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黎慕儿轻轻点头：“昨日慕儿遇着裴公子了。”
“不过，裴公子好像没看到慕儿。”黎慕儿撇眉叹息。
“既然能遇见，就说明慕儿与他有缘，日后定能再见。”
“玥姐姐可是说真的？”她眸中涌起希冀，又慢慢焉搭下来：“若是爹爹不同意……”
爹爹虽对自己很好，但某些事上还是说一不二的。
“那慕儿当真只认定裴公子一人？”黎玥试探着问：“天下好男儿如此多，慕儿只与裴公子见过两面，不多考虑其他？”
“这是终身大事，不可马虎。”她严肃道。
“当真。”黎慕儿眼里倔强：“玥姐姐你不懂，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不偏不倚，便是他了。”
“那玥姐姐相信慕儿。”黎玥温和笑道：“慢慢来，不用急于一时。”
“慕儿懂的。”黎慕儿踮起脚尖，凑在黎玥耳畔道：“玥姐姐得替我保密哦。”
“当然。”
小丫头情犊初开，别选错人才是。
黎慕儿走后，黎玥才反应过来，对琳琅道：“刚才是有何事？”
“小姐，先回院再说。”琳琅小声道。
两人绕过回廊，迎面碰上黎景。
“没事，别管他。”黎玥淡然从侧面走过。
“回来了？在外玩的可开心？”黎景弯了眼睛拦住黎玥，皮笑肉不笑道。
“不劳你费心。”黎玥淡然道：“玥现在很累，劳烦你让让。”
“好好，表妹是该回去歇着。”黎景侧身道。
黎玥趁此快步穿过回廊，回到自己院里。
“小姐，三少爷这么快放过我们，是不是不妥。”琳琅不安道。
黎玥寻来木椅坐下，倒上茶猛喝一口。
“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估计他啊，想憋大招。”黎玥放下茶盏：“不过我倒挺期待，他能想出怎样的花招。”
“奴婢方才想说的也是这事。”琳琅见茶盏空了，又替黎玥续上一杯，接着道：“小姐昨日不在府中时，奴婢亲眼见他与周小姐在商量什么，若是不出奴婢所料，定是针对小姐的。”
“哦？是吗？”黎玥玩起茶盏，茶水在杯内悠悠晃荡：“他们两人联手，那可有趣了。”
“小姐难道不着急吗？”
“着急有何用，不如见招拆招，伺机反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黎玥一口干完茶水。
“小姐……”琳琅犹豫着道：“您好像有点变了。”
“是吗？”黎玥望着空空的茶杯，复抬头笑道：“时局如此，人嘛，总是要变的。”
以前的她遇事能避就避，不想惹麻烦，但如今一脚踏进这浑水，不争不夺怎行。
“小姐说的是。”琳琅思索了一会儿，肯定点点头：“奴婢会陪着小姐。”
“今日好好休息。”黎玥卸下钗环，无意间摸到烧焦的发尾，她哼哼道：“我可是很记仇的。”
“他们不是想要一个答复么，明日我便给出答案，保准给他们一个惊喜。”
“是选择七皇子么？”琳琅猜测道。
“琳琅啊，太明显会成靶子的。”黎玥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明日你便会知晓了。”
夜色深沉，星子黯淡无光，弯月如钩静静挂在枝头，凉风习习，树影婆娑。
“不就仗着母家的势力，母家倒了，就是条丧家犬。”
“天真，没了柳家，你算什么东西。”
“谋逆之罪，圣上留下你，都算走大运。”
白光闪过，爬满蔷薇花的宫墙内，明黄龙袍的男子高高推起秋千，稚童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光影摇曳处，浅粉宫裙的女子递来汗巾，与明黄身影融为一体。
又是一个恍然，雷电骤然劈过，乌云翻滚，天空沾染浓墨，一片黑沉。
浅粉衣裙化为白衣，女人自刎在殿前，鲜血淌过青石瓷板，沾染龙纹黑靴。
黑，红，白搅成漩涡，吞没所有人，所有景。
