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扭～吱扭～咔哒咔哒～’ 马车车轮碾在青石板上。 车内，余盈盈伸手掀起纱幔，从车窗内探出头来。 她看着这京城街景，不由想起了上江城。 余盈盈道：“往日不曾留意，今日从车窗中向外看，京城街头的景象，和上江城一样。仔细想来，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话到此处，余盈盈心中，不由得又想起当年那场大火。 那场大火之后，她失去了两位至亲，成了孤儿。 余盈盈背对着冷秋水而坐，言语之间透着悲伤。 冷秋水看着余盈盈孤寂的背影，伸手抚在余盈盈膝上，说道：“盈盈，你若是想家了，今日我们不去紫阴山。正好此行一路南下，不如就回上江城看看”。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 冷秋水话音刚落，余盈盈就从车窗里，看到了正与她们车马对面而来的司徒寒玉。 余盈盈将脑袋探出窗外，视线随着司徒寒玉的方向远去。 随后，她低眉少许思量，内心道：“是他～。他怎么还在京城？他到底是人还是妖？”。 “不行，我得去弄弄清楚”。 余盈盈这般思罢，来不及理会冷秋水，只顾转身，说了一句：“秋水，我还有些事，你与车马先行，我随后追你。若是你先到了，记得在那山脚下茶摊等我。你可千万记住，等我到了再上山”。 话音不及落地，余盈盈着急忙慌地打开车帘。 ‘咚！！～’ 一声，余盈盈跳下马车，朝着司徒寒玉的方向追去。 此刻，马车还在行走中。 正在驾车的车夫，听得身后异响，立及将身子前倾，双手抓住马缰，用力急拉。 马儿吃劲儿，猛地回头，四蹄在地上不停地‘踏踏踏’作响。 车内，冷秋水有些头晕，她刚说一句：“盈盈你去哪儿？”。 话音还未落地，车夫一个‘急刹’，弄得车身不停晃动，冷秋水就像是竹箕里的元宵一样，身子不听使唤，左右摇晃。 车夫嘴里 ‘吼！吼！’ 两声之后，马儿真是听话，瞬间安静下来。 车马稳当，车夫立刻跳下车来，朝着车内躬身，道：“郡主，你没事吧！？”。 冷秋水被摇到车角一处，她定了定神，随即将身子坐正，深呼吸调整了一下，道：“哦～，我没事。那个，盈盈有些事要去办。我们先走吧，不用等她”。 车夫听得冷秋水说话，心内也就安心。 于是，他回应了一声：“好的，郡主～”。 话音落尽，车夫再次跳上马车，用手中双折的马鞭，轻轻敲打了一下马儿臀部。 马儿四蹄在地上‘踢踏’几声后，朝着城南门口而去。 余盈盈跳下马车之后，一路暗中跟随着司徒寒玉，她东转西转不敢冒头。 正是黄昏，太阳西下。 余盈盈跟随司徒寒玉，来到一处建筑前。 司徒寒玉径直地走了进去。 余盈盈没有多想，紧跟司徒寒玉就要进门。 这时，门口的几位将余盈盈拦了去。 其中一位道：“哎哎哎～，你怎么硬往里面闯啊？”。 余盈盈眉头一皱，朝里看了看，埋怨道：“你不拦他，为何偏偏拦我？”。 此话说完，拦路的几位‘嘻嘻嘻’地笑着。 还是刚才问话的那人，接着道：“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见余盈盈不答话，那人接着道：“我们这里呀，只欢迎男客”。 话音落尽，那人将余盈盈上下打量，脸上嬉笑，又道：“啧啧啧～。瞧瞧，这位姑娘长得这般美艳，若是生成公子，不但进得这门，怕是进去了，你想出都出不来呢，呵呵～”。 紧接着话音，拦路的几位再次扯着衣袖，掩面笑着。 “呵呵呵～～”。 余盈盈抬头看了看门口： 门头两侧，挑挂着两串红色灯笼，顶部匾额上，写着‘飘香院’三个字。 余盈盈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盯着司徒寒玉，却不曾注意追到了青楼。 她又低头细看，眼前这几位拦路的，穿着风凉、衣饰艳丽，手中团扇‘呼呼’扇着，空气中散发着脂粉浓香。 余盈盈回过神来，见眼前这般光景，脸上瞬间通红。 只是，她心里有些不甘，好不容易再遇到司徒寒玉，马上就能弄清楚他的身份，不能白白浪费了机会。 门口接客的姑娘，见余盈盈不肯离去，便又开口调侃。 “怎么，姑娘只顾伸着脖子朝里面看。