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田见此,也拿起米饭陪着一块吃了起来。
“来,吃点菜,别光吃米饭!”
“这家店的鸡肉很嫩,你也尝尝。”
“鱼是我看着新鲜宰杀的,你最喜欢的——”
看着白米饭上越发堆叠的菜肴,江歆宁枯沉的眼底,总算了有了些颜色。
她垂着眸,一口口吃着。
直到重症监护室内突然传来一阵仪器的蜂鸣声,白袍闪现,慌乱不已。
她手中的这盒饭,终是没能顺利吃完!
“快,准备除颤!”
“心率低于六十了——”
“一次!”
“……”
重重幢幢的人影,挡住了视线。
江歆宁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只觉自己的一颗心脏,也快提到了嗓子眼。
在附近酒店刚小睡了一会的洛瑶得到消息赶来时,两腿都是颤抖的。
“阿行……阿行他——”
“他没事。”
江歆宁看着洛瑶说道。
生怕再晚说一秒,洛瑶就会瘫倒下去。
可饶是如此,洛瑶还是伸手扶住了墙壁,唇色苍白。
那种送走挚爱之痛,她曾深有体会。
也因此,更加不愿留在这个城市。
这里充满了他们的过去,充满了熟悉的回忆……
但如今,她只盼着她唯一的儿子,能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医生把他救了回来,他现在没事了。”
江歆宁强作镇定道。
掌心却仍旧是湿湿的。
洛瑶守在监护室外,这会是一步都不敢挪了。
而江歆宁,则被霍景田推到了另一间空置的病房内。
淡淡的白光下,他的嗓音带着几分坚持:“你今晚再不好好休息,身体就真的熬不住了——”
“宁宁,难道你想在他醒来之后,看见一个倒下的你吗?”
盯着江歆宁一张憔悴无血色的脸,霍景田反问道。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目光里却带着柔软的心疼:“我不强求你回家或去酒店睡,但你现在,就得躺在这张病床上,然后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也许等你睁眼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呢?”
终是不忍把话说得太过,霍景田安抚了这么一句。
病房内的被褥,重新换过。
这张床,是霍景田跟前台护士商量得来的,可以睡今晚一夜。
因为这床的病人晚上今天刚办住院手续,要等明天,才会正式住进来进行治疗。
“好。”
江歆宁没再拒绝。
在霍景田的搀扶下,她很快就躺在了床上。
灯光莹亮,她本以为她会毫无睡意。
哪知头刚沾枕头,就陷入了昏沉的睡意中……
梦里,她重回了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公路。
烈烈冷风下,她不断呐喊着,离开,离开这里——
她不需要他以生命的代价去救她。
因为她还不起!
无声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不要!”
江歆宁于一声嘶喊中从梦境挣脱,醒了过来。
凌晨四点,整个房间很安静。
原本守在床边的霍景田不知何时没了身影,江歆宁心里记挂着一个人,便自己单脚下了床,然后坐进了轮椅内。
车轮滚动,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走廊外,偶有护士的说话声与病人咳嗽声传来……
江歆宁一路推着轮椅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抬眸朝里张望的瞬间,心跳却猛地漏跳了一下!
这里面——
没人!
是空的!
不会的……
他不会有事的!
江歆宁睁大着眼,身形颤抖地朝后喊道:“人呢,躺在里面的人去哪了!”
轮椅飞速转动,几下就出现在了护士站前。
小护士昏昏欲睡,被这一声厉喝差点叫没了魂!
“什么?”
“你有什么需要吗?”
她迷瞪地问。
江歆宁却一把伸手拽住对方的胳膊,眼睛通红地问道:“那间重症监护室里的人呢,他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
“重症监护室?”
小护士闻言一怔。
而后恍然回道:“你是家属吧,刚我同事过去参与了急救,病人脑死亡,这会应该已经被推进太平间——”
“你胡说!”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江歆宁就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眼中却蓄起了泪。
“不可能,他可是周初行!”
“他不会死!”
“不会的——”
于情绪悲痛中,霍景田是声音突然从旁穿插了进来:“宁宁?”
“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见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周初行转去普通病房了,他——”
霍景田边说边走近,隔着一段距离,他只看到了江歆宁似乎垂着头在说什么。
并不能看清对她脸上的表情。
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了江歆宁身上的异样。
“宁宁你怎么了?”
轮椅上,江歆宁埋头攥着手,浑身却止不住打战。
一旁护士见此,便解释道:“刚才这位小姐听见病人抢救无效病逝后,反应很大,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亲属的离世!”
“病逝?”
霍景田闻言一愣,而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扶着江歆宁的肩膀说道:“你以为周初行死了?”
“护士搞错了,病逝的是另一间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周总他——”
“刚已经醒了!”
霍景田加大音量说道。
终于,眼前的人有了反应。
“他醒了……你不是在骗我吧?”
“护士说,他死了。”
江歆宁抬起头,神情灰白无比。
那模样,看得霍景田心下一个揪紧。
他抬手,将人圈进怀抱,然后轻声道:“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若不信,亲眼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
在霍景田的声声安抚下,江歆宁总算了冷静了一些。
只一双手,仍旧在微微颤抖着。
“人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单人病房门前,霍景田推着轮椅的手陡然一松。
有些路,他只能陪到这里。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江歆宁的身影很快没入其中。
病房内,一切都显得那么素白。
床头的仪器还在滴滴响着,江歆宁几乎是摒住呼吸看过去的——
病床上,男人胸口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活着。
清俊的一张脸,经历生死之后愈显轮廓分明。
可那双与之对视的黑深眼眸,却一如既往地气势凛冽:“你说的话……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