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只是太有默契了啦。”】 室内没有风。 这么近的距离。 太宰也没有任何闪躲的动作。 但—— 他没有受伤。 车窗外景色飞驰,琴酒阴沉地垂下目光。 他很了解自己,他绝不会因为对面站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心神震撼,从而导致枪法失真,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而同样不合理的事,短短几天时间,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久经沙场的直觉疯狂为他发出警报,他开始完整地梳理所有事情: 最初,是半个月前,一封来自港口黑手党的信件传到那位先生手中,随后,信件附带的订单委派到他手中,由他全权负责相关事宜。 紧接着,就是最不合理的炸弹失窃事件。 炸弹丢失后,一位名叫太宰的孩子找到了他,声称愿意以雇佣的形式帮他找回丢失的东西。诚然,他确实很聪明,对人心算计十分到位,轻而易举地帮他追回一大半的炸弹,那位先生对他很感兴趣,为了不引起他的警惕,伏特加每天都在给他发工资。 最后是昨天,最后一枚丢失的炸弹浮出水面。 负责调查的太宰给出追击的信息,然而本应该简简单单的追回行动,却变得十分复杂,拿到炸弹的小喽啰简直像是被神明垂怜一样,一次又一次,次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他们的伏击。 这也是他们至今都没能带回最后一颗炸弹的原因。 这显然,也是不对的。 不,应该说,整件事情都是不对的。 横滨是一座排外的城市,港口黑手党不应该向他们订购武器,起码不应该只是通过邮件订购——骤然明白过来的琴酒猛然抬起头,对旁边的伏特加喝道:“把太宰所有的任务汇报都给我。” 然而话音刚落,平稳前进的保时捷忽然猛地一颤,琴酒抬起头,帽檐下的瞳孔骤然缩紧。 在他的余光里,高速行驶的车窗边,赫然伫立着一道白色的人影—— > 十一点三十分。 冬日的暖阳穿破云层,警视厅接到报警电话,称东京神谷镇一号街发现炸弹——这和萩原研二收到的炸弹邀请函的内容一模一样。 于是,爆处组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紧急出动,在警视厅窝了三天,并预言了炸弹的乱步获得一同出发的资格。 出发前,不知怎么地,松田阵平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恐惧感,就好像感受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一样,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起眉,眼角余光扫过蹲在角落生闷气的乱步。 乱步用尽全力试图说服萩原研二了,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开玩笑,甚至还有人认为那封炸弹邀请函是他发的,还让他少弄恶作剧。 怎么可能是他呢,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那群人是笨蛋嘛——这个念头刚兴起,又转瞬熄灭。 不,不能那样想。 母亲说过,不要觉得他人很愚蠢,重要的是大城市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他是聪明的?[1] 但,就很气。 气得饭都少吃了一顿。 所以说,为什么那群混蛋警察大人明明都看到了都知道了,却还不提前行动? 不明白的乱步蹲在角落自顾自生闷气,气着气着又想到了会跟他玩游戏的太宰和檀真昼…… 在此之前,会跟他一起玩的只有死掉的父亲和母亲。 握着手机,乱步强忍着想给太宰和檀真昼打电话的冲动。 “请问,你之前说的,一百万还算数吗?” 一道声音突兀地传进耳朵,乱步侧过头看到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揉了揉自己的卷毛,墨镜掩盖目光,让人分不清他现在的神情。“就是你之前说的,一百万换hai的命,这样吧,如果hai真的出意外,而你救了他,那我就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沉默一瞬展开,乱步缓缓立直身体,碧绿的眼眸看着面前的松田阵平。 简短的几秒钟,却好像无比漫长。 反应过来的松田阵平懊恼地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自己的话,江户川都还没成年,如果拆弹有意外他又能做什么呢?不 ,这应该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以hai的拆弹技术,这应该只是普通而平常的拆一次弹而已。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想要收回前言,乱步却已经抓着学生帽一跃而起。 “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幼驯染的!” 松田阵平:“……?” 十一点四十分。 太宰在苏格兰的陪同下,来到神谷镇一号街的高级公寓楼前。 疏散的警察还没有到,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市民一如往常的出入公寓内。 太宰刚要进去,苏格兰叫住了他,“波本和黑麦在附近的狙击点策应,我负责接送你,在你下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车里,另外……你会拆弹并回收吗?” 太宰歪头想了想,摇头,“完全不会哦。” 苏格兰:“……” 苏格兰:“…………?” “算了,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苏格兰叹息着,他伸出手要拿回刚递出去的拆弹工具箱。 然而,太宰没有应答,那双鸢色的眼眸静默地望着他,忽然道:“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 “没什么。”太宰随口敷衍着,随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手开始百度拆弹小知识,毫不犹豫地上楼了。 