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李寅完全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记得自己明明只是带着人去迎接燕王的，怎么到最后，成了燕王妃带人开垦县衙荒废的演武场，还说要干什么，种田？

一个京城来的王爷正妃，为什么会跟种田这种事扯上关系啊？

杨江县寥寥可数的几个官吏呆呆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纪颜将披风一解，带头进了荒草丛生的演武场，躬身一拔，轻轻松松将一大丛长草丢到了一边。

紧接着，军士、解差甚至流放犯人们俱都跟了上去，热火朝天开始了除草行动。

“王爷，您看这……”李寅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凑到郁寒川身边，欲言又止。

郁寒川唇角含笑，目光一直落在草丛中那个纤细的身影上，闻言就问：“怎么？”

“王妃下地拔草，这会不会……”

“王妃在闺中时颇有些拘束，但她本姓率性纯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率性，纯善吗？

李寅彻底闭上了嘴巴。

他决定还是静观其变，也许京城的达官贵人就时新种田这种亲近自然的运动？

三亩半的地说起来挺大，但人一多速度自然就快，尤其纪颜还用上了力能扛鼎，于是不到天黑杂草就都被清理出去了，没有藏身地，老鼠蚂蚁也迅速逃走，演武场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除了地面稍微有点坑洼。

“王妃，接下来做什么？”李南山让人将杂草堆到一块，恭恭敬敬请示纪颜。

纪颜想到系统商城里的美味白菜种子，神色难得有些犹豫。

一共就剩300积分，要是买了种子，就不够买解毒丸了；但要是留着积分，她看着这块刚刚清理出来的土地，又实在舍不得让它空着。

【目前郁寒川的身体状况，可以解毒了吗？】纪颜问系统。

系统：【建议再修整几天。】

纪颜：【要不我还是先种菜？】

系统：【目前任务：帮助郁寒川拉近与封地官员之间的关系，初步融入杨江县，积分200。】

纪颜笑了：【算你上道。】

她大手一挥，买了四包美味蔬菜种子，分别是白菜、生菜、菜心和空心菜。一包能种一亩地，还附带种植方法，共花费80积分。

李南山等人于是又在纪颜的指导下，开始种菜工作，平整地面、挖坑、撒种、浇水，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旁边的李寅等人已经彻底石化了。

等到黄昏时分，种菜大业终于完工，看着满满当当的菜地，想到马上就有美味的蔬菜可以吃，纪颜忍不住微笑起来。

李寅看着面目全非的演武场，强笑道：“王爷王妃可要歇息片刻？晚间微臣准备了接风宴，还请王爷王妃……”

郁寒川摆了摆手：“李大人不必破费，明日午间本王做东，届时诸位不要太拘谨才好。”

纪颜也道：“明日这地里的蔬菜也差不多能长成了，正好一起尝一尝。”

李寅等人笑容一僵，看着纪颜的眼神明显不对了。

这燕王妃是疯了吗，刚刚才把种子撒下去，明天中午就能吃？什么菜不到一天就能长成，他们怎么从未见过？

至晚间，满身疲惫地倒在床上，李寅还在嘀咕这事儿。

老妻乔氏推了他一把：“老东西还不睡在想什么？今儿燕王爷来了，可有为难你？”

李寅摇了摇头：“王爷倒是个脾性好的，就是燕王妃……”

“燕王妃如何？”

李寅的神色一言难尽，纠结半天才把事情原委道了出来，不想乔氏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老婆子，快小点声，叫燕王妃听见……”

“我只是想着，这王爷和王妃铁定没种过地，这一遭大约也就是新鲜，过一阵就好了。不到一日就长成的菜，燕王妃要真能种出来，那不得是神仙了？到时候说什么我也得去尝一尝！”

谁都以为纪颜是在异想天开，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声尖利的大叫瞬间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菜菜菜，菜长出来了！”是县衙唯一的小丫鬟春杏的声音。

李寅一边穿衣服一边隔着门斥道：“一大早吵嚷什么……”

“大人，是王妃娘娘种的菜……”

“菜怎么了，被老鼠祸害了？”李寅赶紧开门出去。

“不是，菜长出来了！”

灰蒙蒙的天色之下，演武场上的一幕，几乎让人怀疑犹在梦中。

李寅甚至脚步骤然踉跄了一下，差点原地跌倒。

只见土地最中间的位置，大约有一分地左右，上面绿意盎然，已经长成的各种蔬菜叶片在晨风中轻轻摇摆，瞧着青翠欲滴，惹人垂涎。

李寅狠狠揉了揉眼睛。

蔬菜还是那个样子，并不是他眼花。

“王妃果然神异！老天保佑，杨江县百姓有救了！”

