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一剑元神消,三途河涸万骨枯… 早在七百年前,他就已经见到了今日这般局面,逃不掉的… 三途河 花开彼岸,花叶两不相见,鲜红如血的彼岸花盛开在三途河上的道路两旁,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流淌着浅绿色的水流,不远处两道山峰一左一右互相遥望,在山峰之间处一轮半月泛着幽静的绿光照耀着它底下的这一片天地。 顺着小径而去,一片绿色汪洋上洒落着点点星辰,这里没有风、没有花香、没有鸟兽虫鸣,只有无穷无尽的死寂。 然而此时,一道道淌水声打破了这份死寂,只见一个肥头大耳,青面獠牙的巨人正赤着脚从小径上蹚水行来,他每走一步,脖子上的铁链就会发出“铮铮铮”的声响。 这些声响也将他身后正被他拖着的人弄醒了过来… 他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到了绿幽幽的布满了繁星的天空,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地面拖行。 他的身上有着数不清的刀伤剑痕,鲜血随着被拖行淌了一路,他长发凌乱,青墨色衣袍也被弄得不成样子,他狼狈至极,可依然无法掩盖他长着的那一张绝世容颜。 “咳咳…”被拖行至深水处,毫无意外的被呛了几口水,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将头微微仰起,看到面前那座“大山”一般的熊背,气喘吁吁道:“我说…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前面巨人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瞅着他,他表情呆滞,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将他的手里的脚放下,艰难地弯了一下腰,巨手“轻轻”地握上了他那只带血的手臂。 “呃!” 他一时没忍住,痛的他一声闷哼。巨人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两只大手在他身上隔空上下游移,不知要去抓他身上那处位置? 看着巨人慌张无措的模样,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这笑容让巨人看了如沐春风,心中温暖了不少。 然后,巨人小心翼翼用他的大手将他打横捧起,他的衣衫都被水沾湿,被捧起来的时候,衣衫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流着。 “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言出法随体质,话音刚落,从他们的身后方迅速飞来两人。 一位手持箜篌、一位手握擎天剑,二者皆是衣衫华美,相貌不凡之人,那持有箜篌之人着金缕白锦衣,眉心处一滴金色水印流转光芒,身后散发着耀眼的逐日光圈。 手握擎天剑之人,一袭如火红衫,两根尾带无风自动,颇有遗世独立之姿。 而这两人皆为神明,他们奉青云大帝的命令击杀魔族之子镜苍,被巨人捧在双手里虚弱不堪的他正是这两位神明的目标—镜苍。 “镜苍,你逃不掉的。” 镜苍此时强撑着一口气,从巨人的手掌里坐了起来,望着已经追杀了他五天四夜的神明。 “神明不是最讲慈悲吗?我与二位并无任何怨仇,二位何必赶尽杀绝?” “你的确与我二人没有怨仇…”手持箜篌的月神说道:“但你是魔族之子,你所到之处皆逢战乱、瘟疫…为了避免三界再次出现灾祸,你不能留于天地!” “呵…”他轻声呵笑,一双如墨漆黑的眸子里隐约流动着几缕光芒,轻轻吐露着月神对他的几字评价。 “战乱…瘟疫…”他心中微叹。 “若我有如此神通,你们所居之地耀神宫会在我踏足的那一刻起就不复存在了。” 说罢,镜苍的右手食指放在巨人手掌上有意无意的点了三下,恍惚间,水神看到他嘴唇微微张开,似有咒语传出。 “不好!”水神双手转动擎天剑,在脚下阵法形成的一瞬间抓着身旁的月神想要从阵法里逃出,但是阵法已成,冲天而起的血芒势如破竹,潋息六芒阵是镜苍的必杀技之一。 他若是没到那濒死绝境之下,是不会使出来的。可眼下,他竟然毫不犹豫的使出了必杀技。 由于本身的神识遭受到了极大的重创,潋息六芒阵的杀伤力并没有发挥出它该有的巅峰状态。 这阵法只能抵御住月神和水神两息之间,等巨人带着镜苍逃到了两座山峰之间时,一道庞大的半月斩从天而降。 此时,月神和水神从后奔袭而来,而那道半月斩是巨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躲过的。 危急之时,镜苍一人逃命明显足矣,但仅仅只是脑海里那一刹那的善念,镜苍燃烧了自己的生命之火!元神之力! “轰!” “砰!” 