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三次绕回来, 祝水雯语塞了。 听异乡说，东方有种神秘的玄术，名为“鬼打墙”——她觉得, 自己概是陷入这种境地了。 还是说, 她的脚其实有自己的想法……？ 踌躇了数秒，最终, 她还是推开了石墙，对少年怯怯地说了一“嗨”。 * 候, 她绝对没想到，她的地下王国之旅，就此扭曲。 这个葬送了无数冒险者的险地, 突然像是被拔光了牙齿和利爪的野兽，卑躬屈膝地对她摊开了柔软的肚皮。 一夜之间, 这龙潭虎穴变成了鸟语花香的安逸花园，要她想，任一个地方都为她任劳任怨地敞开门。 早些候，她若是想找点吃的, 得费劲千辛万苦，用尽各种手段翻入高等怪的府邸, 避开密集的守卫, 还得凭着一点运气，才能找到零星的残羹冷炙。 能捡着一些冷透了、但尚属完整的烤鸡腿, 是能开心一整天的好事。 但现在呢？ 些散发着罗勒香味的烤鸡腿, 会出现在角落里的宝盒里，出现在石墙的火把挂钩下, 还会出现在树枝。 ——热乎得像是刚从炉膛里掏出来的一样。 一开始，她还不敢碰, 敢去动其他的剩饭。 但是，第二天，些剩饭就从她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了。 看着崭新到炉灰都被擦干净的灶台，祝水雯想晕厥了。 见鬼，不会是她的盗窃为被发现了吧？ 在没得选的况下，她自暴自弃地吃完了一整鸡腿。 ……运气很好，她没死。 好香哦。 她舔了舔指尖亮晶晶的油渍，忍了又忍，带着“打猎”剩下的两鸡腿，全都送给了小怪。 他的皮肤白得让发憷，是柔弱到病态的清俊，像是从没见过太阳——她想，概是重度营养不良，他才生得如此可怜，能无地蜷缩在棺材里，像是古堡里的公主一样，等着从天而降来拯救他的小魔女。 她要好好地投喂他，把他喂到身体健康、能跑能跳。 可是，少年的神晦暗不明，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她有些急了，熟练地坐少年的腿，勾着他的脖子亲了又亲。 ——很好，他吃了。 “言听计从”是她用过最好用的魔法！ 小魔女感动得一塌糊涂。 要知道，连最基础的照明术，她都能弄出族里想都想不到的故障出来。现在告诉她，要和“生”贴一贴，不费一点气就能完全控制住对方—— 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 不过，概是“有得必有失”，在发现一件好事以后，她又发现了一件坏事。 她好像……出不去了。 “我记得，这条路我走过的……”她嘟囔着，一弯腰，定定地看着墙角处的崭新铲痕。 如果她不是记忆出现了问题，她分明记得，这里应该是她做好的标记。 她想了想，转过身在另一处留下标记，随即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没过多久，她霍然转身。 施加了疾风术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议，因此，她当场抓包了—— 一握着铲子、在墙边哼哧哼哧“工作”的比奇鼠。 小老鼠尖叫起来，胡乱地挥舞着把小巧玲珑的铲子。 但因着少女捏着它细长的尾巴，使得它倒吊在空中，加之它似也有所顾虑——总之，把铲子畏畏缩缩地左刺右突了半天，愣是连铲风都没刮到她身。 “为什么要铲掉我做的记号？” 这段间，说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少女顾不得这可能是个陷阱，急急地抓着这目前唯一的知（鼠），连珠炮一般询问道—— “你们怪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最近一都没见到？ “这附近的路是不是施加了幻术？ “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面对这些问题，比奇鼠的反应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尊贵的小姐，求求您放过我吧！” 它“吱吱”地叫个不停。 不知为，它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极度焦虑，身体哆嗦个不停，就仿佛—— 有什么极度危险的猛兽，在冷冷地审视着它的一言一。 ……她有这么可怕吗？ 少女困惑不已。 问不出个所以然，她怎么会善罢甘休？ 想了想，少女诱惑道：“拜托了，你回答的话，我给你吃鸡腿。” * 比奇鼠：…… 谁敢吃啊，可是要献给“位”的贡品！ 它要有胆子去抢食，咽下去的一刻，“”就会让它当场暴毙！ 