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隐渊道:“如今钱粮之事有了着落,待正月已过,总楼重建就交给李副楼主。” 李若凡道:“楼主信任属下,乃是属下之荣幸,只是属下恐难当此任。” 顾隐渊微微一愣,道:“李副楼主有何难处?” 李若凡道:“回禀楼主,那日天正山庄,属下中了正法一掌,虽然也打伤了他,但他只是皮外伤,如今估计已经痊愈。属下却是元气打伤,加之此次被敌人重创。这几日属下暗自调息,只觉功力大损,再难恢复。属下恳请交出副楼主之职。”说着,双掌向上,将白莲花瓣令递交到顾隐渊身前。 顾隐渊扫过李若凡弟子,看他们也是一脸惊愕,估计也不知此事。没有伸手来接,而是抚在他手腕上,只觉他脉象虽然平稳,但十分虚弱,比他所言还要严重。 李若凡素来不凡,他若如此说,自是估计不错。 顾隐渊略加思索道:“本楼百废待兴,李副楼主此时退居二线,甚为不妥。然李副楼主确有恚恙。依本楼之见,重建本楼之事由李副楼主统管,属下弟子配合。” 李若凡并不收回,道:“楼主之心,属下亦知。不过是楼主新立,先贬旧人,恐人不服,再生异端而已。属下真心退出,此后之事,亦有安排。舒阳明乃属下大弟子,武功已得属下真传,假以时日,造诣不输属下,且兼具领导之能,可做新的副楼主,重建总楼之事亦可交予他。计真人素来沉稳冷静,依楼主安排,七星门仍要保留,可派往泉州调度。且宣阴精已死,她了无牵挂,最为合适。” 李若凡素来桀骜,说话也毫不留情。他直接指派下属,不免有僭越之嫌。但看他的人员调度:舒阳明是他的大弟子,兼具领导之能,若前往泉州,不免有自立之嫌,以如今之情形,顾隐渊也不能千里平叛。留在总楼最为合适。计真人为女子,如今孑然一身,除了无牵挂,更重要的是无野心,最合适外调。 顾隐渊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按李副楼主吩咐。”说完接过了李若凡的白莲花瓣令,递交给舒阳明。他应了李若凡之言,既免除了他的僭越之举,也扫清了自己一上任便内部清理之嫌。 舒阳明急忙起身,跪倒在地,双手向上道:“属下绝不辜负楼主和师父所托。” 顾隐渊将白莲花瓣令交到他手中,李若凡将他扶起,拜倒道:“属下李若凡见过舒副楼主!”舒阳明急忙将李若凡扶起道:“师父,折煞弟子了。” 李若凡退下了副楼主,也归舒阳明统帅,如此一拜,彻底确定了舒阳明的地位,同时也再三表达了自己决心和忠诚。 李若凡扶着舒阳明坐在了自己的位子,自己退到了舒阳明的位子。舒阳明战战兢兢,臀部都不敢沾椅子,只是虚坐着。李若凡也不理会,正襟危坐,十分踏实。 释惊雷道:“既说起人员变动,老衲也有一言。”顾隐渊道:“释副楼主请讲。”释惊雷道:“此次推举楼主,季漠前后奔走,颇有功劳。按其功,当晋升为增长天王。” 顾隐渊知季漠最为忠心,留有他用。亦知释惊雷掌管升降,素来端严,甚至有些迂腐,不知当如何应对。 季漠虽然性子急躁,但号称“十方和尚”,岂能不知顾隐渊之心,道:“释副楼主,楼主无论人品、武功、能力都是上上之选,但我和他师出同门,如此提拔,不免有徇私之嫌。待他日我再立功时,提拔不迟。” 娄智亦道:“季漠所言极是。此事还是楼主亲自定夺为好。” 顾隐渊借坡下驴道:“就依师弟和娄先生之言吧。”他故意称呼季漠为师弟,自是强调二人有私。 释惊雷只好道:“谨遵楼主法旨,是老衲考虑欠妥。” 顾隐渊道:“当年楼楼主之事,颇为蹊跷,今日诸位都在此处,可否详述当年之事,或能找出楼楼主失踪的真相。” 