万物俱灭,数以万计的星火从天而降,燃烧着这一片彼岸花海。 巨人的身躯与镜苍的一缕残识纷纷从空中坠落,在三途河的深渊之下,一盏散发着白光的灯翩然跃起,于漆黑的深渊之中尽数吸纳了从四面八方游曳而来的残魂残识。 “虚妄境现…” 浩瀚无垠的空间里,隐约传来一个声音后随风而散。 当镜苍再次醒来时,他已是被镇压在寂灭境里,封山傅阵困住了他,可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从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闯入耀神宮那一刻起,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桑桑,我一定…救活你! 七百年前的记忆在此刻如疯如颠的涌入夜玄羽的大脑,如今他已回不了头了… 当冰魄剑从宁乘汐的后背刺穿了她心脏的那一刻,夜玄羽的内心在猛烈的颤抖着,万物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宁乘汐双手软弱无力的垂了下去,她的月神之力从伤口处倾泻而出,强大的月神之力压迫着祈明珠,她瘫倒在地,面目狰狞,表情很是痛苦。 她伸出右手虚握,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冰魄剑刺穿了冰心,也让七情在宁乘汐承受锥心之痛时急速盛开了两瓣花,那一刻,宁乘汐的绝望与痛苦已经达到了极致。 但她不哭不闹,只是杵在了原地,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己心口上的那把冰魄剑。 夜玄羽看到了七情开花,光华怒放,他将冰魄剑抽出,宁乘汐没有了支撑,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灵魄急速从天边掠来,在接近月神光辉时,他的真身也显露了出来。 祈明珠只看见了他一个背影,眼泪已是簌簌落下。 “裴青…” 听到祈明珠的声音,裴青转过身来,看着祈明珠入魔的样子,他的眼里充满了悲哀。 “我的灵魄之所以一直围绕着祈桑桑,是因为她的月神之力能净化你的心魔…可是,没想到的是…” 裴青看向了夜玄羽,他没想到夜玄羽居然会杀祈桑桑。 夜玄羽听到此话,抬起头来,眼眶通红,“你们活在虚妄境里,所行一切都是命数,今日你们都活不了!” 裴青的身影开始变得摇摇欲坠,祈明珠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却被夜玄羽一掌击飞。 燃烧了元神之力的夜玄羽好像也燃烧了自己的理智,他变得很是疯狂,双手结印,布下法阵,远在万里之外的离渊都感应到了他法阵的能量波动。 躺在一侧的崆峒印似乎也受到了他的控制,开始颤鸣不止。 “牵引阵…” 牵引阵,是魔族禁术,凡是施阵者标记了一个人或者一件物品,只要牵引阵开启,被标记者皆会不可控的进入阵法内。 在牵引阵内,施阵者是无敌的。 曾经的牵引阵险些让整个九州大陆颠覆,后来,被离渊和镜苍的父亲封印,列为了禁术。 当初,父亲就是因为用了牵引阵而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看来,是时候真的要管教一下我这个蠢弟弟了!” 须臾间,崆峒印,离渊出现在了牵引阵的上方,离渊狠狠地甩出一道剑锋,压制了正在施法中的夜玄羽。 当夜玄羽躲过离渊的剑锋刚刚站稳身形时,离渊的离火剑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为了一个死了七百年的女人,居然动用家族禁术,今日,就让我来清理门户!” “她没死!” 冰魄剑和离火剑的剑锋碰撞在一起,两人之间的交锋已经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了。 而此时,北城里,裴元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从天而降的月神光辉,在这片土地上,魔族禁术的牵引阵法蠢蠢欲动。 好在,北城里的百姓并没有被牵引阵所标记,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裴元!” 萧无在城墙下抬头喊了他一声,然后纵身飞上城楼,见他面色凝重,裴元还以为是裴青又出什么事了。 “我哥死了?!” “啧!”萧无啧了他一声道:“你就不能想他点儿好?” “是军营出事了!” “军营??不是有影月吗?能出什么事?” 萧无叹道:“军营里有很多士兵被牵引阵标记了…” “所以他们现在这会儿在皇陵!” “嗯!” 裴元急切的喊道:“那还在这儿干嘛?看戏吗?” 萧无看着裴元冲出去的背影,无奈的喊道:“我不想去送死啊!” 牵引阵内。 离渊为了让夜玄羽收手,还在和他酣战。 