它毛绒绒的爪子当即捂住了鼠嘴，摆出了宁死不屈的架势。 * 显而易见，谈判破裂了。 祝水雯唉叹气，为了让它开口，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包括但不仅限下抖动、左右摇晃、揪着它的尾巴转风车，但是…… 全部失败了。 ……能用招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少女的脸一下子苦起来，但最终，她还是捏住了小鼠的身躯，脸慢慢地凑了过去。 老实说，她是有点不愿的。 倒不是比奇鼠长相狰狞，让没法下口。相反，它的貌相当可爱，豆子的眼睛乌溜溜地转，最圈还有一层星河般的黑蓝色光晕。 但是…… ……好别扭。 面对少年，她亲得所当然，就好像他怀里的位置天生就为她准备的。 但是，若是换了其他，好像……就没么开心了。 但是算了，现在都这个况了，没有她挑挑拣拣的余地。 她得尽早摸清这个地宫的相。 不然…… 想到姐姐的火爆脾气，祝水雯头皮发麻。 * 在族里看来，这是她失踪的第六天了。 自打“鬼打墙”的况出现后，她的信号就发不出去了，通讯水晶更是变成了灰白一块——它的魔被彻底抽干了。 可是，她出发前才给水晶充了能，按说，是能用数月的。 她得用了笨办法，折了千纸鹤去报信。没过几个小，它就破破烂烂地飞回来，一头栽倒在她的掌心里。 某个“怪”捕获了它，裹挟着怒意，把它生生撕扯至碎裂。 但她不明白的是，对方分明发现了纸鹤，却还是让它飞了回来……为什么？ “不准逃”——从模样凄惨的千纸鹤身，她依稀感觉到了类似这般的警告。 但是，她能硬着头皮，继续在对方的底线胡乱地践踏。 ——毕竟，姐姐彪起来，是的敢一个来单挑整个地下王国的啊！ * 能说，这是甜蜜的“负担”了。 不过也是她亲手给浇灌出来的“恶果”。 往日，要得了空，她就会去姐姐边腻歪一会儿。到如今，要超过一周不见面，姐姐就会黑着脸过来拦她。 她得说好久的“才没有移别恋，也没有喜欢别，我还是最喜欢姐姐了”，才能哄得对方“发慈悲”地高兴起来。 要想想姐姐现在脸可能会出现的表，祝水雯就吓得心跳都加速了。 不、不会在准备一些毁天灭地的禁咒，打算强闯地宫吧？ 啊哈哈，不可能会么夸张的…… ……吧？ * “接下来，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手中眼睛瞪得快脱框而出的比奇鼠，她心一横，亲了下去。 要不去想它的啮齿可能啃过无数和怪的腐烂尸首，亲起来倒也没么的负担—— “不不不不不不——小夫，请不要——主的会杀了我的！” 在比奇鼠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少女的唇充满壮烈意味地贴了过来，然后…… 触到了一层烟雾。 手中的比奇鼠，消失了。 * 这是……空间魔法。 即便是在天才辈出的魔女一族里，会移形换影的都是少数中的少数，这是可魔导师才能掌握的“神灵规则”。 现在，眼睛瞪得快脱框的，变成了祝水雯。 她刚才……居然把一位魔导师级别的可怕怪，捏在手里转风车？ 啊？？ * “小夫”……是什么意思？ 比奇鼠刚才像是说漏了嘴，但祝水雯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它欲擒故纵后的伪装。 这听去，就好像是…… 她在完全不知的懵懂状态下，成为了某怪的“新娘”。 能驱使魔导师级别的比奇鼠，能说明，“主”是比它更为恐怖的高等怪。 ……啊？ 些鲜花和衣裙，不会都是给她的吧？ 确的选项在她脑内一闪而过，随即被排除了出去。 到目前为止，她和低等的怪打过交道，连中层的怪都很少碰见，哪有遇到“”的可能？ 想破头也不明白比奇鼠为要骗，思索了整整一路，她满头雾水地回到了石墙前。 不过，一想到等会儿要喂少年吃东西，她的心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除了鸡腿和面包，她还找到了一片类世界才会有的奶酪。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类的食，但一想到昨天她才说了“想吃奶酪”，今天就莫名心想事成了，少女觉得，这是个好预兆。 希望找出去的路，也能这般顺利。 不过…… 她要是走了，贺雪岐该怎么办呢？ 没了她“打猎”拿回来的食，个被困在“怪禁区”里的小可怜，概会像一朵无浇水的玫瑰花，迅速枯萎致死吧。 怎么办？ 如果她说想带他一起走……他会同意吗？ * 祝水雯觉得，她的脚概的有自己的想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然，她不会一看到少年坐在桌边，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冲过去，然后—— 吧唧一口亲了去。 