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茗大步逃出殿内, 后方爆冲灵力如影随形,巨大冲击力从后方掠来! 他前扑倒,后背贴上来一个热源。 “砰!”一声巨响, 连星茗呼吸急促,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静止。他脸色发白愣滞偏头侧面看, 有一只手臂从后方紧紧搂住了他, 墨发从眼底飘起,颈侧滴上了温热血。 “……师兄?” 傅寄秋唇瓣、颚都是红血,在他身后替他挡住了攻击。 风停树静, 万籁俱寂。 裕和从殿内步出, 眉头轻轻蹙起,道:“你这是作何。” 傅寄秋眼底有黑气环绕, 回眸之时收敛眼底绪, 声音清寒冰凉。 “师父请思。” “……”裕和默然。 他不能明白如今小辈在想什么, 若将摇光送至梵音寺, 必定是死罪。此事无争议,也许日之内, 摇光就会被梵音寺处死。若将他修废去,他便会变成一介凡人,梵音寺并无处置凡人权利,只能暂且先将其压待后审。 他既然作出这种偏颇, 便知晓此举有违天道,已经做好未来遭到报应准备。偏偏摇光人不愿意, 就连他曾经赋予重望少仙长也出来阻拦, 甚至以身相抵。 不怕死, 却怕修被废去? 此中道理,令他颇困惑。 连星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几乎是瘫软地转过身,伸手傅寄秋拂去颚血。 他心里惨然想着。 这世上事好没有道理,我指望你们我主持公道,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只能自己去复仇,你们却又我有违天道国运,要惩戒我。 难道我什么事也不做,只是在蓬莱仙岛等着,天道就会惩戒破规漠北皇族吗? 他含泪低声:“师兄,我不懂天命,我也不敬天道。但你是从小到大都在修仙,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真错了吗?” 傅寄秋握住他手,道:“你没有做错。” 连星茗心底那口气,怎么咽也咽不去,他看满掌猩红之色,这是傅寄秋血。 心底那口气转变钝痛感。 这时候,阶上裕和抬起手掌,手掌上一次聚拢起磅礴灵力,问:“既然你我从来不过问你想法,那这次我便问问你。梵音寺死罪,和废去修活着,你选哪一个?” 连星茗沉默了。 仙府中一片死寂。 系统出声:[我觉得你以选废去修,你现在这点儿修连寒荷师叔都打不过,更别裕和了。反正签约后我刚好能趁着这个机会帮你重塑灵脉,塑得比你现在还要好许多,给你一小段时间就能修上来、修更。若是以修仙者身份被送到梵音寺,日之内便会处决,时间太紧了,你和我签约都没有。] 听起来,废去修似乎还是一件好事。 是这一切前提,是与系统签约。 他不想签约,他不想失去魄。 系统又气愤道:[当然了,我觉得给你这个选择就很无语,凭什么非要让你在这两个选项中选择?你师父看似听你意见,但还是把你意见局限在这两个选择里。] [……] [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嘛,你又打不过裕和,你也逃不过梵音寺追捕。那你就只能选了,谁拳头大,谁就是硬道理。] 在系统时候,连星茗一直垂着眼睫,于是在旁人看来,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与神采,悲愤至极尽头是满心麻木。 这,傅寄秋都看在眼中。 痛在心中。 他小师弟,从一个爱笑爱闹少年,一步一步变成如今这幅支离破碎模样。 “师兄。”连星茗依旧垂着眼帘,眼眶通红盯着地面轻声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像我这般无奈何吗?”不等傅寄秋有所反应,他偏眸看裕和道:“我选废去修。” “……” 一句,年少春心萌动被忍痛断舍离。 