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萝自幼便没见过没有妈妈了,而她爸江猛男,又是个神经粗线条的超级直男。 因此,很多女生成长路上的必备知识…她都没办法通过父母的教导而懂得。 雾宿巷男生居多,江萝的童年和少女时期,一直都很寂寞。 零几年虽然有了互联网,但信息仍旧相对比较闭塞,小屁孩江萝即便上网、也只会玩一些类似于泡泡堂、4399小游戏之类的,网上更是没什么新鲜事。 她对于外界的信息认知基本都通过电视或者杂志获取,生理期这些女生的必备知识,没有妈妈教她,她便无从获取、一无所知。 五年级,初潮到来的那天,雾宿巷几个孩子们聚在祁盛家书房打电玩游戏。 经过祁盛允许后,江萝打开了他的电脑,玩她超级沉迷上头的一款经典游戏——《黄金矿工》。 那时候,整个雾宿巷只有祁盛家有电动游戏机,也只有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电脑,windows xp系统,电脑上安装了很多的游戏。 祁盛家对于雾宿巷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他电脑上很多游戏都是胖子或煤球他们安装的,譬如《侠盗猎车手》、《帝国时代》,而《黄金矿工》这款游戏,则独属于江萝。 祁盛坐在书房的飘窗边,拎着2b铅笔绘素描,抬眸扫了一眼专心玩游戏的江萝。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钩子,看准时机,按下鼠标右键,钩子探入地洞里,抓住了一块超大黄金,哗啦啦的金币入账音效,小姑娘开心地举起双手:“yes!” “这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啊。”胖子拿着祁盛的ps游戏机,“一起来赛车啊?” “不玩,我要冲记录。” “你两年前就开始玩,现在玩了多少关了。” 江萝还没来得及回答,祁盛帮她回答了:“14343关。” “我靠!”煤球听到这话,都震惊地抬起了头,“恐怖!” 胖子费解地盯着屏幕上来回晃悠的铁钩子:“这破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抓来的金币钻石,它也不能兑成现金啊。” “我就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通关。”江萝认认真真地玩着游戏,“想知道矿工老人最终结局是什么,究竟是赚够了钱回去、安享晚年,还是死在了矿洞里呢。” “也许这游戏压根就没有结局!”胖子说道,“傻了啊,一关一关的,永远玩不到结局。” “才不会,任何故事都有结局。”江萝笃定地说,“我一定要玩到最后,祁盛你不要清空我的《黄金矿工》纪录哦!不过,你要是闲下来,也可以帮我通关。” 他懒洋洋地喃了声:“好~” 江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但她一起身,胖子忽然惊呼了起来:“猪猪,你流血了!” “啊?” 所有人抬眸望去,只见江萝的卡其色裤子上有一个小小的不规则血点,祁盛的人体工学椅网布上也浸润了一点血迹。 江萝呆住了,回头看自己的裤子,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地问:“我、我受伤了?!” “你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知道。” “肯定是,不然怎么会流血呢!” 江萝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那我为什么还没有晕过去。” 这时候,在场的另一个女生隐约记得妈妈好像说过这回事,于是对江萝道:“你肯定是来月经了!”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来。” “那我会死吗?” “不会死的,我妈妈说,如果我来月经了,就要第一时间回家。” “那我也赶紧回家吧!”江萝慌慌张张地提起书包遮住裤子,朝门边跑去。 门边,祁盛一把揪住了小姑娘连衣帽:“你家里有人?” “没有,我爸…在出摊。” “那你回去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江萝脸色惨白,嗓音都在颤抖,“我要去医院吗?” 