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与酆业这场无人打扰的仙界清净, 勉强维持了一日。 与凡界、幽冥不同,仙界并无日月交替的规则力。更准确说,仙界原就是凡界日月交替的规则本身。 不过若是仙人们想, 无需帝阶, 哪怕是十二仙府里住着的天阶仙人, 依然能在自己的仙府做出昼夜交替的投影来。 是极少有仙人会把仙气浪费在这地方。 琉望着外殿通天廊柱外的幽幽夜色,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虽然很美,星星都好像坠在庭下的云海间,伸手可捞。 但会不会太浪费了? 何况…… 琉回过身, 微蹙着眉看向神座上阖目修炼的神魔。 半边金色的神纹正在他额熠烁。 “——在想什么。” 琉刚要转回去,就听酆业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 “外面的星海,很漂亮,”琉犹豫了下, 还是坦然说了,“但你看不,而且刚拿罗酆石合,就这样浪费仙力, 是不是不太好?” 酆业低声了, 他从神座上下来,转眼便琉身旁。 “仙界景色万年不变, 我想你许会觉着冷清无趣。这座星海万千变幻, 本就是给你解闷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站在通天柱旁玉栏前的少女被他从后抱进怀里:“还有, 在你眼里, 我现在就这么柔弱得让你担?” “……” 琉尚有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 脸颊微微沁红。 绷着脸转去望庭外的星海:“有, 我是觉着,前强行在凡界停留那两日对你折损应该很大, 所以你的眼睛才……” 说起这个,少女停住,又更紧地蹙起眉,从他怀里轻挣扎了下,然后回过眸子去看神魔低阖着的眼。 那人低着头,虽然闭着眼睛,但神容莫名让觉着温和。 额半边金光微熠的神纹熟悉。 面对着这样的酆业,琉某方面的胆子大了许多。就忍不住循着本抬手,轻轻摸上那人垂着的长睫。 在指尖前轻颤了下。 琉轻叹:“眼睛还好吗?昨日上仙界后,你好像都有睁开过了。” ——是因此,昨日他将抱在神座上放肆地亲了许久,甚至一度有过分,后耷着眼睫一副无助模样,琉都忍怪他什么。 短暂而微妙的沉默后。 酆业答得安理得:“嗯,有。” “那还要多久?”少女担地问。 “应当快了。”神魔斟酌着说。 琉不安地望着他。 神魔闭起眼睛,眼神里那极强的压迫感和攻击都不复存在,反倒是这张神颜本身的美感脱离了眼神束缚会被放大许多。 尤其再加上那淡然神的自敛,看着有难喻的琉璃似的易碎感。 而这刻,琉对他有接近无底线的纵容。 那眼神里酆业实在很难忍下。 他抱起怀里的少女,叫坐在星海前的白玉阑干上,还要以目盲为由,诱哄着主动配合——借他俯身,少女生涩地勾住他颈后承他难以克制的深吻。 直帝宫外云雾翻涌。 脸颊当真如沁红的石榴籽儿似的琉慌忙睁开眼睛,有狼狈地在他身前轻微挣扎:“你别再——有人来了。” 此已是琉被他放在凉冰冰的过他腰身高度的玉台上,俯身下来的吻势。 神魔额间半道血色魔纹闪晃了下。 酆业微微皱眉,他轻捏住少女后颈,将向低向的他的唇前又扣回:“不理。” 琉躲过,微肃:“那怎么行?万一是重要的事。” “有何不可,”神魔低叹,“我觉着眼下有你重要。” 琉很坚决,干脆抬手捂住他作孽的唇舌:“你都看不见了,有眼下,分不出轻重,听我的。” “……” 于是片刻后。 在遍布整座中天帝宫的可怖威压下,来自昆离帝宫的仙侍战战兢兢地迈入白玉妆成的帝宫殿中,一步三挪,才坚持着走中殿的神座阶下而有倒下。 “哐。” 昆离帝宫的仙侍跪得十分干脆。 他早忘了临走前西帝嘱他不卑不亢的要求,前面那几十步都快让他以为是从仙界走向碧落黄泉,几乎看自己原本漫长无垠的仙生的尽头了—— 仙侍不敢抬头,将一块玉牒呈过头顶:“见、见过伟大的业帝陛下。” “…咳。” 琉被这称呼一惊,呛了口玉盏中酆业今晨去极南仙境带回来的仙露。 难得狼狈地忍着转过脸。 酆业懒靠在神座前,支了支眼皮。但一停顿,又敛压下去。 三十六级阶下。 忽然听见个女声的仙侍更是惊骇,本能就抬头,看见了坐在旁边玉阑干上饮仙露的陌生少女。 星海前的少女看得仙侍眼神都直了。 ——陌生,但很是漂亮,尤其那双眼睛,即便是在仙界,他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眼眸。就是不知道是哪座帝宫或是哪座仙府的小仙子……说起来,竟然这么早就有人敢暗自违背西帝命,偷偷送小仙子来中天帝宫示好了? 