很好，“言听计从”，续啦！ 她好机智啊！ 一高兴，她环着少年的脖颈，用洋洋得意的语调道：“你有没有想我啊？——你、你必须说‘想’。” 说到一半，她紧急刹车，改成了命令的句子。 她才不要听到他实的想法！ 如果听见“你是谁”之类冷酷的回答——不幸，他给出这种答案的可能高达99.9%，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强取豪夺自己的坏蛋魔女呢——她恐怕会呜呜哭起来。 ——好吧并不会。 魔女们的宗旨就是要对任、任事都端得无无义，她当然也是这样！ 贺雪岐灰色的瞳孔直直地看着她，嘴里慢慢念着：“我很想你。” 他说他很想。 少女心花怒放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无无义”的设，扭扭捏捏道：“我也超想……” 闻言，贺雪岐的眼眸沉了沉。 跟他呆的间久了，祝水雯多少能看出来，他有些生气。 ……不，都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了，就不是“有些生气”，是“非常生气”了！ 她有些踌躇现在说“我想带你一起走”会不会机不对，却听他先问道：“你饿了吗？” “我、还好啦，还能忍……” 无视了她假惺惺的客套，少年的手直接按了来。 ……她的肚子确实是鼓的。 回来的路，她饿得要命，没能抵挡住诱惑，把原本打算“贿赂”比奇鼠的鸡腿吃了。 本想偷偷地瞒下私自加餐这件事，现在被小怪抓了个着，祝水雯一间窘迫起来。 可、可是，“打猎”就是很累的嘛！ 他像是话有话似的，语气平淡道：“小水，我饿了太久了。” ——没有任起伏的调，却激得少女浑身哆嗦了一下。 和平的他，不一样。 “饿了太久”是什么意思？她今天比往常回来得还早了些，没可能饿着他，怎么能这样血口喷式对她撒娇——唔！ 腰的手陡然收紧，她吃痛地叫了一：“你干嘛啦？怎么就生气啦？” 没有听见贺雪岐的音，少女疑惑地看他，以命令的语气重复道：“你为什么生气，告诉我。” 他垂着眼看她，良久，苍白的唇瓣一挑，露出了足恶劣的笑容：“你猜？” 小魔女一瞬间面如土色。 妈咪，阿爹，救救她—— 魔法怎么失灵啦！ * 完了完了、这下是的完了！ 她当机立断，最低级的木系缠绕术发动，翠绿的藤蔓爬少年的小腿，试图将他往后扯去—— 纹！丝！不！动！ 怎么会……！ 她想不明白这一幕怎么会发生在一个柔弱到生活不能自的小怪身，但这不妨碍她飞快地掏出魔杖，准备来个强化版的缠绕术—— 啪。 在祝水雯呆滞的视线里，魔杖应而断。 幽蓝的光芒褪去，她讪讪地拿起手中的半截木头，往旁边的桌子敲了敲，颤颤巍巍道：“我、我给你奏个乐吧……？” 就算她脑子再不灵活，这会儿都该反应过来了。 灰狼和小白兔——她怎么会一直把自己带入前者的角色里？ 一无所知地在狼区乱蹦乱跳的傻兔子，分明是她自己。 少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像是一尊精细的雕像。 是，他的眼中染了些讥诮之色，既像是在嘲笑她，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祝水雯想，对高等怪来说，这段经历确实是奇耻辱。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她期期艾艾地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胡话，“你需要我给你道歉吗？我很擅长道歉的、因为我老搞不好恶作剧，每次被抓到，就要道歉……你喜欢热气球吗，我，我可以扎一个出来，让所有怪都听见我站在面喊‘对不起’……” 她说这些话是想拖延间，谁知贺雪岐冷不丁道：“然后呢？” “然、然后？” 他冷笑起来：“然后，你就可以坐着热气球，逃到我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对吧？听去不错。” 祝水雯发誓，她没有想么多！ 这是污蔑！ 但她不敢说，一句话也不反驳，唯唯诺诺地应着，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之前玩得太过火，现在，她的报应来了。 她早就觉得，“言听计从”会突然失效。但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每次少年表现出乖驯听话的模样，侥幸的心就迫不及待地占据了风。 