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小宅。
吴自学戴着老花眼镜，偷偷摸摸地在柜子里摸索着什么。
光线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沓钞票，苍老的手指来回数着。
一万多块也没有存在银行，柜子的上面还有一张存折。
吴自学揣进兜里，拿着存折又点了点余额。
两万五，上次他已经取出来两万五了。
杨长英倚着床头追问：“老吴，你在做什么呢？”
她知道那是藏钱的地方。
她抬起手想要起来，只可惜虚弱得胳膊肘疼痛。随着病情加重，她的身体开始消瘦，几乎没有一点肉色。
吴自学撒谎道：“我在这找衣服穿，外面天凉，穿这衣服感觉冷呀。”
杨长英没有吭声。
当得吴自学假模假样，披着一件大衣准备出去的时候。
杨长英喊道：“老吴，你回来。”
吴自学走过去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杨长英让他靠近一些，随即伸手翻找起口袋。
“这么钱你都拿去哪里？”存折和现金都被翻了出来。
吴自学也不敢隐瞒：“我们栽种蔬菜遇到点问题，需要花钱。”
杨长英又不是傻子，对他说：“你莫要骗我，菜地已经挖出来温泉，现在除了施肥等待还能做什么？”
吴自学摇头沉默。
杨长英抢过钱去：“你给我留着，大汉要用钱，让他来问我。”
说话的口气隐约间也有些责怪。
吴自学连忙解释：“这事跟大汉没有关系，是我自作主张，他是帮我办事。”
杨长英却不再啃声。
吴自学只好说：“小杨，你拿给我吧。”
“你先跟我说拿去干什么？”杨长英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藏在腰背后面。
吴自学坦白道：“我们在做一个实验，加快蔬菜的生长速度，需要大量粪料，牛头山的运输道路都是烂泥，大汉的车子过不来啊！”
“为什么要加快生长速度？干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过程，老吴，这些你还不懂吗？揠苗助长不一定好啊！”
吴自学欲言又止。
杨长英才恍然大悟说：“我懂了，我知道了，你、你胡闹啊！这可都是你的养老钱啊！”
吴自学却果断道：“我有女儿，要这么多养老钱干嘛？小杨，你安心休息，钱拿给我吧。”
杨长英跟他争执起来，吴自学准备抢过来再说。
她终于忍不住了：“老吴，你松手。我不要吃什么有机蔬菜，我根本就不喜欢吃。”
“不，你喜欢，你以前都说要试试。”吴自学可记得清楚。
杨长英叫道：“那是迎合你的。”
吴自学却坚持道：“你可以永远迎合。”
杨长英气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不要抢了！”
“拿来，这件事我做主了。”吴自学抢过去，退到一边才喘气张望。
杨长英已经流下泪来。
吴自学狠心道：“长英，你不要哭，钱都是要拿来花的，我都有分寸。”
杨长英知道他下定决心，抹抹眼泪叹息沉默。
她的心里有诸多情绪。
吴自学走出房间，在角落里也摸了摸老眼的一滴泪痕。
牛大汉和富贵正好来此。
庭院里的憨宝‘汪汪’叫着，小尾巴摇晃。
吴自学收拾情绪迈步而出。
“大汉，你们问得怎么样了？”他勉强笑着。
富贵没有下车。
牛大汉走近说：“爱国老叔要四万都不干，说不划算，碎石都太贵了。”
吴自学早就想好了，拿出钱来：“大汉，其实不必要修路，你们买台拖拉机去吧？这样慢一点是慢一点，从山路过来肯定没有问题。”
看着手里的钞票还有存折，牛大汉连忙推开说：“吴老师，我们仔细想过，这个时候买拖拉机投入太大，也不知道土质提升没有。”
吴自学却说：“反正都要买的，以后拖拉机务农也方便。”
他强行塞给牛大汉：“拿着，我告诉你存折密码。”
“不用，真不用，吴老师，你听我说。”牛大汉推辞：“我跟富贵叔商量好了，这个月就先去借粪。”
“什么？借粪？”吴自学瞪起眼睛，第一次听见还有借粪的说法。
牛大汉点头：“对，就是去院子里借粪嘛，蔬菜不是缺肥吗？我们去院子里借粪，那么多人，每家每户借一点，总够浇菜的。”
“这......”吴自学傻眼了：“你们真这么想的？”
牛大汉理所当然：“对啊，富贵叔大力支持。”
吴自学望了眼富贵：“那这钱暂时不要了？”
“不需要，吴老师，你还是先存着吧，等什么时候真的需要再说。”牛大汉递了上去。
吴自学迟疑道：“大汉，你也去掏粪？”
“嗯！”牛大汉满眼期待：“从没掏过，真想试试。”
“你......”吴自学感动得眼睛湿润。
他怎么猜不出来，牛大汉是想给他省钱，要不然拖拉机有什么不好？
摘蔬菜能用、摘梨子能用，就是打谷子秋收也能运粮。
牛大汉将钱塞过去道：“我真想试试，毕竟能不能务农这不是及格项吗？我要粪都不掏，怎么能叫种田？”
吴自学却抹着眼泪说：“大汉，谢谢你。杨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我感到非常欣慰。”
“你怎么哭了？吴老师，你别哭啊！你这样还是拿给我吧，我只是说暂时不用。”牛大汉伸出自以为白嫩嫩的手板。
吴自学气道：“去一边待着，别让我拿戒尺打你。”
牛大汉缩着头跑路。
吴自学回转屋内。
杨长英疑惑：“老吴，你怎么这么高兴？”
吴自学走过去，拿着钱和存折说：“小杨啊，你教了个好学生，大汉不要这些钱。他们要去借粪。”
“借粪？借什么粪？”杨长英一脸茫然。
吴自学解释之后，她才笑着点头：“大汉这孩子，从小就善良，有一个桃子都要掰成四份，分给同桌们吃。”
杨老师陷入回忆。
吴自学拿起钞票：“你看我这钱不是回来了吗？”
“就是苦了大汉。”杨长英握紧他的手：“老吴，你可不能中途而废啊。”
她已然想起，许多独居老人都被子女带去身边。
这样不仅方便照顾，同样也放心一些。
吴自学拍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大汉就是我的孙儿。”
“美得你。”杨长英白眼。
岁月不败美人。
杨长英以前也是青春靓女。
吴自学又一次深陷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