他眼含热泪匆匆忙忙跑到郁寒川和纪颜下榻的屋子，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王爷王妃，求你们救救我杨江百姓！”

门吱嘎一声开了，纪颜却并不在里面。

距离县治不到十里的大黄村，里正黄有谷一大早就蹲在地头，手指捻着一把泥土，愁眉不展。

几个黝黑精瘦的村民围在旁边，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泥土，有一个忍不住大骂起来：“贼老天，这么久也不落雨，杨江都要干了，今年还怎么种稻子？”

“这是老天不给活路啊！”

“再不落雨，错过了农时，就只能出去讨米了！”

“讨米？你想的好事哦，到处都不落雨，就是讨到杨平县也照样要饿死！”

……

一群人正指天骂地，几个年轻男女面带兴奋之色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老远就叫：“里正叔，我们昨日去县里赶圩，听到了一桩大事！”

“什么大事？”黄有谷抬头，在草鞋上磕了磕旱烟锅。

“都说京里来了个王爷，黄员外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几个年轻人说到王爷两个字，声音都发颤了，眼睛里满满都是激动。

“里正叔，那王爷是什么人，是不是比县丞老爷还大的官？”

“王爷？”大黄村距离京城少说也有几千里路，这么偏僻的地界，做里正的黄有谷见识有限，哪里懂这些事，但他还是煞有介事点了点头，“是个大官，比县丞大得多了！”

几个年轻人瞧着更兴奋了，旁边年纪大些的村民却没好气道：“任他来了多大的官，也管不到老天爷落雨的事！”

“说的是呢，他要能让我们把稻子好好种下去，我才认他是个大老爷！”

黄有谷也没心思说王爷的事了，就连几个年轻人的神色也瞬间蔫吧下去。

杨江县下辖的几个村子都是环境恶劣的地方，百姓生活条件极差，虽说稻谷能一年两熟，但实际的收获也就勉强够一家几口人果腹的，这还得是风调雨顺的时候。

倘若像今年这样，开春了却一直不见落雨，那今年的年成眼见着是要下跌一大半，卖儿鬻女的惨像，已是近在眼前了，谁还有心思去在意什么京城的王爷？

一群人怏怏地回到村子里，刚到村口，又听见大榆树下面的茅草屋里传来争吵声。

“三婶子，今年一直不落雨，年成肯定好不了，我劝你还是把水田卖给我，好歹我能给你和顺子管口饭，你若非要自己种，别回头颗粒无收，那可就只能把顺子卖了……”

“呸！你个杀千刀的，别想打我水田的主意，我老婆子就是骨头散了架，也不会把水田卖了！”

“三婶子，我可是一番好意，你看你非这么犟做什么？你瞧顺子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是因为水田叫你种都给糟蹋了，根本打不出多少谷子？”

“你滚，滚远点，咳咳，咳咳……”

耳听着那三婶子被气得不断咳嗽，黄有谷赶紧带着人过去，正跟屋里出来的一个年轻人打了个照面。

那年轻人吊儿郎当的，看到黄有谷也不打怵，甚至还诉起了苦：“里正叔你瞧，我一片好心，三婶子非不领情……”

里头也传来三婶子呜呜的哭声：“龙娃子你死的惨啊，留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天天挨欺负啊，老天爷也不开眼，这是要逼死我们两祖孙……”

黄有谷叹息一声，冲里面劝了一句：“三嫂子，今年年成肯定好不了，你还是要早做打算。”

哭声一顿，很快又响了起来，这回声音里更多了几分绝望之意。

那年轻人黄铁子撇了撇嘴：“里正叔，要不干脆你做主，把她那两亩水田卖给我得了，我保证把顺子养到十二岁……”

“别打歪主意！”黄有谷瞪他一眼，“就是真要卖田，也轮不到你！”

黄铁子悻悻地走了，旁边村民唉声叹气：“有谷哥，老天不落雨，水田都要干了，三嫂子这样也不是办法……”

黄有谷蹲在地上，愁眉不展，突听旁边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不然把那两亩水田租给我吧。”

众人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站了两个姑娘，打头那个衣着不俗，干净利落，瞧着跟他们这些贫苦百姓全不一样。

“你是什么人？”黄有谷起身，警惕地问。

姑娘表情淡淡的，却说了一个之后很多年，在整个杨江县都如雷贯耳的称呼。

“燕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