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宁问得随意。
周老爷子便也没多想，只沉思了会道：“一代传一代，仔细算算，到我管理家业时，正好是周家第三代的家主。”
“不过我老了，这以后的事，便都不归我管了！”
“初行自小天资聪颖，周家在他的手里，定能有个好的发展。”
餐桌上，周老爷子神情感慨。
江歆宁闻言附和道：“是啊，周总的确才能过人，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存在，可惜——”
“并不是每个高门望族都是那么幸运的，可以培养出杰出的接班人，更多的，是在辉煌过后的沉寂，直至没落无名。”
就如姜家。
在鼎盛期骤然消陨。
捏紧手中的筷子，江歆宁脸上的神色愈发平静起来。
“是啊，的确如此。”
周老爷子沉吟了声，赞同道。
毕竟世事变幻，要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与痴人说梦无异。
“我想起我小时候，曾看过的一个新闻。”
目光垂落在自己的饭碗内，江歆宁的声音平铺直叙。
静谧的灯光下，她似乎看到了幼年的那个，站在一地血泊中的自己。
“什么新闻？”
周老爷子好奇的问声传来。
江歆宁闻言抬起眸，而后笑了笑，道：“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一个社会新闻吧，一对夫妻死在了自己家中，好像家里也经营着企业，算是一地富绅了……”
“不过我那时还太小，没再追着等警方的调查结果，所以也就对后来的调查结果不得而知了。”
江歆宁边说，边往自己碗里夹了点菜。
而后手势一顿，朝旁问道：“周爷爷，你有看过这个新闻吗？”
眨着一双黑亮的眸，江歆宁语气惑然。
饭桌上，迎来一段冗长的沉默。
“你说的——应该是姜家吧。”
良久，周老爷子才开了口。
只那话音陈厚，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江歆宁闻言，心口发紧。
像是在等待着一个积年的宣判。
可惜，周老爷子话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不提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了，来，尝尝这道菜怎么样？”
周老爷子缓过神后，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
江歆宁抿了抿唇，纵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忍下，徐徐图之。
饭后，两人在亭内对弈了会。
江歆宁棋艺见长，但还是败在了周老爷子老练的棋风下。
春日夜里微寒，庭院内却百花齐放。
老宅里的花匠把这里打理的很好，枝桠修剪，处处精心。
但周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便由着佣人先扶进屋了。
江歆宁想自己呆会冷静一下，便没立马跟进去。
目光落在已成定局的棋盘上，经风一吹，如同幻化出对弈的实景来。
下棋讲究全局观和长远的胜利。
江歆宁执起一颗黑棋，夹在指尖轻轻摩挲着。
不急。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便也不差这一时二刻的。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
江歆宁从老宅离开，回到御景别墅时，便见原本空旷的停车位上已然停了辆车。
他回来了？
江歆宁愣了愣，继而也把车停稳在侧。
“先生，先生？”
“先生你不能躺在这里，会着凉的。”
“快来个人，先生醉了，快扶着他进房间！”
“……”
江歆宁刚走近客厅，便见一幅人声嘈杂的景象。
她眼看着众人搀扶起沙发的男人，也眼看着男人一把推开围在她身边的人，将透着几分迷离的深谙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太太？”
“太太您可算回来了！”
“先生不让我们动他，要不您去试试？”
“您去的话，先生肯定会听您的。”
周遭，是佣人门的鼓动声。
江歆宁站在靠近大厅出口的地方，却一动不动。
她去？
她怎么去？
要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过去？
更何况，如今的他，说不定早厌极了她，哪还会听她的话，去上楼睡觉。
“算了，如果他真不想上楼，你们就上去给他拿床被子下来——”
沉思了片刻后，江歆宁终于开了口。
只是语气，却格外平淡。
“如果还怕他夜里着凉，那就把客厅的暖气开了，这样便一整晚都不会觉得冷了。”
佣人们闻言，纷纷面面相觑，没敢吱声。
江歆宁说的，他们不是没想过，可——
睡床终归要比睡沙发舒服。
况且这夫妻，哪有隔夜的仇。
有胆大的在心里斟酌着，想着要不再开口劝上两句，哪知还不等她开口，便见那到酒气撩人的冷峻身影直直的朝前走了过去。
江歆宁微微一愣。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便见眼前的男人在一屋子人的围观下，直直栽倒在了她的肩头。
那一刻，她是下意识托起他身子，双手紧抱住他的。
可这些举动落在旁人的眼里，便显得暧昧多了……
佣人们识趣的对视了一眼，各自扮演睁眼瞎快速消失在了客厅。
毕竟——
他们可最擅长玩消失了！
无奈，江歆宁只能腾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背，并在他的耳旁呼唤道：“周总？周总？”
“听得见我说话吗？”
“你快醒醒。”
“……”
回应她的，是男人不断贴近她耳根的滚烫气息。
江歆宁感受到喉间的干涩，不由咽了咽口水。
都说女人祸水，可男人嚯嚯起人来，根本是毫不相让！
无奈，江歆宁只能承载着那份巨大的重量往楼梯口艰难走去。
二楼主卧内。
江歆宁垂眸看着倒在床上，似乎人事不醒的男人女，不禁眉头深锁。
想起下班时乔桥跟着眼前男人一块离开的样子，她这心底，就莫名起了烦操。
什么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说不定是早在外有了什么红颜知己，眼里哪还看得下其他女人？
江歆宁愤愤想着，手上却动作轻柔的脱下了男人的鞋。
暖黄的灯光下，男人容颜如墨，染着平日所没有的一抹艳色。
江歆宁蹲在床旁，伸出了自己的手。
却于半路，又猛地一停。
她忘了。
他们本该保持的距离。
“为什么……”
突然，一声低喃自床上响起。
江歆宁一愣。
随即把头凑过去了些，想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