难不成，刚才进去的那位，是姑娘的官人？！”。 “呵呵呵～” 又是一阵银铃笑声。 余盈盈听得此话，没有再理会她们，转身离开。 离飘香院不远处一个巷子口，余盈盈侧身朝巷内看了看，她嘴角上扬，心内瞬时有了主意。 余盈盈顺着这巷子一直走，来到一处小门，这里是飘香院的后墙，此处，是专供厨司进菜的地方。 余盈盈站在墙边，扭头看了看左右，随后抬头向上看着，小声说道：“还没有我余盈盈进不了的地方”。 话音落地，余盈盈双脚点地。 ‘呼～’ 她跃墙而入。 飘香院二楼雅室内。 司徒寒玉与一女子正坐桌前说话。 那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香包，道：“真是对不住殿下，我未曾见到过殿下所说的那位姑娘”。 司徒寒玉看着那个香包，道：“无妨。只是你也知道，这狐族规矩，不能受人恩惠，有恩必报。说起来，很多年前，我在林中疗伤，不知哪里来了个野丫头，好心为我上了药”。 想起与余盈盈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司徒寒玉嘴角微微上扬，他接着道：“这人间已经过去十多年，算一算，那丫头应该也有十七八岁，模样定然是变了，不好寻找也是自然，寻她到也不急在此刻”。 这时，门口‘咚咚～’两声。 老鸨敲门，道：“妖娘，你看这钱公子已经来了多回，回回给的都是金锭。这开青楼，哪有跟钱过不去的。要不～，今日你就见见？”。 这‘见’字还在空中飘浮，未及落地，就听得从老鸨身后，熙熙攘攘地上来了四五个人。 为首正中的，就是老鸨刚才提到的钱公子，钱万贯。 他左右簇拥的是自家常随。 钱万贯身材稍矮，体型肥胖，主要肚圆。脸上横肉，皮肤黝黑，右眉眉尾有一颗黄豆大小黑痦，上面稀松长着几根长毛，身体散发着酒气。 此刻，钱万贯已是喝的醉意醺醺，在几个常随簇拥下，蛇形走位，来到老鸨面前。 几个常随扶着钱万贯，嘴里说着：“公子，到了，就是这里”。 钱万贯闻听，立刻甩开‘左膀右臂’，摇摇晃晃的定在老鸨面前。 只是他此时舌头麻木，已经说不清楚话。 “见～，见～，当然要见！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嗝～，连个～，连个头发丝都没摸到” 钱万贯刚说几句，这双腿发软，就要倒地。 好在他家常随反应及时，将他架住，他这才勉为其难，又站了起来。 老鸨虽是闻不得他身上气味，奈何他有有钱这个优点。 老鸨手里捏着手绢，捂着口鼻，冲着钱万贯点头笑了笑，随后转身抬手。 ‘咚咚咚～’ 又是几声叫门。 老鸨道：“妖娘，钱公子已经到了，你就开门吧～”。 与司徒寒玉正说话的，就是妖娘。 妖娘本是鱼族公主，因爱上了凡人，违背族规。 依照族规，将她转世在这人间，落入红尘永不得真爱。 妖娘心死，要寻短剑之时，是司徒寒玉在鬼婆婆的忘川河边，将其救下。 之后，妖娘便成了司徒寒玉的听从，帮着他留意落在人间的神魂宿主。 门外，老鸨敲门声不断。 屋内，司徒寒玉脸上有些不耐烦。 妖娘见司徒寒玉就要施法，便立刻说道：“殿下莫要生气，还是我来”。 这边说罢，她朝着门外道：“劳烦妈妈费心，今日这里确实是有贵客，还是让钱公子改日再来吧”。 “这～” 老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妖娘是有本事在身的，老鸨吃过亏，所以也不敢强逼。 无奈，老鸨也不想得罪妖娘，可也不想得罪银钱。 左右无他法，老鸨只好好言相劝，照着妖娘所说，让钱万贯改日再来。 老鸨转身，手里依旧提着手绢，在口鼻处捂着。 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朝着那钱万贯，笑脸盈盈道：“钱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妖娘屋里今日有贵客。要不～，我给公子寻别个姑娘来？我们这的姑娘，可是个个顶好喱！”。 老鸨说完，不等钱万贯回应，便几步走到栏杆处，朝着楼下挥动着手里丝绢。 “春花秋月！