某事物仿佛已经提前尘埃落定,多挣扎都只是在苟延残喘。 *** 醒过来时,他已经身处梵音寺。 梵音寺坐落于山之巅,连星茗被困在密闭古寺之中,周围都贴满符咒香炉,更远处是在墙壁上一闪一闪微弱烛光。抬眼看去,一把巨大金色锁链绕在方圆十米,与蓬莱仙岛寒岩窟当初那把困住他金锁如出一辙。 往上看,是一尊威严佛像。 咚—— 咚—— 远处金钟被敲响,连星茗不知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金锁微动,鉴真身形出现在结界之中。 “摇光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连星茗面无表靠在墙角坐着。 纤长眼帘半瞌,没有反应。 鉴真叹了一口气,道:“施主如今已是凡人之身。不进食、不喝水,是会出问题。” 连星茗还是没有反应。 样貌优渥之人经常会格外受到旁人厚待,佛门弟子于世人一视同仁,却也有刚入佛门小弟子红尘之心未泯,在结界外好奇、又十忌惮地偷看他们。 “那位便是屠了漠北皇宫摇光小仙?” “现在不能是小仙啦,他是个凡人。” “几年前我便听过这连摇光名字,听闻蓬莱仙岛出了一位精彩绝伦小弟子,样貌是一等一好,天赋也是极,还是位琴修呢。当时便想着日后若能好好修参加宗门例会,没准能瞻仰一这位二殿风采,没想到……” “唉,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 “有担忧,他以后怎么办呀?” 鉴真温和转眼冲后方看去,众多小童子便竖起手掌念了句“阿弥陀佛”,连忙走开。 鉴真转回眸,温和道:“摇光施主,人生都有低谷与峰。你如今身处低谷当中,未尝不知未来是否会有另一番不同机遇。” 连星茗没有看他,麻木开口。 声音干哑道:“我来梵音寺多久了。” “两日。” 鉴真问:“施主想进食吗?” 连星茗看着地面许久,缓缓闭上了眼睛。 鉴真将饭菜放到了他面前,像是怕会惊扰到什么,低声:“施主你……” 沉默几秒钟,他摇了摇头,礼道:“若有需要,随时唤小僧前来。” 连星茗没有回应,在鉴真离去后,他端起饭菜,垂着眼睛麻木吞咽。 他必须要进食,他要活着。 金锁结界一次被开启之时,又是两日后,这一次来了一位连星茗预想不到人。 是燕王妃。 燕王妃是裴子烨义母,曾经多次让裴子烨送九节风给他,是连星茗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个女人。而今国破家亡,他与裴子烨婚约也自然而然算不得数了,他这次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未礼,也来缘由毫无兴趣。 燕王妃道:“摇光,你看看这是什么。” 连星茗缓缓偏眸看去。 是一封染血碎裂玉简,上方指尖血写有一歪歪扭扭、模糊不清字。他迟了许久才想起,这是皇姐危难那一日,他在寒岩窟中咬破指尖,以血代墨写求救信。 裴子烨最终还是迟来许多。 他抬起眸,看着燕王妃。 燕王妃道:“这封玉简送到我手中,我搁置了五日后,将其拿给子烨看。” “……” 连星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他听见自己嘶声问:“你何要搁置五日?” 燕王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只是想你,子烨迟去一步,你若想怨,便怨我吧。不要冷言冷语待子烨,他你是真心。” 连星茗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身,神色一片空白,“你何要搁置五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燕王妃抿了抿唇,道:“摇光,你真是好天真,你父母一定很疼爱你,才让你这般轻信于人。”