊到了,容颜稍霁,道:“圣旨到,顾隐渊接旨。” 顾隐渊三呼万岁。 琴昭从旁边的属下手中去过黄绢,打开念道:“敕曰:易经有云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君民同心,上下同欲,方可战无不胜,无往不利。自顾隐渊执掌倚楼听风雨以来,整顿楼务,重制楼规,归置野性,忠君敬上,其心可嘉,其行可赏。封为天下第一持剑护卫,赐皇家令剑或非剑,凭剑可随意出行皇宫。钦此。” 顾隐渊看只是给了许多虚名,想到不必应付朝廷之事,反而变得坦然。至于或非剑,琴昭早就送给他了,只是如此一来,进出皇宫更加名正言顺了,连连磕头,跪谢皇恩。 琴昭将圣旨交给顾隐渊,等他们起身,道:“你不请我去你的楼主宫里坐坐?”顾隐渊道:“回禀公主,草民岂敢有宫殿可住,只是一间破旧的小屋。” 琴昭道:“你可是父皇钦封的天下第一持剑护卫,天下独一无二的官职,本宫特意问过父皇,是正二品的高官,不算是草民了。” 崇祯皇帝能给出正二品的高官确实是皇恩浩荡了。 顾隐渊道:“公主说的是!” 琴昭道:“就我和无画下去,你们都在此守卫。”周围的侍卫道:“是!” 顾隐渊无奈,伸手道:“公主请。” 琴昭道:“我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武功还不错,就从中间的轿篮下去吧。”说着身子一轻,先跳上了旁边的铁锁。琴书棋做个请的姿势,顾隐渊跟着跳上去。琴书棋殿后。 三人到了轿篮旁边,跳入轿篮中,顾隐渊道:“公主小心站稳。”然后拉动机关,轿篮快速坠下。 琴昭面带微笑,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等渐渐减速到了下层,琴昭才道:“果然是巧夺天工。” 谷中人少,灯火稀疏,顾隐渊道:“倚楼峰人丁奚落,百废待兴,公主小心脚下。”琴昭道:“你过来。”顾隐渊敢上前道:“是。” 琴昭伸手让顾隐渊搀着,道:“你我一同上去。” 顾隐渊只好应道:“是!”和琴昭并立向前,琴书棋在后。 琴昭问道:“顾楼主,你可知我为何取化名为琴昭?” 顾隐渊略加思索道:“琴应当是琴庄主之姓,昭者,日明也。想来是取自蜀汉时期大将军姜伯约所言之‘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之意。” 琴昭微微一笑道:“这个解释本宫很喜欢。不过琴并非琴日升的姓,他本姓东方,是父皇赐姓为琴。他本就沉迷各种琴棋书画,改为琴姓,别人也不会见疑。” 顾隐渊瞬间明白了,旭日山庄中的各种字画,不过是宫中之物,暂时放到旭日山庄掩人耳目而已。 琴昭看他不言,道:“琴者,今日二王也。” 顾隐渊恍然大悟,所谓的今日二王,不过是如今大明朝廷面对的两大难题,一个是辽东的女真兴起,一个是以李自成、张献忠等为首的各地起义。问道:“敢问公主这昭乃何意?” 琴昭道:“昭乃秦昭襄王之意。”顾隐渊想秦昭襄王之生平,不知何意,只好道:“请公主示下。” 琴昭道:“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有四十年朝政由太后和穰侯把持,后内除外戚,外慑六国,威震天下。如今大明内忧外患,除了两大心头之祸,还有朝中的宦官干政,东林党争!以本宫看来,其危害不亚于外有强敌,内有叛军。” 顾隐渊道:“公主所言,草民……臣从未去过庙堂,不敢乱言。” 正说话间,忽然看到杨一心从上面走下,看到顾隐渊道:“二哥,你去哪里了?我刚刚去了你的屋里,都没见到你。” 琴昭瞥一眼顾隐渊道:“这位姑娘是……”顾隐渊忙道:“是在下的妹妹。” 琴昭道:“本宫特意看过你的档案,令尊在你出生没多久就死了,令堂后来嫁到了天正山庄,做了杨真的夫人,你哪里来的……哦,本宫明白了,她是杨真和陆稻儿所生,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杨一心,对不对?” 杨一心道:“对啊!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杨洛友。”边说边走近,看到琴昭衣着华丽,啧啧称赞道:“哇,姐姐的这件衣服好漂亮!我也好想要这么一件漂亮衣服。” 顾隐渊听得浑身直冒冷汗,忙道:“冰玉,休得胡说!” 杨一心道:“我没有胡说啊,姐姐这件衣服真的很漂亮啊!而且姐姐也很漂亮。”看顾隐渊搀扶着琴昭,右手捂嘴,左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顾隐渊对于杨一心一惊一乍的哭笑已经习以为常了。琴昭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杨一心指着琴昭道:“姐姐就是二哥的心上人吧,难怪这么漂亮。” 琴昭面露尴尬之色,看着顾隐渊,意思是:这是你和她说的吗?就算是,这有什么好笑的?为何大笑成这样? 