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琊陡然惊醒,周围一片被白雾所笼罩的空间。 他下意识的摸向腰后,“……刚刚那个是,考核?” 摸到刀柄的他松了一口气。 略有些混乱的记忆也逐渐理顺,林清琊想起来,刚刚那一段离奇的经历,就是他加入‘公司’的考核。 而他,应该已经算是通过了……肩膀上的弹孔也有愈合的痕迹,恐怕是这个公司的手笔。 “新晋职员林清琊,恭喜你,你已通过考核成为我司正式职员,你的职员代码为:S-404。” 白雾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没有嘴巴的红白色布偶,正是一开始把林清琊拖走的那个。 或许它的名字是小可。 林清琊面无表情地想道。 小可的开始白陈述完,从肚子里突出了一张卡片,“这是你的职员卡,请查收。” 林清琊看着这张银色的金属卡片,刚想伸手接过,却见那卡片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虽然没有痛感,但某种异样的感觉还是让他面色微变…… 不过很快,林清琊的脸色恢复正常。 他手掌一翻,那张银色的卡片赫然重新出现,上面没有字,可在他的意识里,这张卡片上的内容一览无余…… 以及…… “有劳了。” 林清琊仿佛在对空气说话,但又好像得到了回应,轻笑了一声。 奇怪的行为,让浮在半空的无嘴布偶歪了歪脑袋,似乎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 —— —— 沉默的走廊里,两侧全是开着门的黑暗房间。 一个人正在廊中急促地奔走。 廊里的灯光忽明忽灭,每一次熄灭,墙上都会在前一刻印出一道巨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他身后追赶…… “快……快……”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但人影看上去丝毫不在乎,拼了命的向前奔跑。 在他经过后,原本就明灭不定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熄灭。 他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身边是忽闪不定的光明: 他的身前……却没有了路。 “怎么会……” 人,停了下来。 他看着再没灯光照射的道路尽头,那里只有一面连窗户都没有的冰冷墙壁。 头顶的灯光映照出他绝望而憔悴的惊恐面容。 身后的灯接二连三熄灭,直至再没人能看见他的脸。 惨叫声,在黑暗降临的同时一并响起。 而后,一束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嘻嘻……” 笑声,凭空出现,却没有来源。 没有长到没边的走廊,也没有忽明忽暗的灯光,也……没有人。 只有这再普通不过的居民楼转角上地面的一滩黑血,证明''''它''''曾经来过。 —— —— “尊敬的各位职员,由公司发出的第st231次列车即将进站,列车等待时间为10分钟,请购买该班次车票的职员尽快上车……” “尊敬的各位职员……” 清冷的女声广播播报了三遍列车靠站的信息。 在这个与我们认识中高度相似的火车站大厅中,无数人群等待在各个进站口旁边的休息处等候。 大厅和休息区的面积十分广大,哪怕容纳这样多的人群也绰绰有余。 奇怪的是,这些等候乘车的‘职员’并不像是出门旅游那样放松,反而一个个脸色紧绷,好像在这里等车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黄昊也不例外。 “上车吧。” 他脸色严肃,招呼身后的三个同伴。 黄昊是个奔四的中年人,头发因为年龄也开始稀疏。 他身后背着一个怪异的黑色布袋包,腰后别着一把手枪。 另外三个同伴分别是林陌陌、吴磊和吴奇海,一女两男,走在三个男人之间的林陌陌最为年轻漂亮,但同时脸上的表情也最为不安…… 四人沉默的走上了车。 在他们等候的这个候车厅,只有他们四个,和另外一个身无外物的青年。 什么都没带的青年就跟在他们后面,引起了几人的注意,直到上车后,黄昊也没停下观察。 林陌陌也跟着看了那个青年好几眼,小声对黄昊说:“黄哥,他是不是跟我们接同一个任务的?” “……有这个可能,我们接的任务上限是五个人,倒是刚好差一个。”黄昊在没看出对方有什么特殊后,收回目光,“等下车就知道了。” 林陌陌点了点头,随后靠着椅背,在车厢壁上的虚拟栏目上选了一些食物。 在她选完后,车厢壁上伸出了一个很细腻润滑的支架,递出了她点的食品。 黄昊和另外两个不说话的姓吴的也一样,选了些吃的,自然有某个存在将食物送到他们手上,吃完的残渣也不需要他们担心,扔在地上就会直接没入地板消失,很干净。 