深吸一口气,道:“战乱之时,大燕已自身难保,怎能会出兵五十万协助佛狸?这五十万交付于佛狸,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数字,而是大燕数以万计家庭、数不清大燕男儿。子烨拎不清轻重,我与王却不能拎不清。” “在你提出此事之前,漠北就已经悄悄与大燕取得了联系。佛狸已经顶不住了,一个便是大燕——人财死鸟食亡。” 连星茗瞳孔微缩,喉间刺痛。 他听明白了燕王妃语深意。 “你意思是,你们大燕与漠北早就暗地里勾结,里应外合坑害我佛狸?” 燕王妃长叹一声:“佛狸不认输,不想王朝覆灭,此不惜玉石俱焚。大燕却想存活去,即便助纣虐,暂时成无国号附属郡,暂时割地赔款,又怎知数年以后没有翻身机会呢?国与国争斗并非一时逞凶斗狠,胜败时常有,谁能笑到最后,谁便是最终胜者。” “……” 连星茗僵硬立了片刻,垂在身侧手掌握紧松开,又握紧,脸色难看上前一步。 燕王妃立即后退道:“今日前来告知你此时,并非耀武扬威,更非在你伤口上撒盐。我以不告诉你,瞒你一辈子。” 顿了顿,继续道:“我同你一件事。你皇姐带走那七万精兵,其中有漠北安插进去两百名修士。城门打不开,便是那两百多位修士所。漠北将此事做得隐蔽,就连那两百名修士互相都不知是谁秘密参战,只有他们王才知晓——如今漠北王死于你手,想来这个世界上也无人能知,是谁害死了你皇姐。” 燕王妃一边,一边退。 像是担心连星茗会发怒,要与同归于尽,但连星茗只是脸色惨然站在原地,胸腔起伏剧烈。不知道连星茗此时在想什么,是在后悔自己错信于人,是在痛恨大燕背刺径,还是在毛骨悚然于这世道苍凉怖? 燕王妃一直退到了结界之外,道:“我与你这目,是念在漠北皇族覆灭一片大乱,佛狸同样,此时正是大燕上位好时机。你如今已经是凡人之身,不要负隅顽抗了,以你一人之力难斗如今时势。若你能放仇恨,我大燕以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一世无虞。” “……你想让我去当质子?” 连星茗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抬眼看见那把金锁时,更是要从灵魂深处泛起生理性干呕。 燕王妃眼底微闪,张了张唇。 连星茗牵唇反笑,眸光中浮现出浓郁厌恶,“保我后半生一世无虞?国约背弃,谈何诚信。” “你不想来大燕,此后人生也只是一直被关在梵音寺中罢了,都是被关,有何不同。” 转身背着这边,宫袍迤逦及地,声音淡淡:“我既敢,便不怕你能报复。你也不要想着去迷惑子烨,他到底……” “也只不过是大燕义子罢了。” 裴子烨是一位大燕名将后代,将军临死之前千里书信托孤,希望大燕能看在自己国征战数年面上,照抚亲子。而裴子烨难产逝去生母也是燕王妃闺中密友,是最好朋友。 一来二去,索性将其收作义子。 燕王妃虽然裴子烨疼爱有加,看作亲子。若裴子烨哪一日于大燕有害,燕王妃不舍,必定也会手持利刃,亲手斩杀裴子烨。 “你佛狸效忠,正如我等大燕效忠。”燕王妃举步佛像走去,缓声道:“佛狸宗室子弟皆亡故,皇脉只剩你,以及你弟弟。” “我若杀你,子烨必定会与我有嫌隙。” “你弟弟却没有那么好运了。” 连星茗瞳孔骤缩,快步上前想要走近,身形却被巨大金色锁链击回,“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燕王妃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星茗意识抬起手掌想要掠出灵力击开金锁,是手心却毫无反应,他神空白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燕王妃回眸道:“听闻蓬莱仙岛抓住你时,你身处于公宕山附近?” “……”连星茗不敢表露任何绪。 