裴青这边已经将重伤昏死过去的宁乘汐拖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祈明珠此时却不知去向。 而越来越多的士兵已经魔化,迅速朝牵引阵这边涌来,皇陵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崆峒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月神之力与崆峒印,两股力量互相交织在一起,强大的冲击力毁灭着周围的一切生灵,这力量将天上的雷霆也引落了下来。 裴青的灵魄无法抵挡雷霆,雷霆穿过他的身子,击中了宁乘汐。 宁乘汐心口上血迹未干,冰心被冰魄剑穿透的伤痕正在凝结成霜,七情也仿佛受到了感应,它飞入了宁乘汐的体内,治愈着她的伤势。 而崆峒印和月神之力的力量果然让黑洞再次出现!在夜玄羽和离渊的上方,黑洞正急速扩大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玄风撕裂着被吸入黑洞的一切。 离渊见到许多被魔化的士兵吸入了黑洞,他驾驭着离火剑想要避开黑洞的吞噬。 但是黑洞的力量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匹敌的,他们全部被吸入了黑洞。 一阵天旋地转,宁乘汐的身子才总算得以平衡,她苏醒了过来,看着周围悬浮着的乱石,耳边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能感受到疼痛,七情在她的心口上,盛开了六朵,只余了一瓣花还未开。 宁乘汐右手抚上心口,脑海里浮现出冰魄剑刺穿她心的一幕,窒息感油然而生,她怆然落泪,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洞里,更显凄惨。 她不知飘荡了多久,直到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抹光亮,她向那道光亮飞去,她以为自己是找到了生路,但是当光亮照在了她身上的那一刻,她的心却在顷刻间跌入了冰窟。 眼前的光芒散去,夜玄羽的那张脸映入她眼帘。 在他们之间,隔着一面光墙,夜玄羽左手结印,右手对准了她的心口,看来这面光墙是夜玄羽亲手布下的。 宁乘汐原先还以为被挖心的滋味很痛苦很痛苦,但是,夜玄羽要她的心,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身子冰冷异常。 “从你跑出耀神宮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走入了我的圈套,但我给了你机会,在浮空神域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回去等他们平安出来!” 夜玄羽如一尊临世的尊神,神态冷漠的说着她的过错。 “你以为鲲为什么要带你去天之涯?为什么我不找其他人带我去浮空神域,偏偏带上你?为什么我心甘情愿的与你一起被吸进黑洞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朵七情,只要它全部开花,你的月神之力觉醒,有了你的冰心和月神之力,我就可以救活桑桑…” “原来…真的有桑桑这个人…”宁乘汐苦笑。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月神之力的禁锢解开,冰心轻而易举的落入了夜玄羽的掌心里。 “我知道你有目的…你也就别再…演深情的戏码了…你去救你的桑桑,从此,我与你…再无…纠葛…” 宁乘汐的手穿透了那面光墙,在夜玄羽的胸口上轻轻一推,在这一刻,她认命了,没有心,她再也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了。 她的身子坠入了云端,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在昏睡的前夕,她告诉自己,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自己坦然接受就好。 夜玄羽不可置信的看着坠落的宁乘汐,一滴泪从他的眼里滑落… 魔界 九幽台 夜玄羽站在冰棺前,他的手上还握着宁乘汐的冰心,他看着冰棺里“熟睡”的人,微微一笑。 她的样貌和宁乘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即使夜玄羽知道桑桑已经死了,但有时候还是会将宁乘汐看成是桑桑。 夜玄羽将冰心放在桑桑的心口上,抬手施法的时候他却有些犹豫。 他知道自己不该犹豫,但就是在即将施法的时候,他始终都无法下手… 几次尝试,夜玄羽的心乱了。 他将冰心收了起来,跑了出去… 几天后,喝的酩酊大醉的夜玄羽再次来到冰棺面前,他将冰心放了上去,施法时,一层水雾逐渐迷了他的双眼。 夜玄羽再次急催灵力,将冰心融入了桑桑的体内。 