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莲自登基以来，勤勤恳恳，忙于政事，底下臣子都想在新帝面前表现，于是加倍勤恳地上奏，将堆积的陈年杂事一并请圣上抉择。</p>
这种勤奋的程度，即使是陆道莲都被跸住跟脚，数十日内，有两天夜里借宿在议政殿。其余日子，比往常要晚一两个时辰回寝宫。</p>
回去时，宝嫣已经入睡了。</p>
白日里他醒来，宝嫣还在睡，而没过多久宫人就会来催陆道莲，该更衣上朝了，大臣们都在等着呢。</p>
做帝王可没有做高僧时那么轻松，陆道莲杀人时都没头皮发麻过，只有一想到日日处理不完的国事，夜夜晚回宫的脚步，清冷俊秀的面容神色一僵，头皮微麻，于是当日拍板决定，朕要召见太史署官，太史令和侍诏，让他们速速来见朕。</p>
太史令带人匆匆赶到，还以为出了什么国家大事，见到新帝跪地不起，姿态恭敬谦卑， 陛下。陆道莲没讲那么多虚言，绕过堆积如山，不久前刚处理完的政务，慵懒道： “朕要你们占卜，上京附近哪块宝地有利于皇后养胎。</p>
新帝后宫佳丽，只有苏氏女一人，如今又怀着圣上唯一的子嗣，尊贵无比。</p>
太史令等人掌历法，星宿，问卜，闻言只当新帝独宠皇后，照顾有加。回去后，按照章程占卜出结果。</p>
忙完公务，陆道莲出现在寝宫，宝嫣也在熟悉她的事务。从前她掌事的是晏家，现在她母仪的是天下，中馈更多事情需要宝嫣管理。</p>
但是她怀着身孕，陆道莲几乎帮她揽去了大半，剩下的还叫人辅佐她，先熟悉各宫各机构的框架章程。</p>
陆道莲： “苏氏女，准备准备，我带你去行宫养胎。”</p>
陆道莲的嘴越发矜贵。想从他口中听见宝嫣的小名儿，亦或是亲昵的称呼，那都得到了榻上再说。</p>
耳暨厮磨间，陆道莲什么心肝宝贝都喊得出来。平日里，就会摆起帝王架子，偶尔叫宝嫣皇后，更多的时候就跟以前一样这么称呼她。</p>
当然，他摆架子的样子也是俊的，宝嫣爱看。</p>
因为她一双春水眸，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一阵，陆道莲自己就会受不了了，眼神火热，恨不得把她揉进自个儿身体里。</p>
宝嫣： “你不是政务忙吗?哪有空去行宫。”圣上勤政，对百姓来说是一</p>
件好事。</p>
而臣子同样勉力，冲劲十足，更有利于建造江山社稷，汉家基业。民间对天子拥戴的呼声越高，朝堂于陆道莲就越稳固。</p>
忙得不见人影，宝嫣这么多天都习惯了，现在陆道莲说要带她去行宫养胎，很难不让她想到，陆道莲这是在借她躲避政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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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嫣： ……</p>
陆道莲面露得意，居高临下站在她跟前： 而且，朕很久没临幸你了。</p>
秋山行宫，是在汉幽帝之前就已经建造的避暑宫。后山是一大片竹林，猎苑。还有山涧泉水，涓流不断，天逐渐热起来，就很适合在泉水出纳凉。</p>
陆道莲面色不虞地找过来时，宝嫣穿着很轻透，大着胆子不像在上京，只穿了小衣和亵裤，卧在婢女的怀中，脚踝在清泉中晃荡，身旁有人摇扇喂果肉。</p>
可比陆道莲要舒坦多了。</p>
婢女被打发走，身后换成另一个宽阔熟悉的胸膛后，靠在陆道莲硬硬的怀里，宝嫣仰头打量他的神情，很不高兴。</p>
他把宝嫣的双臂拉到脖颈处，她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拥在一块，竹林起风，轻纱飘荡。</p>
宝嫣吹气如兰： “陛下忙完了?”</p>
没记错的话，她跟陆道莲刚来秋山行宫没两天，上京就有一小撮大臣追了过来，给陆道莲送上一车的要务后，还蹭了一顿行宫的饭食才离开。</p>