女生笃定地说:“不用去医院,我妈妈讲的,这没什么,是正常现象。” “那你妈妈有说该怎么办吗?”祁盛问她。 “没说,只叫我赶紧回家就对了,她会帮我解决的。” 江萝惆怅地揪紧了衣角,手足无措。 虽然她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天然的羞耻感,还是让她胀红了脸,又看着人体工学椅上那一小块的血迹,她感觉自己真不如躲进《黄金矿工》的地下隧道里,永远不要出来了。 她低头啜泣了起来,很伤心。 祁盛立刻拿起了电话,给正在买菜的保姆阿姨拨了过去,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 挂掉电话,祁盛淡定地说:“没什么问题,徐阿姨马上回来了,胖子你们先回去,江萝留下来,阿姨会有办法。” “哦,好。” 胖子和煤球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游戏手柄,拎了书包准备离开。 忽然,祁盛叫住了他们:“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的父母。” “啊。” 胖子和煤球都准备出去跟其他小朋友大肆宣扬江萝流血的事情了,听到祁盛这样说,他们犹豫地对视了一眼。 祁盛加重了语气:“敢说出去,以后再别来我家了,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就当没有发生。” 这句话颇具威慑力。 要知道,祁盛家对于雾宿巷的孩子们来说,那是天堂一般的存在。他家有游戏机、有电脑、还有乐高和各种新奇玩意儿… “放心,坚决不会说的!”胖子和煤球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还一一跟江萝拉钩盖章,祁盛这才放他们离开。 不过十分钟,阿姨便拿着提着黑色口袋匆匆走进来。 她脸上渗着汗,很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赶回来的。 “萝萝,你跟我来吧,没事的,不要哭了。” 阿姨温柔地将江萝带进了卫生间,帮她冲了澡,又收拾了所有的一切,给她换上新买的干净内裤,教她怎么使用卫生巾。 那条裤子弄脏了,着实没时间买新的,江萝只能穿着祁盛的黑裤走出来。 祁盛小学时候还没怎么长个子,跟胖子煤球他们比起来,他算矮的。他是初中开始疯狂蹿个儿,后劲十足,超过了雾宿巷所有男生。 所以这会儿让江萝穿他的裤子,竟也意外地合身。 收拾清爽之后,江萝走出卫生间,看到祁盛正在用湿润的温帕子擦拭他的人体工学椅的透气网布,擦得非常仔细。 她知道祁盛特别爱干净,到了近乎洁癖的程度,以前有男生故意用脏兮兮的泥巴手蹭他的衣服,祁盛直接一脚给他招呼过去了。 羞耻感再度席卷而来,江萝低头啜泣了起来。 祁盛坐在地毯上,好奇地问:“痛吗?” “不痛。” “那你哭什么。” 小姑娘用蚊子般微弱的嗓音说:“弄…弄脏了。” “哦,你说这个。”祁盛看了眼椅子,“没什么,一点点,擦干净就行了。” 他如此自然的态度,顿时消减了江萝的羞耻感,她接过了祁盛手里的帕子:“我帮你擦。” “不用,你坐着吧。” 阿姨从洗手间走出来,手里拎着她脏兮兮的长裤子:“萝萝,你的裤子我洗好之后,晾干了给你送过来啊,你暂时先穿着阿盛的吧,你俩身高差不多,挺合身的。” “不用麻烦阿姨了,我自己拿回家洗吧。” “你还是个小孩,会洗衣服吗?” “平时都是爸爸给我洗衣服,但是我自己给自己洗内衣裤。” “你爸可真贤惠。”阿姨露出了慈祥和善的笑容,“不过这裤子啊,还是我帮你洗了吧,顺手的事儿。” “谢谢阿姨。”江萝十分感激地望着她,“您真好。” 阿姨拎着衣服去了洗衣房,一边给她搓着裤子,一边安慰受惊的女孩:“其实没事儿啊,女孩子都会经历这个,每个月一次的,很正常,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家里随时准备好卫生巾,书包里也放几张,每次换的时候,记得要洗手,还有,生理期间,一定要多喝热水…” “阿姨您慢点说。”江萝赶紧从书包里翻出小本子,“我记下来。” “不用写,你记下来就行了。” “唔,我有点记不住。” 阿姨看着单纯天真的小女孩,禁不住笑了起来:“阿盛能记住吗?” 祁盛走过来,搓洗了抹布,点点头:“能。” 