跟他们上车的那个青年也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行为动作,也学着有模有样地点了一些东西吃,而后开始靠在座位上假寐。 黄昊一直在注意对方。 “这小子大概率是个新人,不过学东西的本事挺快……” “是新人?”一直不发一语的光头吴磊眼睛一亮,“那黄哥,我们要不要——” 吴磊的胳膊上有些纹身,眉眼也凌厉,看上去有几分凶狠。 他一开口,本来想说点什么的林陌陌便闭上了嘴。 黄昊点点头,低声道:“看看情况,要是一般的鬼东西,这小子拿来当替死鬼应该还凑合……等下车后如果他还在,就试试他。” 列车,在沉默中不知道行驶了多长时间,车窗外永远是一片白蒙,似不像行驶在人间。 终于,在某一刻,列车间响起了清冷的播报声: “前方即将到站:第三阶梯世界,编号118。” “重复,c3-z118世界即将抵达,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重复,c3……” 播报声一样是提醒三遍。 而在这声音响起时,这节列车里仅有的五人齐齐睁开了眼。 黄昊睁眼的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后面隔了几排的那个青年,发现对方有起身的迹象后,脸上竟然有了放松的表情。 几分钟后,列车到站,前后两侧的车门一起打开。 黄昊率先领三名队友下车,座位靠后的青年也选择了继续跟随…… 下车后的场景豁然开朗:他们竟然直接出现在了闹市区! 离奇的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一辆列车和五个人凭空出现,居然没有引起任何的异动…… 黄昊四人习以为常,但那个青年却十分好奇。 看出对方的疑惑,黄昊主动上前,笑道:“小兄弟,你是第一次''''工作''''的新人吧?我们下车后有三分钟的保护期,在这期间没有人会看到我们的存在,直到列车开走……” “这里人太多,不方便交流……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吧。” 黄昊看上去充满了善意。 青年似乎也这么认为,露出了一抹腼腆的笑意,点了点头,跟随着黄昊几人逐渐远离热闹的街道。 ——他们五人,是职员。 异常处理公司的职员。 异常处理公司,虽然名为公司,却不是正常人所理解的那样;它直属统治(主宰)着三十一个单位世界,附属统治(掌控)单位世界三百七十二个,附属协作(干涉)的单位世界二百五十三个…… 堪称是万界枢纽。 但在其治下的世界,没有人会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存在于虚无中的公司。 因为……它的存在,正如其名,是为了处理不同世界的异常。 空间列车,是公司里的职员通往需要他们工作世界的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而他们的工作,就是处理异常。 可…… “对了小兄弟,我叫黄昊,你可以叫我黄哥,他们三个是林陌陌,吴磊和吴奇海,你怎么称呼?” 青年笑了笑:“我叫林清琊。” 可是,异常……真的有那么好处理吗? 面对眼前四个疑似对自己不怀好意的、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林清琊对此,深表怀疑。 ——公司有万界附属,''''职员''''同样也来自各方世界。 同时,这些''''职员''''可不似普通公司走的招聘流程——看上了的,直接''''掳''''走就是,就跟林清琊的遭遇一样。 是以…… 林清琊觉得:人生地不熟,随地找队友——不妥。 “原来是林小兄弟。” 五人来到一处无人的街巷口,黄昊扬起笑脸,“林兄弟,虽然我们五人不来自一家一世界,但既然都是公司里的职员,一起帮助是应该的……” 说这句话时,黄昊面向林清琊。 另外三人围在旁边,那样子,生怕他跑了一样。 林清琊默默注意着这些人的举动,心里有几分好笑,同时回复着对方:“黄哥说的是……我也是第一次出正式任务,还希望黄哥多多提携。” 林清琊穿着朴实不过的白衬衫和休闲裤,身形也不壮大,面容又清秀,近距离看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一笑起来,直接让许久没见过帅哥的林陌陌有些直眼——谁让林清琊是四个男的里最好看的那个呢? 一声黄哥叫的让黄昊也还算受用,“林兄弟,不知道你的实习考核是……” “一个噩梦罢了。”林清琊保持的微笑略沉,“黄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噢,随便问问,好奇而已,毕竟每个人的实习考核都区别很大……”黄昊的笑容也淡了淡,“林兄弟既然第一次出正式任务,大概还不知道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吧?” “的确不清楚。” 