释惊雷道:“当年十大门派围攻倚楼峰,我等和楼楼主定下诱敌深入之计,结果敌人进入倚楼峰,我等全然不知,待回来时,十大正派已经下山离开,楼楼主不见了踪影。” 李若凡道:“如今想来,当时正是阮漪这个奸贼提出的关门打狗之计,结果又从中作梗,让我等不知道倚楼峰之事,结果苦等一日,坐失良机,反而失陷了楼楼主。” 顾隐渊道:“可否还记得当时如何布置,如何接应?” 李若凡道:“时间过去久了,许多细节难以记清。属下只是依稀记得当时楼楼主和一百零八阶守卫镇守总楼,属下率领弟子在汾河对面埋伏,释副楼主率领学生在平阳府待命。孔副楼主负责诱敌深入。”说着看向五常公子。 姬仁道:“当时,属下收到的命令是引诱少林、华山的第一队。”姚义道:“属下收到的命令是引诱武当、祁山的第二队。”姜礼道:“属下是峨眉和唐门。”娄智道:“属下是昆仑和天山。”姒信道:“忠义帮当时邓承峰刚刚接手,没有参与。只有青城一路,但许多无门无派或那些杂鱼小派的人都在此路,其中就包含当时还名声不扬的杨真。” 当时杨真还名声不显,顾隐渊之前说过,但姒信再次说出,许多人还是刚刚恍然大悟,只觉忽视了一个极为重要之事。 顾隐渊道:“五路进展如何?” 姬仁道:“属下诱着少林、华山派来到倚楼峰之时,杨真和楼楼主正打得激烈。”姚义道:“正是,属下也差不多同时到来。” 娄智道:“按理来说,姒冷漠面对的青城算是最弱,走的也当是最慢,没想到是第一个到的,而且比其他四路早了至少半个时辰以上。当时属下就觉得奇怪,但一想这些江湖杂鱼,平日就不受约束,尚宫能力再强,又如何能管得了他们,这才一股脑的向上冲。” 顾隐渊道:“这么想似也没错。后来如何?” 姒信道:“我等接到的命令是引众人到此,借着两侧隐藏于山体中的密道逃出,然后用弓箭将所有人困于谷中,待两位副楼主率众赶回,关门打狗。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并不清楚,只是我等从密道中出来再返回峰顶之后,十大派的人已经下山了。” 顾隐渊道:“这密道通往何处?怎会走如此之久?” 姬仁道:“三条密道都是通往山下,正常往返一次约莫一个时辰左右。” 顾隐渊道:“如果真的如此,你等上了山,十大派不可能下了谷又返回。” 娄智道:“楼主所言极是,加上层层关卡阻隔,我等从密道出来返回山上,应是战况最激烈之情形才是。” 顾隐渊道:“大家有的埋伏,有的引诱,何人从中传递消息?” 李若凡道:“孔副楼主轻功卓绝,无双无对,公孙天王轻功一绝,遗世独立,他二人从中传递消息。” 顾隐渊眉头紧锁道:“当年楼楼主和叶刃一战,倚楼峰上何人见识了?” 众人面面相觑,均摇摇头。 顾隐渊道:“一百零八阶守卫与楼楼主同在,这些人还有哪些在楼中,快去唤来。” 孔中风道:“楼楼主失踪后,这些人我们都一一问过,他们大多在三条小径节节抗击,半数都死在途中,幸存的也是当时重伤,敌人不察之下,捡回一条命。” 顾隐渊道:“如此说来,爱莲有可能知道当年的情形。” 李若凡道:“当时爱莲负责守卫白莲圣母,这是死命令,不会走下一百零八阶的。” 顾隐渊道:“也就是说敌人并未上白莲圣母祭坛。” 众人点点头,当时整个倚楼峰都残破不堪,只有白莲圣母祭坛一切如常。 顾隐渊道:“怪哉。” 娄智道:“楼主这么一说,确实奇怪。” 众人纷纷看向娄智,意思是:“何怪之有?” 娄智道:“假设我们在楼主率领之下攻上了少林寺,灭了少林寺满门,当会如何?” 姜礼点点头道:“杀其僧,烧其寺,夺其秘籍。” 娄智道:“没错!他们不烧倚楼峰还可以理解,毕竟要想讲此处点燃,人需在谷中,还要控制好退却的节奏,才有可能烧的一干二净。