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对面的小巷内, 沾着烟熏气息的川菜馆子里。 圆桌边热热闹闹地挤着一圈的人,大讨论得七嘴八舌,场面亢奋中带着一丝混乱。 “小水, 小水, 你论坛看了没啊?我靠,大讨论得飞起来了!” 祝水雯闷头扒饭。 没看, 不知道,不清楚。 她把手机开了飞模式, 一条消息也收不到了。 她像鸵鸟一样,试图钻进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在飞模式开启前,她看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 [方慕柔]:【啊啊啊!小水, 你们亲了吗?亲到没有啊!】 吓得她手一个没拿稳,手机直接滑到了膝盖。 幸好, 面的时候,没人会如简单直接粗暴,大相对来说保留了一点最基本的矜持。 因,面对大拐弯抹角的提问, 她只要假装听不懂就好了。 只是—— 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在螺肉第三次掉下去的时候, 坐她旁边的祝绯绯看不下去了, 利落地夹了起来,丢进了她的碗里。 然后, 祝绯绯眼睁睁看到, 妹妹费劲地沿着碗边划拉了一遍一遍,却是屡屡失手。 最后, 她像是有些气的样子,将碗端起来, 一下子倒进了嘴里。 ……总算是吃到了。 祝绯绯跟着也莫松了口气,视线一转,却发现圆桌对角线坐着的那位“风暴中心人物”,正专注地看着这边。 准确地说,是在看鼓着腮帮子一嚼一嚼的祝水雯。 祝绯绯一下子来火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实点,看什么看! * 应文隆是最后一个过来的。 他代表班级去领奖了。直到在闪亮的“一等奖”落在手里,他还有些发懵,脸的表情绷得很紧,仿佛对这个结毫不意外,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然了,因着他们舞台剧的质量确实了一大截,其他同学倒也没觉得这态度有什么问题,顶多觉得“这人好狂啊”。 不过,这个印象截止于出馆的那一刻。 应文隆迟缓地走了两步后,脚步越来越快,以至于最后像打飘一样弹跳了起来。 这会儿即便在馆子里,他也兴奋得蹿下跳的。 “我的个老天啊,学神啊,我的真神,怎么做到临场发挥能那么完美……”应文隆直拍大腿,“他们都问我怎么想到这样收尾的,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学神牛逼——!” 一听见题绕到这头了,祝水雯的头缩得更低了。 缪漾道:“大龙你也牛的,顺着这个结局编了段收尾,我也给听傻了。” 祝水雯飞快地搁下筷子,侧身对祝绯绯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逃命一样跑了。 事实,对自己临时编出来的收尾旁白,应文隆还挺满意的,但一看祝水雯一溜烟地跑出去,他只得硬刹住了车,转道:“不说那了,我敬陛下一杯吧!” 他拿起脚杯,晃了晃里头黄澄澄的橙汁,脸是溢于言表的兴奋:“我干了我干了,陛下随意。” “大龙你哪里学来的这么油腻的敬酒词。”缪漾扶住额,“看我的!” 说着,他站起身,对祝绯绯道:“绯姐,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一声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来。 隔壁桌,顾瑾宴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一桌子的墨镜男虎视眈眈地围观,缪漾的语速逐渐变缓,没说几个字就悻悻地坐下了。 惹得应文隆一通嘲笑。 祝绯绯头都没转,呛声道:“我们班聚会,你们八班过来干嘛?有病?” 顾瑾宴黑着脸道:“我们刚好也选这里吃饭,有问题吗?有本事你让老板把我们赶出去。” ……好重的火.药味。 缪漾喝了口雪碧,只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孔一彬温温吞吞道:“雪碧不够吧,要不要点真伙驱寒?” “白酒贵,不准点!”应文隆立刻跳起来了。 这可是他在请客,别放肆了! 祝绯绯更简单直接:“难喝,不喝。” 顾瑾宴一拍桌子,跟她唱反调:“老板,给我们这桌来一箱白酒。” 老板无动于衷:“学娃喝什么白酒,不准喝。” 顾瑾宴:…… 这破店他再也不会来了! * 祝水雯掬起一捧水,淋在脸。 细密的水珠沾在睫毛,宛如点点的装饰钻石,折射出亮晶晶的色泽。 ……没有办法再维持“若无其事”的状态了。 在缪漾提及应文隆的“收尾”时,她竭力维持的表面平静,便如水流冲垮的砂砾城堡一般消散了个干净。 兴许是得了灵感,除却“英格兰的使臣姗姗来迟,和其他人一起将哈姆雷特的尸搬到了王位”这些早早定好的旁白,还额外交代了国王和王后的结局。 那些,即便现在想起来,都让祝水雯感觉羞耻异常。 「无论其他人怎么努力,也无法将两具尸分开。」 「因,他们将这对夫妻合葬在一起。」 「直到现在,风化的骷髅依然在棺椁中紧紧相拥,在这段不会醒来的长眠里,尽情地分享比死亡更长久的永恒。」 这个收尾,让祝水雯只想咆哮一句—— 大龙哥,你是《巴黎圣母院》看多了吧! 她往微微发烫的脸颊泼了一捧水。 该回去了。 用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她转过身,却是浑身一颤。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刚来。”贺雪岐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自然道:“你出来久了,他们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其实,倘若女在洗脸时看一眼镜子,就会知道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她没有。 因,她只能一边心存疑虑地“喔喔”应着,一边脚步飞快地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祝同学。” 