顾隐渊面露无奈,道:“冰玉,这是本朝的长平公主,不可无礼!还不快给公主赔罪。” 杨一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拜倒在地道:“草民杨一心拜见公主。”话未说完,又忍不住想笑,但想起对面是公主,不敢笑出来,结果从口中发出“噗”、“噗”的声音。 琴昭无奈地摇头道:“无画,你照顾杨小姐,我和顾楼主有话要说。”琴书棋应道:“是!公主。” 琴昭拉着顾隐渊快步上了十几级台阶,道:“你这个妹妹挺有意思。” 顾隐渊道:“山野丫头,不识礼数,请公主恕罪。” 琴昭谈道:“如果本宫也能像她这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该有多好。” 顾隐渊道:“公主心系天下,须眉男子尚且不及,何况她一个小丫头。” 琴昭道:“这次父皇给了本宫两道圣旨,内容都差不多,不过我选择了这一道,而另一道让人退回去了。你可知那一道上面写了什么?” 顾隐渊想了想道:“想来是让臣入朝为官,或是入伍将兵。” 琴昭摇摇头道:“都不是。那一道是招你做驸马的。”顾隐渊微微一呆,不知当如何应对。 琴昭看他一眼,道:“你知我为何要退回吗?”顾隐渊道:“臣一介草民,如何敢高攀公主高枝?” 琴昭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顾隐渊道:“当然不是这个理由。如果我不是公主的话,当年在艺韵岛便要想方设法留客了。” 顾隐渊看她眼神炽热,不敢直视,低着头道:“多谢公主高看,臣诚惶诚恐。” 琴昭道:“原因其实很简单。按照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你若真的成了驸马,你只能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雀,我不想限制你的自由。”顾隐渊道:“多谢公主垂怜,臣感激不尽。” 琴昭看他低着头,轻叹一声,缓步继续向上,顾隐渊也快步跟上。 一路之上,琴昭再未言语,顾隐渊也默默地跟在后面。到了楼主寝室,顾隐渊推门把琴昭让进去,道:“此处便是臣在此处的住所。寒舍简陋,有辱公主之尊。” 琴昭走近屋内,顾隐渊先掌灯,让琴昭在主位坐定,自己站在一边。 琴昭道:“你也坐吧,不必客气。”顾隐渊应了一声,在下首的位子坐下。 琴昭道:“你觉得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顾隐渊吃了一惊,道:“臣从未得见天颜,不敢妄自揣度。” 琴昭道:“他即位之后,大力铲除阉党,勤于政事,每天休息不足三个时辰,没有穷奢极欲,没有宠幸奸佞,没有后宫干政,也没有误信各种妖僧妖道。历朝历代亡国之君的举动他一个都没有,为何大明江山还是江河日下,毫无中兴的迹象?” 顾隐渊无言以对,这些事情他从未听过,只是听苏州许多先生将崇祯狂妄自大,刚愎自用,那日在将军府怒斥崇祯,也是基于此。实际对于当朝皇帝,并不了解。 顾隐渊道:“朝中之事,臣不甚了解,昔日妄言,也是一时义愤,请公主不要见怪。” 琴昭道:“你不过是被本宫责怪两句反应便如此激烈,如果父皇真的成了亡国之君,天下人将如何说父皇?史书上又将如何记载父皇?” 顾隐渊无言以对,道:“臣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中人,岂敢和皇上相提并论。而且这些问题过于复杂,恕臣无法回答。” 琴昭叹口气道:“你若不愿意说,本宫也勉强不得你。如今大事有变,探明营已经不是最要紧之事。” 顾隐渊道:“臣已经答应了探明营显仁和尚的邀请,三月初一前往瑶光岛会会他们的营长。” 琴昭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道:“他们的营长从东瀛到中土了?”顾隐渊道:“据说是到了朝鲜。” 琴昭道:“本宫曾经派阮漪去了东瀛,学了伊贺派忍者的武功,但他们对于非东瀛之人十分忌惮,没有成功打探进入探明营内部。但她倒也不错,夺得了服部半藏的信任。” 顾隐渊道:“服部半藏不是德川家康时期的忍着吗?” 琴昭抬眼看着他,顾隐渊发现她眼圈发红,想是刚刚提起崇祯,无法抑制情绪。 琴昭道:“你怎么知道服部半藏?”顾隐渊道:“一位武林前辈曾经去过东瀛,记录了东瀛的许多武功,其中就提到了服部半藏。” 琴昭道:“伊贺忍者都是服部家族的,所以姓服部,但半藏并非名字,反而是类似于名号的一种叫法,就像少林方丈,现在是正法,就叫正法方丈,下一个换了元法,就是元法方丈,再换一个方法,就是方法方丈。” 顾隐渊道:“原来如此,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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