十大门派就算令行禁止,但杀红了眼,也难以节制,必然做不到。若是在山顶放火箭,山谷很深,火把未到谷底就灭了。但祭坛乃是本楼的象征,他们可以不烧倚楼峰,但不可能不烧祭坛。” 众人纷纷点头,这山中谷乃是萧倚楼巧夺天工的设计,从上往下要放火焚烧极难,不然的话也就不会选这么个请君入瓮之地,故而所有人也未有怀疑。 娄智道:“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 顾隐渊道:“没错!那就是楼楼主故意放他们走的!也就是说五常公子从密道离开之后,他们也沿着密道离开了。” 众人齐声道:“为什么?” 顾隐渊道:“因为楼楼主苦战还等不到援军时,已经察觉了异样。心神不宁之下被杨真重伤,本来他们是想杀死楼楼主的,但此时诸位救援的声音终于从上面传来。所以楼楼主一换十,将密道所在告知了十大掌门,他们也饶了楼楼主一条命。杨真不是因为击败了楼楼主成为了江湖第一人,而是因为拯救了十大门派,而成为了江湖第一人!” 众人恍然大悟,李若凡道:“难怪当时中间的轿篮无法上下,原来是楼楼主告诉他们如何控制机关。等我们沿着小路下来时,十大派已经走的干干净净!” 此言一出,所有人瞬间沉寂,许久一言不发。 顾隐渊道:“可以想象,孔副楼主当年是遇到了阮漪,二人发生些事情,故而无法及时传信。可惜公孙天王暂时不在,不然的话就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李若凡道:“此事与公孙天王无关。我等要渡河时,河水忽然暴涨,将小船都冲走了,等我们再次找到小船时,已经晚了。现在一切都说通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处汾河向上三十里有个堤坝,那时忽然开闸放水,本就是为了阻挡我等救援。” 顾隐渊道:“如此说来,就剩下一个问题了,那就是楼楼主重伤之后,究竟去了哪里?” 众人眉头紧锁,当时所有人将整个倚楼峰都寻遍了,密道内也寻了多次,没有找到楼裂空的下落。如今事情是想清楚了,但对于楼裂空去了哪里还是没有一点思路。 顾隐渊道:“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姒先生可先去四处招揽本楼兄弟回归。姜先生可立刻启程劝降张达、王春。舒副楼主这几日与释副楼主一同了解总楼的损毁情况,做出修缮计划和费用。其他人先好好修养,待身子康健再行商议。” 众人齐声道:“是!楼主。” 顾隐渊送走众人,返回屋内,杨一心已经醒来,正在用餐。看顾隐渊回来道:“二哥,怎么样了?” 顾隐渊没有说商议的事情,反而道:“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托人送你。” 杨一心道:“我回去做什么?大哥在的地方是家,二哥在的地方也是家。我这是到家了,为什么急着走?” 顾隐渊无法反驳,只好道:“这里百废待兴,人手奇缺,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像在天正山庄那般,有人照顾你。” 杨一心脸色瞬间暗淡道:“爹死后,也没什么人照顾我了。”顾隐渊道:“红拂和公孙呢?”杨一心又变成笑脸道:“二哥说的对,她们可是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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