燕王妃却笑了,“你弟弟也在那里,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你大放心,大燕不像漠北那般残忍,以折磨人取乐。你弟弟死得并不痛苦。一碗甜甜糖浆去,孩子睡得十安稳,睡去之前,还期待问我们何时能见到皇兄。” 连星茗腿软倒在地上,满目涨热猩红,他一寸一寸抬起头,含着血恨:“他才六岁……他才六岁!你这个畜牲!!” “六岁。” 燕王妃指尖轻抚佛像金身,长长红指甲划过金身表面,声音激起旁人满背鸡皮疙瘩。 外走去。 声音沿着山巅之上冷风,徐徐灌入耳廓。 “六岁,便已经能记事了。” …… …… 燕王妃离去许久,连星茗神莫测看着自己手掌,他虽已经沦废人,之前过咒术却还在,而今掌心温热。 他能感知到,连曙依然在公宕山脉密林中。 燕王妃却连曙已经死去了。 他不能确定燕王妃得是不是真,也无法知晓是否是自己学术不精,导致咒术有异。 连曙现在还活着吗? 连星茗不敢去多想,只是心底依旧有最后一线期盼。若是连曙还未惨遭毒手,他即便是拼去这一条性命,也要保连曙活着。 想到这里,连星茗偏眸。 眼眶通红看金身佛像。 *** 梵音寺另一处佛像前。 鉴真手举注香,敬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名身着红袈裟老和尚站在他前方,道:“漠北修士秘密参战,此事事关重大,所有违规之人皆该斩杀,以儆效尤。摇光施主寻私仇,原也应死罪难逃,他此时已经是凡人之身,便不该是我们去管辖人了。” 他叹气道:“而今大燕倒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北上攻打漠北,西取佛狸。他们派去公宕山凡人士兵已经围住了密林,想必不出十日,便能够寻到佛狸皇子连曙——战乱七年,鹬蚌相争,最终竟是大燕渔翁得利。” 鉴真道:“战乱能够结束,于凡人百姓,是莫大好事。” 老和尚摇头道:“于那位亡国之仙,则是锥心之痛。” 鉴真抿了抿唇。 老和尚反身看他,“你怜惜他?” 鉴真诚实道:“是。师父会觉得虚云红尘未断,不能世人一视同仁。” 老和尚笑了笑,道:“你年岁不大,心思倒是成熟。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够真正所有人一视同仁呢?他曾于你有恩,你便将他看作不同,也是人之常。求仙问道直至飞升,都是修仙者自己历劫之路,旁人如何想并不重要,总归你未来修仙之路,应该是由你自己来选择。”顿了顿,他走近单掌竖于身前,温和道:“皇子连曙并未逝去,若此事摇光施主得知,必定会逃往漠北公宕山,试图去救。” “他如今已是凡人之身,即便前往也无济于事,更有甚者也许会葬身于大燕士兵刀剑之。该不该告知他此事,你自作决断吧。” 鉴真脸色微白道:“虚云……难以决断。” “那你便去见见他。”老和尚慈祥笑道:“你同我红尘未断,我若试图阻拦你做想做事,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放任你随心而,最后你与他会如何,皆看你一念之差。” 鉴真颔首道:“虚云明白了。” 他走连星茗紧闭地时,依旧难。 该不该告诉连星茗,连曙还活着? 若是,恐怕会害死他恩人。 若是不…… 还未走近,便能够听到锁链轰隆隆巨响,一直端坐在寺庙内金身武佛像摇曳站起了身,手持巨斧,眼看着就要冲结界劈。 鉴真挥手,镇住佛像。 “摇光施主!此地有武佛镇压,务要动金锁法器,你会被反噬!”鉴真快步靠近,隔着锁链看见一双通红,含着泪桃花眼。 那眼底喧嚣与崩溃,让人见之便觉得触目惊心。鉴真心弦微动,心中连忙默念佛法。 “鉴真,你告诉我,连曙还活着不?燕王妃他已经死去了,是我掌心中过咒法明明还在——他还活着不?” 连星茗指尖越过锁链间隙,死死攥紧鉴真袖袍,几乎是哀求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鉴真沉默。 