他冷不丁地喊她:“你不想问问吗,为什么我选择了那种方式……” “我不想!” 她答得飞快。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后,她先磕磕巴巴道:“我知道你是想救场,没、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的,你也……” “可是我会。” 只一句,就让她接下来的所有,说不出口了。 他在说什么? ——我不会放在心。 ——可是我会。 无法思考了,她宛如回到了舞台之,只能动地由着他摆布。 ——小水,你们亲了吗? ——亲到没有啊! 其实没有。 只是借位已。 但那么近的距离,连他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就像是真的在紧紧拥抱着亲吻一样。 ……借位已。 咚。 年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她像见了猫的老鼠,惊吓地往后退一步。 她在害怕什么? “我、我要回去了……” “哈姆雷特用‘演戏’的手段,去试探他的叔父……” 贺雪岐语气平淡,说出了对女来说堪称恐怖的句子。 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她的心中浮出这样强烈的预感。 “哈姆雷特找人演的戏,就是他想知道的‘事实’……” 祝水雯一个激灵,用更大的音量打断了他:“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总之我先走了!” 不要说下去了——! 会崩坏的,一切都会崩溃的,然后走向一个谁也无法预判的方向。 他喜欢的是姐姐,喜欢的是“祝同学”。 ——跟她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慌乱中,她差点把自己绊倒。 在像兔子一样一溜烟蹿得老远以前,她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 “一直以来,我都只喊一个人‘祝同学’。” 那是……有些落寞的,充满寂寥的声音。 * “没事吗?”祝绯绯问了她一句。 “我没事。”她机械地回着,机械地笑着,再机械地挽着姐姐的手,和其他人说着再见。 她的大脑像是在刻意回避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回到后,她居然一次也没有想起他。 他是谁? 不知道。 心脏在平稳地跳,没有一丁点失衡的前兆。 ……好了。 维持这种大脑空白的状态,她跟祝绯绯聊天聊到凌晨,才在眼皮耷拉的状态下,姐姐赶下了楼。 一回到房间,沾到枕头,她就睡着了。 那不能称之为“睡眠”,一丁点舒适感都没有,只能说是“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好几个小时,也有可能是短短的几分钟。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猛地意识到——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身极其沉重,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大脑却异常清楚活跃。 因,她知道自己正躺在舞台。 ——穿着那条明黄色的舞台裙子,如演出一般,躺在王后“死去”的地方。 方垂下来大片朦朦胧胧的灯束,更远处却浸没在了浓稠的黑色中,台下的观众座位空空如也。 只是…… 如人都走光了,那传入耳中的细碎噪声,是谁发出来的呢? “祝同学。” 好温柔的声音。 为什么要用这么甜蜜的语调喊她呢? 耳根在微微地发热,但身却如没骨头一般轻飘飘地松弛着,她只能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贴到她的耳侧。 “祝同学。” 不要喊了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比情人诉说柔情蜜意更加缱绻的耳语,羞得她只想把身蜷缩起来,再钻进离自己最近的地缝里。 兴许是她的祈祷起了用,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真没有再喊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见了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他俯下身,披风跟着悠悠地落下,覆住了她的肩膀,引得人不安地轻颤起来。 这是演出到了最后的关头吗? 但她明明记得,舞台剧已经结束了…… “祝同学,可以……吗?” ……哎? 大龙什么时候改的剧本?有这句吗? 可以? 可以什么? 最关键的部分像是人刻意用马赛克笔给涂得模糊了,完听不清楚。 不过,对方好像也没有说明的意思——倒不如说,他是故意如,期盼着她不要回答。 如一来,就可以自顾自地她是默认了。 手轻柔地握住,包裹着女肌肤的手套缓缓褪下,带着潮湿气息的热度落在她的指.尖。 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轻啄,但因着她的不反抗,对方的动逐渐变得放肆起来。 湿热的温度在指间游离,在一片阒然中,那本应微弱的紊乱气息,伴随着令人耳热的黏腻水声,放大到难以忽视的程度。 她像是一颗可怜兮兮的冰激凌球,逐渐融化成淅淅沥沥的糖水。 在几近眩晕的温中,她听见了略带苦涩的询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水雯,你会喜欢下雪天吗?”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从床猛地卧起来,打开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她下意识将视线投向手—— 是干燥的。 片刻后,她双手捂住脸,喉间溢出微弱的悲鸣。 ……她怎么会做这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