～快来快来～，这位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钱公子！” 接着老鸨话音，一楼不远处，传来了几个姑娘的回应声：“哎！～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说着话，她们几人便上了二楼。 ‘咚咚咚～’ 楼梯被几位姑娘的急步，踩的直响。 仔细一瞧，原来上楼的几位姑娘，正是刚才在飘香院门口，拦着余盈盈不让进门的几位。 说起来，余盈盈从飘香院后墙翻进门来，径直去了厨房，找了一身小伙计的衣服换上，又从锅底摸了灰，朝着嘴唇上方抹了两道，装扮成男人模样。 余盈盈这身装扮，倒是不显眼，在这里行走起来，更为方便一些。 “这人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找不到呢？” 余盈盈伸长脖子四处寻找，却不见司徒寒玉身影。 正当此时，她身边经过一名小伙计。 小伙计手中端着木质托盘，托盘中放着酒壶和酒盅。 余盈盈伸手拉住小伙计，问道：“唉～，你有没有见过一位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干净的公子？”。 小伙计低眉，眼珠一转，道：“哦，见过”。 余盈盈脸上喜悦，接着问道：“可见他去了哪里？”。 小伙计回应说：“就在二楼妖娘房内。你看，我正要给他们去送酒呢”。 余盈盈闻听，正是机会。 于是，她冲着小伙计笑了笑，道：“正好，妖娘刚才传话，让我过去一趟。不如，你将这酒给我，我替你送过去，如何？”。 小伙计也是憨傻，没有顾虑很多，只觉得是顺路而为，自己也少跑一趟。 于是，他便听了余盈盈的话，将那木质托盘，连带酒壶酒盅都给了余盈盈。 余盈盈从小伙计手中接过托盘，嘴角得意一笑。 上了二楼，余盈盈探头挨着窗户看着，嘴里还嘟囔着：“哪间才是呢？”。 就这样，她从楼梯口处，开始一间一间的寻找着。 待到转角，来到一处直廊时，余盈盈看到一群人，正在门前围着说话。 于是，她立刻又退回身去，躲在转角之后，偷听着那群人说些什么。 钱万贯不满老鸨叫来的春花秋月几位姑娘，便开始撒泼。 谁成想，本就吨位厚重的钱万贯，这醉酒之后，更是沉的可怕。 几个常随在一旁没有扶稳，竟让钱万贯背朝妖娘房内倒了进去。 ‘轰隆！’ 房门被钱万贯撞开。 钱万贯背朝地面，重重地倒了下去，仰面朝天。 老鸨和春花秋月几位姑娘，被眼前景象惊到，纷纷拿起手中丝帕轻捂了嘴，探着身子朝着屋里看热闹。 那几个常随见状，忙不迭抢进了屋，喊道：“公子！公子！”。 几声过去，不见钱万贯反应。 于是，那几个常随带了哭腔又喊道：“公子！～公子！～”。 司徒寒玉有些不耐烦，开了口道：“他没死，只是睡过去了！”。 躲在不远处的余盈盈，听出了司徒寒玉的声音。 她端着盘子悄悄来到了门口。 “呼噜呼噜～” 躺倒在地的钱万贯，却是鼾声四起。 一旁老鸨见此，抬手在胸口轻拍几下，道：“还好还好，可是要吓死我了”。 说罢，拿丝帕擦了擦脸颊两侧的汗珠。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春娘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余盈盈。 只是此刻余盈盈换了装扮，她们几人一时没有认出。 余盈盈将托盘往前伸了伸，低头将下巴往回收了收，故意变粗了声音，道：“哦～，我是来给妖娘送酒的”。 春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嘶～，却又瞧着这么眼熟呢？”。 余盈盈回应：“我今日刚来，姑娘不认识我也是自然”。 余盈盈话音落地，坐在屋里的司徒寒玉嘴角一扬。 妖娘看出了司徒寒玉脸上的喜悦，并未说什么。 门口，春娘见这余盈盈伙计打扮，也就没再多问，只道一声：“快送进去吧”。 余盈盈低头含胸，点头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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