她想着，像贺雪岐这样一推就倒的柔弱小怪，即便是魔法失效，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原来被“掌控”的，是她啊。 她点微弱的气根本撼动不了他的身躯，反倒是她自己，推搡间，差点从他的膝跌下去—— “想逃跑吗？” 少年冷冽的气息像是一张蛛网，将她死死地裹住。 原本有如雪山的寒气，此刻是如火山喷发一般，灼热地涌动，贪婪地侵蚀着少女的每一寸肌肤。 “我、没有……我我我是……” 她还在结结巴巴地替自己争取缓刑，下一秒，贺雪岐的手一捞一推，她的腰肢顿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压在了身后的暗金炎木制成的桌面。 ……温热的。 炎木是塞拉菲森林中心火山口附近才有的特殊木材，因着产量极其稀少，获取的难度又极，通常是拿来做顶级魔杖的。 像这样一整块用来做餐桌……小魔女不合宜地感觉到了肉疼。 但这点走神，因着少年突然的俯身压下，一下子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干、干什么？” 他的表好奇怪。 少女战战兢兢地瞥了他一眼。 贺雪岐的灰瞳原本像是无机质的玻璃，清澈冷冽，令心生惧意。 然而，这一刻，双眼睛展露出的绪，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生气，还有一些其他看不懂的绪。 这……是魔法失灵后的反噬吗？ 还是说，他是想狠狠地报复她，让她也尝尝“言听计从”的滋味？ 虽然也不是不，但想必她是不会遇到这种好事的。 她飞快道：“我知道错了……我可以补偿你的，的，我会弥补对你心灵造成的损害，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我道歉，我认错，认到你满意为止……” 兴许是魔女一族天生就有见势不妙就要示弱的欺诈本能，少女的眼中泛起点点的水色，比微羽蚊的哼唧还小的哀求里夹杂着含糊不清的鼻音，看着可怜极了。 每次魔法课的成绩不想，姐姐绷着脸要教育她，要她摆出这种模样，不出三秒，对方就有投降的份了。 「小水你在天然魅惑这方面可能会很有天赋」——好朋友方慕柔曾经给出过这样的评价。 尽管她觉得是朋友在安慰她，但这一刻，她能祈祷，这句话是确的。 不怂不，她现在怕得要命。 个把怪狠狠玩弄过一轮、欣赏过他百依百顺“丑态”的罪魁祸首，她，祝水雯，此就在受害（怪）的控制范围内。 ——近得他要一伸手，就能剜出她的心脏，再切成片拿去当下酒菜吃。 多么轻易就能完成的复仇。 “认错？” 他的音听不出绪。 祝水雯完全是昏头了，顺着他的话，不过脑子地走起了忏悔的流程：“我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亲你，不应该抱你，不应该……” 她每忏悔一条，少年的脸色都要更黑一层。 “不应该叫你‘琪琪’，我应该要充满尊敬地称呼您为‘尊贵的怪’……” 话刚说到一半，小魔女突然毫无征兆地翻了脸，羊皮小靴子恶狠狠地踹向少年的腹部。 ——没踢动。 啊啊啊！ 她当初是为什么觉得，这是一“柔弱无助又可怜”的小怪啊？ 用腿都顶不动他，这算哪门子的“柔弱”？ 临想出的逃跑计划当场破产，少女直接滑跪，继续忏悔：“我我，我也不应该踹你……” 话音未落，她的眉心皱了起来，小地低低叫唤了一。 好疼…… 因着太过慌张，她的小腿不小心被靴子的金属扣划了一下。 她没能第一间意识到这件事的危险，但从贺雪岐骤然变化的神，她模糊地察觉到—— 好像、不太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香。” 她没太解他在说什么。 贺雪岐没有解释，动作却是一下子变得急切起来，手往下探去，径直按住了她的脚踝，强硬地将它掰向另一侧。 “唔……！”与其说是吃疼，倒不如说，她是被他此迫切想要索求什么的异常模样给吓了一跳。 小腿被迫拉高、折起，道过重的冰凉触感在其游离，少女“呜呜”地叫唤起来。但看到贺雪岐的眼神，她咬住唇，飞快地把点呜咽全吞了回去。 好、好恐怖。 是少年先前从未在她面前暴露过的模样，黑沉沉的阴翳自他的眼底飞速蔓延，是隐忍后成百倍千倍爆发出来的偏执迷恋。 发生什么了？ 她愣愣地将视线落在小腿。 面，赫然出现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她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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