十一点五十分。 疏散人群的警察抵达现场,慌张的居民按照警察要求依次撤离,随后爆处组警员就位。不远处的苏格兰看到出警的是好友萩原研二,刚松一口气,就接到了琴酒的电话。 嘈杂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确保太宰那小鬼的安全,如果无法做到,那就优先保护他的脑子!” 琴酒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苏格兰起了疑,刚要问,就听到电话那头一阵车辆追逐翻到的爆炸声,紧接着,一连串的枪声此起彼伏。 “另外,”电话里的声音里带上奔走激-战的疲惫喘息,“让波本和黑麦转调支援,地点是——” 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空无人烟的郊外,疾风肆虐着。 > 翻到的保时捷作为最后的掩体抵挡着风势,而车的另一边是生死不知的伏特加。琴酒看了一眼被削成两半的手机,再度举起手里的伯-莱-塔,而他面前站着的仅仅只有一个白发青瞳的檀真昼。 “来自横滨的异能者?” 檀真昼没回答。 琴酒磨了磨后槽牙:“果然是你和太宰合伙摆了我们一道?先是合伙以假信息采购武器,而后盗走武器索取赔偿……” 琴酒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都被两个十岁出头的小鬼演了一波又一波? ——他承认,最初在确认太宰没有武力值时,他是放松了一些警惕,但空手套白狼的人都没这俩缺德,他们简直是只逮着他一个人在薅羊毛! 堪比控诉一样的话,罕见地让檀真昼死掉的良心感受到一丝羞愧。 逮着一只羊薅真的不是他的本意,于是,他开口解释:“其实并没有合伙。怎么说呢,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商量过,只是太有默契了啦。” 真的只是默契,从太宰给黑衣组织编辑短信开始,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应该,或许,可能,可以打劫一波……好吧,这样好像还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由于想不出好的解释,檀真昼决定放自己一马。 但,琴酒更生气了。 “既然这样,”半空传来直升机的旋翼转动声与枪火的轰鸣声,黑衣组织的支援到了。琴酒站起身,风带起他的衣角,他冷冷地看着檀真昼,“那就都默契的留下吧,我不介意同样给你开一枪。” “其实,我一开始是真的有点生气的。”接连到来的人手支援和火力覆盖,没能让檀真昼分心,他垂落的目光定格在那把伯-莱-塔上,“因为我最讨厌别人伤害阿治了,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 风流平地而起,像在津轻时,压制绞杀遍地咒灵那般,肆无忌惮地搅动着天地,这超越自然的一幕让琴酒忍不住捏紧手里的枪。 十一点五十五分。 神谷镇一号街高层公寓内,在落可闻针的压抑里,萩原研二谨慎地剪下一根连接炸弹的红线,跳动的倒计时的闪动了一瞬,随即熄灭。 r /> “我说你们胆子也太大,你们知不知道如果我失误了,你们两个小鬼都要跟着我被炸上天?” 十分钟前,他登上公寓电梯,抵达发现炸弹的地点,却发现跳动倒计时的炸弹面前,有两个半大的少年正一手工具一手说明书地准备拆弹——老实说,他当时真的有点被吓麻了,甚至兴起一种拆完弹就下楼投诉疏散组的冲动。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明了,他先把防爆服脱给太宰和乱步,拆弹的过程中发现还有一颗炸弹,身后的太宰和乱步三言两语推断出另一颗炸弹的位置,但将信将疑的警视厅还是决定继续解析炸弹上留下的信息。 最后,忍着死亡的压力,萩原研二解析出另一颗炸弹的地点——和太宰乱步预测的地方一模一样。 楼下收到消息的松田阵平随即前往,同时,卡在死线上萩原研二剪掉面前的炸弹的红线。 放下工具的那刻,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后背都被汗湿透了。没一会儿,他接到了小阵平的电话。 太宰沉默地看完这出‘选自己活’还是‘选别人活’的喜剧,不甚高兴地退到炸弹边想再研究研究时,口袋里电话响了,是檀真昼。 “该吃午饭啦,你在哪儿?” 太宰报了地址,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寂,而后是檀真昼认真的声音。 “这个玩笑不好笑。” 太宰敏锐地察觉到了檀真昼的不对,他扫了一眼四下,一切都很正常,唯一能出意外的只有脚边的炸弹。 太宰也沉默了一下。 “……我也觉得,”太宰道,“可能确实不太好笑。” 话音刚落,下一秒,当着所有人的面,炸弹熄灭的倒计时忽然亮起,并且只剩下短短六秒钟。 简短的时间,太宰下意识侧过头去看慌乱的人们,传进耳朵的是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话筒里的风掠过的声音。 已经来不及,萩原研二高声喊着快跑,同时起身飞扑,试图用身体挡住太宰和乱步。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汹涌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太宰猛地睁开眼。 顷刻之间 ,面前的一片扇形区域内,爆炸的冲击波正和高速回荡的风流对冲抵消着,巨大的压强差损毁门窗,钢筋水泥裸露,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喉间一甜喷出几口血,包括挡在他前面的檀真昼。 尘烟散去,檀真昼的身影晃了晃,往下倒去。 “真昼——!” 太宰飞快挣脱身上沉重的防爆服,冲过去。 檀真昼撑住了,他甚至控制了力道没把所有重量压在太宰身上。 “别担心,我……没事。” 说完,张口吐出一口血。 “真……的没事。” 张口又吐出一口血。 “你要、你要相信我……” 张口还吐出一口血。 太宰:“……” “闭嘴啊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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