林清琊摇了摇头,倒是挺淡定,“只是看这个任务名额就剩一个,又是最简单的任务,所以来试试。” 黄昊扯了扯嘴角,“这样啊,那林兄弟想必也不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了?” 林清琊皮笑肉不笑:“任务目标不是只有第一个接取任务的人才知道吗?黄哥何必明知故问。” 表面上,黄昊似乎是想帮他熟悉了解一下公司和任务的情况,像个热心人士,换一个没什么社会的年轻人很容易会被对方的热情弄糊涂;但实际上呢?林清琊只觉得黄昊在试探——试探他对公司的基本规程了解多少。 就比如,任务目标的相关信息只有第一个接取任务的人才能得知,这一要点,在职员卡里附带的手册里就有说明,但不一定每个新来的职员都会记住里面的内容。 两人在诡异的气氛里对视了好一会。 期间,旁边的吴磊有几次摸着后腰上的某个东西就想冲上来,但都被戴眼镜的吴奇海懒住。 “……好吧,我也不卖关子了。” 黄昊最后先开的口,“异常出现的地点就在那边一两百米远,我建议,现在这里商量一下计划……” “你说在那边就在那边?” 林清琊突然怼了一句,让旁边的吴磊有些暴怒:“特么你这小子……” “吴磊!”黄昊瞪了一眼吴磊把人逼退,随后皮笑肉不笑道,“林小弟,你的精神测试评分如果大于十五,肯定能感应到职员卡上面的隐藏地图,何必明知故问呢?” 沉默持续了有一会。 半晌,林清琊重新露出微笑:“抱歉,我感应不出来,还请黄哥你帮忙带路。” …… 向西南,走了约莫快三百米,五人来到了一处住宅区附近。 这个世界目前正直炎夏,刚过来的时候晴空万里,现在却已经乌云蔽日,空气沉闷,一看就是快下雨的征兆…… “你最好当心,得罪了他,黄昊肯定会把你当做挡箭牌……” 林清琊一如既往的吊在最后,可黄昊四人小队里的吴奇海却不知道为何,落后到他身边提醒了一句。 “挡箭牌?” 两人的眼神对视。 吴奇海推了推眼镜,转过头:“你只要没脑子缺根筋,就应该知道我们面对的东西是什么,他利用那些东西的习性害过不少人,你自求多福。” 轻声撂下最后一句,吴奇海加快步伐走到了林陌陌旁边。 不过不久后,他的脚步停下——他们四个人都停下了。 林清琊因为走神,差点撞到四人后背。 在黄昊不善的眼神中他才注意到: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一座小区,门外的字牌已经有了锈迹,但能认得出是''''康达小区''''四个字。 沉入职员卡里的意识不断地给他警告,让林清琊将意识抽离。 ——他自然是感应得到异常位置的,刚才说不知道,纯粹是看看黄昊会不会带错路。 眼前的小区,给他一种他们预备羊入虎口的感觉,但其他人似乎没这种感知。 “就在里面,走吧。” 黄昊深吸了一口气,带头进去。 其他三人跟着,只有林清琊退后一步,想了想,往大门口旁边的保安室看了两眼才起步。 “咳咳咳……”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让黄昊四人瞬间警惕。 待到看清是保安室里走出了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人家,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呵。” 后面,林清琊轻笑一声,引来吴磊的怒目而视。 老人保安这时候又咳了两声,混浊的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转,“你们,来做啥的呀?” 也许是四人奇怪的装束让老人有些起疑,所以拦住他们问了一句。 四人身上都背着包,看上去像是去旅游的。 黄昊挤出笑脸:“老人家,我们是来看望朋友的。” “找朋友?”保安老人看了他一眼,“你朋友住哪栋楼啊?” 黄昊笑脸一僵,暗骂这老人怎么那么多管闲事! “咦?你们怎么来这么快。”谁也没想到,林清琊突然加快速度走上来,“老爷子,我刚租了房子在这里,请他们过来看看,您就别拦着了。” 保安老头愣了一下:“租房子?噢,可我没听哪家人租出去了啊……” 林清琊一脸淡定:“您记错了吧?我昨天就租下了,还过来看了签了合同……你们愣着做什么?进来啊。”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黄昊不好意思的对老人笑了笑,盯着林清琊的背影,也跟着进去了。 保安老头也看着他们走过第一幢楼,拐弯不见。 “小骗子。” 老头嘟囔一句,嘴里嚼吧嚼吧,吐出一截带血的鸡骨头,随后摇头晃脑,心情十分好地回到了亭子里。 只是那瘆人的咀嚼声,却始终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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