桑桑苍白的脸逐渐有了一些气色,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桑桑的醒转… 夜玄羽坐在冰棺前,等了一天又一天,他每等一天就会在地上画一条线来记录自己等待了多久。 直到地面上都画满了线,夜玄羽开始在墙壁上画线。 当新的朝阳升起时,夜玄羽正准备画上一条线时,冰棺里忽然有所反应,夜玄羽急忙扔掉了手中的匕首,跑到冰棺面前。 桑桑不负他所期望的那样,醒了过来。 “桑桑…” 夜玄羽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七百多年,他心爱的桑桑终于醒了过来,他也终于能喊出心中那个久违了的名字。 夜玄羽搂着桑桑,喜极而泣。 桑桑眼含笑意,双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她知道,夜玄羽为了复活她,一定受了不少苦… “镜苍…” 夜玄羽听着桑桑叫他的名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搂紧了她,生怕再失去了她… 十天后,桑桑的身子也恢复了不少,而这十天里,是夜玄羽这么久已来最开心的日子。 他忘记了悲痛、温暖包裹着他的身心。 这天,夜玄羽带着桑桑去见了漫山遍野的花,去看了雪雾森林,他担心桑桑的身子吃不消,所以特意放缓了脚步。 桑桑走在雪雾森林里,雪精灵在她身边随风舞动,走了一会儿,桑桑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夜玄羽感应到了,回头一瞧,看着她盯着自己发呆,微微一笑。 “怎么了?这些日子你总喜欢发呆?” 他走到桑桑面前,握着桑桑的手,将她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替她温暖。 桑桑笑道:“镜苍…谢谢你…” “干嘛说谢谢,你今天可是跟我说了好几遍谢谢了。” 桑桑摇了摇头,“这声谢谢,是谢谢你圆了我平生夙愿…” 此话一出,夜玄羽哈气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当场愣在了原地,咽喉一紧,他居然感到了害怕。 “桑桑…” “有些话我想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别说!我不想听!”夜玄羽紧紧地抱着桑桑,“我好不容易复活了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 “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傻话呢?!”桑桑无奈的叹气。 “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用冰心复活了我,只是一具躯壳,在这躯壳里,冰心与灵魄都是她啊…你要试着接受现在的自己,接受已经死去的桑桑。” “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你也该走出去了。” “桑桑…你在怪我吗?怪我不择手段…怪我冷血…” 桑桑苦笑道:“我不怪你,我只是心疼你,我不想让从前的噩梦一直困住你,我也很感激你,了却我生前夙愿。” “这冰心,也该物归原主了。” 桑桑将冰心从自己的心口取了出来,她的身子一点点的化为了尘埃,正在逐渐消散… 在桑桑消散的最后那一刻,桑桑亲吻了夜玄羽的额头做着最后的告别。 “别伤心,我们终会以别的方式见面。” 尘埃消散于天地间,雪精灵围绕着夜玄羽跳舞,夜玄羽的眼神黯淡无光,大雪纷飞,遥遥望去,在那雪雾森林里,隐约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大雪覆盖着他的身子,此人仿佛入定了一般。 耀神宮 从来都是四季如春的耀神宮,此时居然是漫雪飞扬。 仙娥们从未见到过雪,对其很是新奇。 水泽宮内。 宁乘汐正是修炼在关键时刻,一种奇异的气味涌入她的鼻腔,她睁开双眼,只见一朵喇叭花竟长在了她的脚下。 喇叭花,本来是她逃匿一种障眼法手段,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开出一朵喇叭花来? 而这喇叭花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竟是如此熟悉,仿佛与她相生相连,当宁乘汐的指尖触碰到喇叭花的那一刻时,脑海里竟然生出一段模糊的记忆来。 记忆中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前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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