唯剩下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
“江湖令，李黎两家，在……”
在哪儿？！
萧然猛然从榻上坐起，揉着额头，原是一场噩梦。
微弱的月光从窗棂前投下，留下浅浅的白。
他披衣起身，推开屋门。
夜色静谧，无声无息。
“殿下，可是出事了？”南风从屋檐跃下。
“无事，南隐呢？”萧然立于门外，沉声问。
“南隐身体不适，今晚换属下来守夜。”
“嗯。”萧然点头：“过几日将南音从暗卫营调回，让她去黎姑娘那边。”
“是。”南风应道。
“殿下可是要外出？”
“睡不着，出去转转。”萧然一跃而起，衣袍烈烈，纵身飞上屋顶。
“不必跟着，守在府里。”
声音远远传来，南风俯首应“是”。
万籁俱寂，夜雾笼罩着漆黑的大地，房舍屋顶隐匿于深沉的夜色中，只见得黑影绰绰，延至天际。
萧然于月下飞檐走壁，掠过一间间房舍，避开更夫，停在太子府里的屋檐上。
屋内透出一点微弱的灯火，隐约能听到谈话声。
“太子殿下，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不必，本宫先将这诗集重新整理一遍。”
又是一段小声的对话，仆从退出屋外轻轻带上门，边摇头边离开。
仆从走后，萧然翻身下屋檐，立在屋门外不言语。
“是七弟么？请进。”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平静非常。
萧然大大方方推门而入，烛火晃了一晃，映出大半间屋子。
名贵字画悬于墙面，满地书卷散乱铺开，其上大大小小书满了遒劲的字迹。
屋中微光，烛明点点，幽雅寂静。
男子披衣散发半靠在梨花木椅上，一手拿书卷，一手执笔，目光专注似在思虑什么，见萧然来了，也不曾移动半分。
“难怪三皇兄不愿住在东宫，偏来这地建个太子府，原是为了躲清净。”
“七弟既然知晓，便不用特意多说一遍。”萧砚放下笔，朝萧然的方向淡淡一笑：“不过是仗着父皇的一点喜爱罢了。”
“喜爱？这东西最不值钱。”萧然似回忆起什么，目光阴晦。
他很快将情绪压下，复扬起一个笑脸：“不过三皇兄不同了，皇后唯一的嫡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皇后薨逝这么多年了，父皇都没再立，可见这喜爱不一般呐。”
“七弟，晚上不睡别来我这发疯。”
“三皇兄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萧然捡起地上的书卷：“外面多热闹，三皇兄不愿去看看？”
“不愿。”萧砚利落答道：“我此生只愿与文墨为伴，不作他想。”
他负手立于窗前，月光将其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你啊就是倔，多少人眼羡你这不可多得的位子，偏偏你还不想要。”
萧然思索片刻，又道：“刺杀一事，父皇召见你了吧。”
“召见了，痛批一顿。”萧砚苦笑道：“本想死遁脱身，结果仍是被识破了。”
“依我看，应该的。”萧然挪开书卷，清理出地方席地而坐：“你那个漏洞百出的局，很难不被人查出，连最低级的错都给犯了。”
“只怪印信没及早处理掉。”萧砚摇摇头又道：“七弟今夜来是为此事？”
“不只是。”萧然打了个哈欠：“来你这蹭几本书看。”
“想当年也是这般。”萧砚无奈笑道：“每每调皮挨了夫子训斥，总偷跑到我那去，以蹭书为由待上一晚。”
“真的是为了看书。”萧然孩子气般举起一本书卷：“喏，我现在不正在看。”
“好，信你一回。”
萧砚重新回到木椅坐下：“当年你一篇策论也算惊艳四堂，自从那事后，荒废许久了吧。”
“荒废便荒废。”萧然咧嘴笑道：“总归是在三皇兄这学的，大不了重学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