他脑子一向够用,过目不忘,很多东西听一遍只要过了脑,都能记下来。 他对江萝说:“我给你记着了。” “哦,好。”江萝红着脸说,“那以后你记得要提醒我。” “嗯。” 阿姨将裤子拧干之后,晾晒在架子边:“其实这些,本来应该是你妈妈跟你叮嘱的,你爸肯定也没跟你说过。” “没有,他可能都不知道…” “以后有不懂的事,就来问阿姨。” “谢谢阿姨。”她望望祁盛,“也谢谢祁盛。” “不用。” 保姆阿姨留江萝吃晚饭,说今晚正好家里炖鸡汤。 但江萝觉得自己已经够给他们添麻烦的了,所以坚持回家。 阿姨用眼神打量祁盛,询问他的意思,毕竟他才是这个家里的小主人。 祁盛漫不经心问:“你回家有人做饭?” “我去我爸摊子上吃河粉,吃完回家写作业。” “留下来,陪我吃晚饭。”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命令式口吻了。 他对江萝,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口吻,非常心安理得地让她做这个、做那个。江萝脾气好,从来不会拒绝他。 最后她还是留下来了,阿姨用座机给江猛男的小灵通打了电话,简单地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了。 江猛男挺不好意思,连声感谢,又具体问了阿姨一些卫生巾的品牌和注意事项,这才挂掉电话。 阿姨去厨房做晚餐,祁盛见小姑娘忽然变得拘束起来,也不玩他的电脑游戏了,也不去书房看书了,一个人规规矩矩站在墙边,连坐都不敢坐,生怕再弄脏椅子什么的。 “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祁盛拉她坐在地毯上,还塞了个抱枕给她,让她抱着。 “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流血是什么感觉。”他像在跟她探讨书本知识一样,颇感兴趣地询问着她各种感受,“怎么会不疼。” 江萝稍微感受了一下:“胀胀的,真不疼。” “可是如果持续流血好几天,不会死掉吗?” “啊!你别吓我。” 厨房里,阿姨听到两人的对话,说道:“这是正常现象,说明女生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你居然长大了。”祁盛伸手摸了摸她乖巧的西瓜头,“谁允许你长大的?” “哼,我需要谁的允许吗?” “你会不会比我长得更高。” “肯定会!”她笃定地说,“我现在就比你高。” “这样我会很没面子。” “那…那我等等你吧。”江萝抓了抓他的手,“你快点长大,别让我等太久。” “行,我尽量。” 吃过饭后,江猛男来家里接了江萝,连声跟阿姨道了谢,还给祁盛家里送了水果,阿姨笑着说真是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他一个人带孩子也辛苦。 江猛男牵着小姑娘跟他们道别,出门时干脆单手她抱起来了,没让她走路,关切地问:“怎么样乖宝,痛不痛啊,爸爸真是没用,每天连轴转,没注意到你都这么大了,今晚爸爸不出摊了,回去陪你,你心里有啥就跟爸爸说。” “没啥呀。”江萝抱着老爸的颈子,回头看向门边的祁盛。 祁盛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似乎在说—— “长大,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 自那以后,江萝便从来没有为来月经的事情羞耻过了,因为那意味着她长大了。 而长大…是超酷、超厉害的事情。 祁盛果然帮江萝记住了阿姨的叮嘱。 班级里,他坐在江萝后排,每个月的这两天,他都会时不时戳戳她的背,跟个复读机似的提醒她—— “喝热水。”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每个月初的一至五号,他还是会时不时提醒江萝,喝热水。 江萝例假时间没那么精确,周期轮替,有时候是十几号,有时候是二十几号…早就已经不是固定的那几天了。 这些,她都没告诉祁盛。 因为那几天,祁盛会变温柔,不叫她帮他跑腿做事,叮嘱她喝热水,甚至有时候还会骑自行车载她回家… 江萝甚至也会装一下,没来,也在那几天装成来了的样子。 然后真正生理期的时候,她就会忍着腹痛,假装若无其事地跟着祁盛去网吧,体育课帮祁盛买水,和他一起去书店看书… 简直鬼迷心窍。 …… 总而言之,就初潮弄脏他椅子这事儿,夜深人静时回想起来,羞耻等级属于是要床板捶穿的程度了。 但这些年,江萝回想这件事,最鲜明的印象不是羞耻,而是…祁盛对她竖起的大拇指。 江萝和祁盛的关系亲近,超过了煤球和胖子,超过了所有人,所以即便是买内衣这种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前几天还陪他去医院呢。 下课后,祁盛给她打了电话:“在哪儿?” “在校外,港茶店门口。” “跑这么远,老子懒得找了。” “港茶店啊,难道你没喝过吗?好找的,就在出校门左转第二条街进来走50米然后右转走30米看到台球室之后再穿过那个巷子。” “……” 江萝知道祁盛肯定想骂人了,她赶紧补充:“主要是为了帮你买一杯奶茶,感谢你这样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一堆彩虹屁吹出来,祁盛甚至能想象小姑娘一边说、一边脸上贱兮兮笑的样子,他终究压下了火气,冷冷道:“等着。” “嗯!等你!” 祁盛从来不会遮遮掩掩,他让她等他放学,肯定指的是去教室门边等。 但江萝没有勇气直接跑去祁盛教室门口等着,且不说孟纤纤看着,就算是班上其他女生,看到她和祁盛走在一起,只怕也要背后各种闲话了。 她想平静地度过高中,最好…还是低调些。 江萝捧着一杯珍珠奶茶,在门边耐心地等着祁盛。 那几年奶茶店并没有风行全国,这家港茶店是校园周围仅有的一家卖奶茶的店铺,且品种十分有限,珍珠奶茶就是他们的招牌产品了。 不过,生意也是好得惊人,上下班高峰期,这里买奶茶的人能排队好几米。 远远的,江萝看到孟纤纤和几个打扮很靓、很潮的街舞队女孩走了过来。 “猪猪,你怎么在这里啊?”孟纤纤扬手和她打招呼。 “买奶茶。”江萝居然有点紧张:“你也是吗?” “嗯,等会儿要去X社区那边跳舞,一起来啊,顺便介绍你给队里别的朋友认识。” “不了,我今天有点事,下次再来。” 孟纤纤有些疑惑,因为平时都是江萝求着她想来看街舞队的训练,今天倒有些反常。 “你在这里…等朋友?” 江萝更加紧张了:“是…” “文科班的吗?” 她抿了抿嘴。 其实…其实说等祁盛,也没什么,本来他俩就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但那晚夜聊之后,江萝知道孟纤纤原来这样喜欢祁盛,就莫名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是我们班的一个朋友…” “那我就不打扰你啦。”孟纤纤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 …… 孟纤纤走出十几米之后,对身边女孩道:“你们先去社区,我等会儿过来。” “怎么了纤纤?” “没事,你们先去。” 朋友们离开以后,孟纤纤兀自走进街对面的一家饰品店,望着奶茶店门口的江萝。 这胖姑娘一直很控制饮食,据她的观察,她平时一点儿奶茶和糖水饮料都不沾的,而且也很节约。 她手里那杯奶茶,绝对不是给自己买的。 肯定有猫腻。 果然,不到一刻钟,孟纤纤就看到祁盛的自行车停在了奶茶店门口。 他单脚落地,撑着车,夕阳照着他火红色的篮球衫,带着一身夏日阳光的气息。 江萝走了过去,跟他说了几句。 祁盛将自行车锁在了奶茶店门口,揽着她朝步行街走去,江萝躲了躲,还是被他用锁喉的姿势兜了过来。 姿势当然很强势、也很哥们。 祁盛从来没拿她当女孩,揽着她的时候还使坏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江萝将那杯一看就很难喝的珍珠奶茶递给他,祁盛没接,就像他无数次拒绝其他女孩送来的各种不喜欢的零食甜品。 祁盛这个人,一身的大少爷毛病,吃喝方面挑剔至极。 他从来不喝这些奶茶粉勾兑的劣质饮料。 孟纤纤嘴角绽开一抹冷笑。 不想,当江萝插上吸管、准备自己解决这杯奶茶的时候,祁盛的脑袋挪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果然难喝。”他评价。 江萝叼着吸管尝了尝:“还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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