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了，我没事。”
“不过刚才——还是谢谢你！”
出了问诊室，江歆宁便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道。
医院内，冷气淡淡。
驱散了炎热的同时，也将她汗湿的后背变得成一片薄凉。
“那我们走吧。”
说着，江歆宁带头往前走去。
哪知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对方用力不大，只轻轻圈着将她往前带去，盛嚣的环境下，那声音是那么清泠悦耳：“别误会，我只是看你一副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先去吃点东西，毕竟刚才就差没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任由男人牵着自己往前走，江歆宁苍白的脸上闪过几分复杂。
要是他们……
能换个身份相识，那就好了。
医院附近的粥店内，生意爆棚。
即使在这大夏天，也不乏光顾的人们。
而在这其中，以病人家属和病人为最重的比例。
江歆宁进去的时候，正好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在跟自己妈妈闹脾气。
“我不吃，这没味道！”
“我天天吃这些，都快吐了！”
“我要吃炸鸡汉堡，还有可乐！”
——
十一二岁的小孩，正值被娇宠坏的叛逆年纪。
因为听不进自己母亲的好言劝说，干脆将服务员刚端上的热粥都掀翻了在地。
那一刻，孩子的母亲甚至都已经高高举起了手。
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本该充满训诫的巴掌，却迟迟没落下。
“小朋友，阿姨问你一个问题。”
挣脱男人的手掌，江歆宁径直走到了小孩身前。
她蹲下身，目光与之平视。
而后耐心十足的问道：“你是要炸鸡汉堡，还是要你妈妈？”
“妈妈和炸鸡汉堡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阿姨可以实现你想吃炸鸡汉堡的愿望，但以后，你妈妈就归阿姨了，你也不能再叫她妈妈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江歆宁明显看到了小孩眼中的犹豫。
而一旁白发早生的年轻妈妈，眼里早已蓄上了无声的泪。
如果有得选择，她何尝不愿意满足自己孩子的这点要求呢？可病魔难测，医生的嘱咐让她只能成为一个不近人情的母亲。
“你要明白，你妈妈不让你吃炸鸡，是希望你的病能赶紧好起来！”
“等你乖乖把病看好了，到时你想吃什么，你妈妈都会帮你买的。”
看着小孩逐渐沉默下来的稚嫩脸庞，江歆宁也随之放轻了语气。
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小男孩的头，目光温和：“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你错在不该不珍惜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去向你的妈妈道歉，请求她的原谅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
一场风波，平息于江歆宁的三言两语之间。
孩子母亲临走前给江歆宁道了谢，盛夏的暮色里，一大一小并肩前行。
人间自有苦楚，也自有温情。
而这一切对江歆宁来说，是无法挽回的奢侈，是她心中一辈子的遗憾和痛。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说。”
粥店内，冷气和墙上的风扇同时运作着。
江歆宁低头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突然抬眼问道：“如果我想利用你呢？”
对上那双清湛的冷眸，她说得认真。
“你也知道，周初行这三个字在京都有多么好用，周总真的不介意我随便利用你吗？说不定……”
“你会因此，惹上很多麻烦。”
末了，江歆宁语气顿了顿，才又将话说了个完整。
空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莫名的逼仄。
碗中的粥，香甜软糯，周初行却没动几口。
他看着面前之人，脑中闪过的，是刚才她对待小孩时的温柔用心。
她对一个陌生人都尚且如此善意，又怎会对他——如此毫无情意？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怕麻烦的人？”
眸光微敛，周初行语气淡淡道。
他的指尖夹了根细烟，却迟迟没点燃。
一天一根，是他给自己设下的额度。
所以此刻，他只能把玩着手中的这根细烟，形容散漫冷冽，却又带着一股与生自来的清贵傲气：“在我这里，能被解决的，从来都不会是麻烦，真正的麻烦——”
“是我无论做什么，也赢不了的一颗心。”
沉冷的男音，透着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低暗。
江歆宁不蠢。
自然能听明白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可她的心。
早就死在了她成为孤儿的那一年。
入夜。
周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内，却灯火通明。
许义敲门走进的时候，周初行正端着杯咖啡站在窗口看着外头灯火连绵。
半小时后，他还有一场视频连线会议。
所以这会才喝杯咖啡，提提神。
“周总，查到了！”
对着男人冷寂的背影，许义神色严肃道。
周初行闻言转身。
一双墨冷的眸在这暗夜里，便显得更加深邃莫测了。
他示意许义继续往下说，自己则端着杯子坐回了办公桌后，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小姐一直在暗中调查姜家的往事。”
“而且——”
许义说着，突然语气一滞。
像是不知该怎么措辞，又像是，自己对此也感到很意外！
“别吞吞吐吐的，说。”
周初行皱了皱眉，语气越发得冷。
许义见此，便立马端正了身形，如实往下说道：“据我目前动用我们在京都的势力所调查到的来看，江小姐她——查证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久到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他说着，便将手中的一叠资料摆到了周初行面前。
资料并不轻薄，而这，才只是他目前粗浅搜集来的一个边角。
在这么多年里，江歆宁所做的，远远要比这一份资料来得多的多！
“似乎是从她高中毕业进大学的那一年开始，她就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去搜集关于姜家的旧事、旧闻，甚至。”
“包括曾经和姜家来往过的一些人。”
在周初行翻动资料的同时，许义的话音也随之响起。
尽管只是短短几句话，但这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却不容小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