他看见了连星茗掌心血,猩红刺目,让他心神错乱。许久之后,鉴真才道:“摇光施主,你皇弟已经逝去了。” “…………” 连星茗踉跄后退两步,时而看自己掌心咒法,时而看鉴真。 他怀疑鉴真,也怀疑燕王妃,更怀疑掌心咒法,世界上所有东西仿佛都变成了不确定、充满疑虑。没有人以信任,他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他好像快要疯了。 脑子里一直紧绷那根弦,“啪”一声断裂。 心底最后一丝期盼被磨灭。 连星茗抬起头,声音嘶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若骗我,我此生与你不共戴天。他日我若能东山起,誓死手刃仇敌名单中,你排第一位……你现在一遍,他还活着吗?” 鉴真脸色微白,又想起老和尚。 ——他如今已是凡人之身,即便前往也无济于事,更有甚者也许会葬身于大燕士兵刀剑之。 ——最后你与他会如何,皆看你一念之差。 鉴真单掌竖于身前,礼道:“摇光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皇弟已经逝去了。” 连星茗没有同他,静默在原地立了足足十钟,转身踉跄走到墙角坐。一言不发靠着墙角,他仿佛又变成了几日前那个刚被送来梵音寺连摇光,麻木、毫无生气。 摇曳烛光映照在他侧脸上,在纤长羽睫上投射出点点斑驳破碎暗影。香炉中烟气袅袅升起,随着微风飘到了他桃花眼前。 鉴真张了张唇,又抿唇低了头。 他所做,真么? 这好像是一个无论如何选择,都是错误两难抉择,又仿佛是一个会造成更加严重后果善意欺骗。以他目前阅历来处理这种事,属实难办。 数日后。 连星茗掌心中符咒消失了。 这一次是真,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无一丝存在过痕迹。连星茗足足看了掌心近半个小时,眼前仿佛浮现出连曙在山洞中染着恐惧泪光,期期艾艾同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皇兄。” “皇兄,你要快来接我……” “皇兄,曙曙一个人呆在这里很害怕。” 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压唇角时全身血液反冲头顶,喉口腥甜,一口污血喷出。他跑到金锁之前,眼眶赤红冲外哽咽喊:“让鉴真来见我!让他来见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要骗我?” 若碰见此人,他定要杀了他! 他怒不遏,低头时看见了那把金锁,那把困住他一生金锁。 锁孔黑洞洞,像是能将他吸纳进去,铺天盖地水淹了上来,让他悲恸到难以呼吸。 被锁住、困住,一辈子都走不出来这阴影。 将他人生判死刑,无人能救赎。 之后记忆,就变得很模糊了。 有时候会有佛门弟子来同他,他一直靠在墙角,发丝散乱,白衣单薄。有时候会有其他人来看他,寒荷师叔也来过,系统也试图与他,但连星茗只是不吃不喝看着地面。 眼睫低低垂着,没有泪,也没有表。 在沉默中逐渐心死如灰。 宛如尸走肉。 他脑海中有时候会浮现出一人,一故人。譬如皇姐从宽袖中取出一块包着糖纸马奶糖糕,笑着同他今日见到了一只鸟雀上枝,那只鸟雀羽毛好靓丽,像星星一样漂亮。 有时候,又会想起父皇将年幼他举在肩头,带着他大笑从皇宫长道上跑过,母后在后方紧张追着,叫他们小心别摔了。 每逢年关,鞭炮与烟花齐鸣,热热闹闹,白羿便会从镇远侯府进宫,带着许多民间有趣玩意儿,又暗示让他给皇姐一半。 春暖花开,来年相聚。 这条人生路很漫长,来时春光明媚,众星拱月,欢腾肆意呼朋唤友。 走到尽头时蓦然回首,周围只剩了他。 只剩了他一人。 一次有了反应时,是傅寄秋一把绛河打入梵音寺,力将他抱入了怀中。 “我不走,我已经没有地方以去了。”