仙侍正出神望着。 神座上,酆业低阖着睫,声线冷淡懒散:“你那双眼睛,是不是不想要了。” “——!” 仙侍慌忙跪地磕回去,吓得两股栗栗。 他来前还多方打听过——那资历老的仙人们分明说,万年前的中天帝虽然是混沌下第一人,斩域外天魔无尽,但脾中正清和,怎么会连这么可怕的话都说得如此散漫又自然的? 但他不想解惑,是慌得连声“小仙冒犯”“小仙不敢”。 琉不赞同地瞥向酆业。 神魔敛了敛那点怨念,额金纹稍盛:“何事,说吧。” “小仙奉,奉西帝命,来禀告业帝陛下,”仙侍咽了口唾沫,再次抬起手中玉牒,“万仙盛筵将在十日后,于西帝仙宫提前襄办。届万仙共至,同为、为业帝陛下的归来庆贺,接、接风洗尘。” “……” 巍峨帝宫中再无声响。 玉牒从仙侍手中飞起,落神座旁。 仙侍战战兢兢地跪着等。 等啊等,等啊等,终于把神座上的酆业等厌倦了。 神魔不虞:“还有事么。” “,了吧?”仙侍惊慌仰头,便收旁边玉阑干上,那名陌生又望着星海走神的少女回过头,什么表情朝他眨了下眼的示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仙侍一呆,紧跟着迅速反应过来—— “小仙告退!” 一溜烟儿的,琉头一回见仙人几乎是小跑离开的背影。 转望向神座,起身,走过去:“昆离为什么会在这个候办什么万仙盛筵。” 少女原本想停在他神座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神魔垂着睫朝抬起干净的手掌,好像即便人落上手去,他会在黑暗里一直等似的。 琉不忍,就微握着指节,在他掌轻叩了下:“别闹,正事。” 神魔眉眼愈发郁郁:“一方面,他想向我昭示,如今他在仙界万仙俯首说一不二的司权。” “他配。” 琉难得冷声冷颜,跟着微微歪过头:“另一方面呢。” “大约是想趁我初回仙界,试探我仙力恢复的程度,再在我清算他和紫琼前,下手为强吧。”酆业懒洋洋说道。 如此命攸关的危局,他好像半分都不在意。 琉恼,但见他阖着眼的脆弱模样,能忍着:“昆离在五帝中最是虚伪,不择手段,机深沉,我担那么简单。” “以前是我给他们留下可乘机,这次不会了,”酆业底忍住,主动伸手牵住神座旁的少女,“别担。” “…嗯。” 琉虽应着,但还是微蹙起眉。 而事实证明—— 琉对昆离的判断毫无误区。 万仙盛筵未至,而距酆业返仙三日不,仙界内的各帝宫仙府的仙人仙侍们间,全都渐渐传开了两个流言。 一说中天帝隔万年忽然返仙,来得蹊跷,并非仙人转生,而是入魔归来。 二说…… “还说什么了。” 神座上,抱着怀里睡着的少女,酆业懒散着声问。 此刻他睁开了眼。 那双眼瞳早已深邃而分明,而瞳子至深处又犹如庭外星海,漆黑里仿佛藏着无尽遥远的金色的星砾微熠。 云雀鸟蹲在旁边的栏杆上,黑豆似的眼睛咕噜噜地转。 ——这显然不是万年前常伴中天帝身旁的那,该算是的孙子辈的孙子辈。 但德上和祖宗是一样的。 神魔支了支眼皮,问道:“你是想变烤鸟么。” 云雀鸟:“?” 云雀鸟:“………………” 这不公平!为什么祖宗就能服侍那个脾气好的中天帝! 但云雀鸟显然敢在里抱怨,面上,对着神魔额那微熠血色的神纹,表现得十分乖巧,连两爪子都方正地并排靠在一起。 “还有个私下的传言,说业帝陛下您入魔返仙前,公然抢了凡界第一仙门掌门子晏秋白的道侣,还将,将……” “将什么。” 云雀鸟小翼翼地窥了眼被神魔抱在怀里,睡得正香的少女。 敢看一眼,就立刻装无事地把黑豆眼往殿顶觑—— “他们说您将抢上来的小仙子囚在中天帝宫,沉迷女色,荒淫无度。” “……” 帝宫中忽然安安静静。 云雀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干脆屏住呼吸。 然后一两息后,听得神魔低嗤:“万年不见,昆离还是毫无长进,会使这般下作手段。” 云雀鸟意外地眨了眨黑豆眼:“西帝以前这样传过陛下的坏话吗?” “自然是他——” 酆业一停,眉峰轻褶。 ——他为何会将小琉璃妖梦里发生的、在他记忆中从未发生过的事当作现实? 未得头绪,神魔懒得再作思索。 他低头望向怀里。 少女酣眠正深,不知是何等美梦,可惜他不得而见。 酆业想着,微微低头,轻吻少女在睡梦里浅勾起的唇,然后他想起云雀鸟说的帝宫外的传言,不由得低声轻哂。 “算不得错。” “可惜有事他们说早了,我还来得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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