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雪这句话无异于给这些人下了死刑。
一直嚣张气焰的百毒门掌门瞬间脸色大便，心绪紊乱，情绪激动，强撑着旁边的木桌，埋头呕出一口血来。
那血分明泛着黑色的不祥之兆！
百毒门掌门的脸色迅速灰白下去，他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可现在，他自己的命遭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威胁！
“你这个贱人……”百毒门掌门一边说一边吐血，抬手颤巍巍的指着林洛雪，整个人像是要失控一样的，朝她扑去！
最里还死死的念叨着解药，身上内生低调华贵的掌门长袍沾了灰尘，连系好的发饰也开始凌乱不堪。
在即将剥夺生命的危机面前，堂堂百毒门掌门也像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弱者，可就是这样的人，将旁人的生命作为实验，拼命都要为自己累积出一条插满了白骨的进阶之路。
林洛雪自身作为最大的那个毒体，哪怕炼药的人再怎么手艺精炼，她也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看着眼前仇人那副痴傻的样子，林洛雪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刚刚说了谎，这种毒素，一定要配合他们桌上的酒酿，才会发挥作用。
而中了毒素的百毒门掌门，就算不立即毙命，也会一日一日的衰弱下去，从一个手握权力，实力强盛的掌门，变成迟早会被抛弃的宗门弃子。
林洛雪能做到这一切，心里早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的声音也一点一点虚弱下去，却依然执着地抬着头，看着抱着自己无声哭泣的妹妹，终于像是个姐姐一样，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脊背：“阿景……我要走了。”
“你是……药王谷最有天赋的弟子……这种毒，应当很轻松就能解了吧……”
“咳咳，你说的没错……我并不聪明，就连要复仇，也只能孤注一掷……”
“不要说了！”林落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女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落。
林洛雪却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她看着眼前担忧的两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堪称真正温柔的神情：“阿景，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我这一辈子，就做成了这么一件事。”
林洛雪原本虚弱的声音缓缓正常起来了，她唱微微的抬起手，平静的擦干唇边的血渍，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
回光返照，林落景脑海里蹦出这四个字，明明知道自己姐姐已经没有救了，却还是一脸无助的看着身边的顾敛，哭泣着想求他，想想办法。
可顾敛甚至不是一个医师。
接收到这样的请求，顾敛只能无力的瞥过眼，紧紧攥成拳的手心嵌进了肉，他木然地听着身边嘈杂的声响，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无力的愤怒。
抬腿踹开爬到身边的百毒门掌门，冷眼扫过去，丝毫不留情面：“你想算计我们，如今却还想让我们救你？”
“就连魔修都知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林落景是药王谷最有天赋的弟子，她一定可以救我的！”
百毒门掌门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原本就苍老的声线陡然露出几分狰狞来，那张脸皱的像是衰老的菊花，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抱着人的林落景。
手上比出一个手势，身边那些大惊失色的弟子，瞬间虚弱的围了上来！
为首的，就是那个已经被傀儡术控制的贵客。
顾敛投鼠忌器，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挑起争端，只能转身护着林落景两姐妹，给他们创造一个安稳的环境。
大概知道谁才是那个能救命的人，百毒门掌门明明恨的要死，却也硬生生的没有上前抢夺。
窗外的风毫无顾忌地吹破窗户，刮了进来，吹开林洛雪身上罩着的轻纱，林落景瞳孔紧缩，无比清晰的看见了那具身体上横跨着的各种伤痕。
她甚至都不敢开口去问。
只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林洛雪，若是能够早点找到她，她又何必走到这种地步！
“阿景，你听我说，”林洛雪脸上表情祥和，甚至还有力气反抱住有些颤抖的林落景。
真正到了要死亡的时候，原本骄纵的大小姐却是再也没有露出半分害怕了，只是平静的看着外面的天空，目光露出几分微弱的期待。
“我该去陪他们了，”林落景听见自己的姐姐用极其沙哑的语调像是过往无数次一样提出自己的愿望，可唯独这一次，林落景一点也不想让这东西实现。
“你和我不一样，你会有更光辉的未来。”
“陪在你身边的人，也一定是更好的人。”
林洛雪的确算不上聪明，可他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妹妹和顾敛，就算两人是以合作者的身份坐在百毒门，她也只会担心自己无意间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未曾有过一分钟的怀疑。
那双浸染了伤痕的手，终于垂了下去，林落景用力的抱着怀里的人蹲在地上，哭到最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剩下沙哑到了极致的语调：“她怎么这么傻？明明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疼了。”
“浸染毒药，把自己当成最后的武器……她该有多么无助啊……”
顾敛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够安慰她，在如今这个环境，就连同样的悲痛，他也不允许拥有。
如今已是剑拔弩张，他们更是直接踩在了刀刃上，若有差错，就算百毒门掌门死去，他们也会万劫不复。
顾敛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偏过头，眼睛里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露出了悲痛的情绪。
他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几行话。
那像是画本子一样，直接显露出来的命运，也终于在选定的时机，成功取走了林洛雪的性命。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是我？
顾敛突然觉得从心里有一股刀尖上的疲惫，明明看见了，却忘记了要去改变。
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他的凌迟？
林落景这时突然站起来了，她站在包围圈里，透过眼前的人，看着身后跪在地上的百毒门掌门，脸上终于露出了刺骨的冰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