连星茗将颚轻轻搭在他肩头上,时隔数年,一次唤出了这个名字:“阿檀。” 他恍惚抬眼看壁上摇曳烛火,眼中昏暗无光,细微烛光却在他眸中破碎。 “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就像这烛火。 每一个人走进来时,翻飞衣袍都会掀起一阵轻风,这细微添置让微弱烛光流离颠顿,逐渐变得命运多舛。他竭力想要护住烛火,保住星星之火长亮,每一人衣袍都会掀起冷风,每一个人都有细微添置。 他护不住,他一个人护不住。 “我错在,”连星茗看着那烛火一点一点在眸中熄灭,惨笑低声道:“欲挽大厦将倾。” 他指尖剧颤,缓慢推开了傅寄秋。 *** 自连星茗深陷泥潭,被困在梵音寺以来,裴子烨便东奔西走试图在其中斡旋。连星茗犯过错实在是太大了,即便蓬莱仙岛压住消息,犯大错也无法洗干净。 他焦急之,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燕王,询问能否以婚约之名将连星茗救出。 谁知燕王竟然真点头同意了! 裴子烨大喜过望。 他带上了反复抄写无数次婚书,远赴梵音寺,翻阅山之巅,来到了连星茗面前。 满心欢喜。 彼时,连星茗掌心已经被自己抠弄得不成样子,虽已无法琴,琴弦割裂伤痕却迟迟不能愈合,永远刻在指尖、刻在了他心中。 金色巨锁隔开了他们。 一边是雪中送炭,雀跃紧张。 一边是趁火打劫,心死如灰。 [我以给你看是哪两百零七人参与了连云城之战,]系统长叹一声,轻声道:[你仇以自己报,没有证据也能报。你修以回来,甚至变得更。代价是抽离你魄,去塑你未来会到新身体。即便重生你魄也依旧有损,你一辈子都不会任何人动心。] “你……不开心吗?”裴子烨宽肩窄腰,身形大,微微弯腰时,脑后马尾随风轻起。他小心翼翼观察着连星茗表,像是一只大型犬在歪着头小心翼翼观察垂着脑袋小白猫。 眼角眉梢都带着年少稚气,与按捺不住喜意。 以迎娶心仪之人,自然百般欢喜。 连星茗低垂着眼帘,露出了近日来第一个笑容,弯唇道:“开心。” 声音却发干、发涩。 裴子烨抖了抖婚书,佯装不在意道:“随便写,你看看吧。要是有什么不喜欢地方就,了,我还想在最后添一句。” 他在等连星茗问他,会在最后添什么。 连星茗却没有问,接过婚书。 “喜欢。” 裴子烨便紧张到有手足无措了,想要笑却努力压,声音发紧问:“那你……咳咳,那你愿意和我成婚吗?” 连星茗垂眼看着婚书。 红底黑字,泼墨侵袭眼底,铺天盖地。 怖,恨。 他突然想起了燕王妃之前过,而今漠北大乱,佛狸大乱,大燕将佛狸皇族最后一血脉娶走当作质子,趁火打劫欲吞并佛狸。 这一瞬间恨意,导致他眼底浮现出暴戾杀气,让他觉得这婚书实在是恨。从前结盟崩裂,战时背刺,战后趁火打劫! 他杀意几乎要从眼眶中漫出来,若杀气有实体,此时必定早已经包裹住裴子烨。 系统长舒出一口气,问:[以前每一次我问你时候,你都是婉拒,眨眼间都快要十八年了。这一次,你愿意与我签约吗?] “我愿意。” 连星茗抬头看裴子烨,裴子烨脸色微红提唇他笑了笑,似乎兴极了,“我会好好你!成亲当日我也会给你最……” “但我有一个条件。” 连星茗打断,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接受系统传来磅礴讯息。许久后他睁开了眼睛,迎上裴子烨迟疑目光,弯唇微笑道:“成亲当日迎亲人员,由我来选。” 一字一句,都在推进血腥婚礼。裴子烨却浑然不知,兴奋又期待点头:“好!” 大梦一场,历噩梦。 这一次障妖幻象来得尤其久,前前后后经历了将近八年时间,曾经血与泪被岁月长河掩盖了数年,终于震撼撕开朦胧面纱,无比清晰惊现在后世人眼前。 而今,是时候该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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