气得陆道莲眼神阴鸷： “真该把他们都杀了。”</p>
宝嫣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还是很贴心地抚摸他的心口， 做帝王不易，陛下真是辛苦了。陆道莲： “你怎么不叫夫君了。”</p>
宝嫣目光诧异，想他居然计较起这个来，眸光化作秋波，有些弱弱的可怜的味道， 叫陛下，不是才彰显得出你尊贵的地位吗?这难道也有错?</p>
陆道莲圈紧了她的肩头，在那一片白皙的皮肤上都攥红了， “说得对，但是不能连夫君是会都忘了。”</p>
宝嫣不好意思反驳他， “我可没忘。”</p>
陆道莲气渐消了，脸色还是冷的，姿态故意摆得很高， 既然记得我是</p>
谁，让你叫，你怎么不叫。</p>
那你还唤我‘苏氏女……你难道不是苏家女郎。</p>
宝嫣推他， “那你还是陛下!”</p>
陆道莲将她惹得脸红透了，方才因处理政务引起的燥郁彻底消散干净，他用</p>
威严欺负面前的属于他的妇人，拽紧了那一只皓腕，不让她逃走， “那陛下命令你，叫夫君。你听是不听?”</p>
宝嫣被他盯得身上发热，呼吸急促，神情紧张地嗫嚅： 那，那我还是皇后，你说让我与你平起平坐。”比地位，她也不算输。</p>
陆道莲一口否认： “现在不行。”</p>
宝嫣： 为什么不行?陆道莲眼中多了一丝戏谑， “因为今日朕想委屈阿嫣在下面。”</p>
他环着宝嫣，眉眼凌厉，鼻梁高挺，面如白玉，身形伟岸令人充满依靠感。宝嫣在饱含欲望，灼热含情的对视中，为陆道莲心跳加速， 夫君。</p>
宝嫣： “我想吃笋。”</p>
陆道莲： ……</p>
宝嫣在玩水的时候就看见了，竹林里长了许多笋包，近来吃多了精细之食，就想尝尝山中野物。当金尊玉贵的新帝，甘愿为了皇后去挖笋时，发现这一幕的宫人端着糕点盘愣在远处，作为贴身</p>
婢女，小观升了官，做了新一任大长秋。</p>
像是对此见怪不怪，吩咐道： “把东西放下，不许过去惊扰圣上和娘娘。”宝嫣跟着陆道莲走了没一回就开始喊累， 夫君，我走不动了。“脚底好酸。”</p>
她的娇气到了自然而然的程度，陆道莲更是习以为常地蹲下身，要她坐到自己背上去歇脚。娇臀挨在后背上，宝嫣喟叹一声， 夫君，好舒服。</p>
陆道莲感受着身上那传来的柔软而温热的触感，眉心不稳， 坐就好好坐，别乱勾我。</p>
碍于宝嫣身子，他们这个月来都不曾行房事。陆道莲忍了一通火，都不用撩拨，就已经燃得厉害。</p>
帝王给皇后当坐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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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女郎就是新帝命中注定的心肝，是天作之合，绝无仅有。陆道莲盯着宝嫣的肚子，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宝嫣算算日子，想想太医的话， 还要些时日呢。</p>
宝嫣： “你这么急做什么?”</p>
陆道莲用明知故问的眼神看她， 不想再隔着肚子抱你。他们拥抱，总是因为肚里的孩子隔着距离，除非前胸贴后背，否则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抱过她了。</p>
晚食宝嫣吃到了陆道莲亲手挖的笋。半夜里，肚子便开始发动了，比太医看的日子还要早十来天。</p>
一度平静的秋山行宫在夜里，灯火不灭，人影忙碌憧憧。</p>
从宝嫣闹着肚子不舒服起，陆道莲跟她还没想到是要生了，直到她轻声害怕地哭着说“羊水破了”,陆道莲还未回过神，就被庆峰拉走。</p>
接着带来的产婆接替了他的位置。太医不方便进去，只能隔着屏风，背对着安排接生事宜。</p>
虽然嘴笨，庆峰还是对看起来面色很差的陆道莲安慰道： “师叔，苏氏女福泽深厚，一定会没事的。</p>
听见宝嫣不停说痛，过会开始撕心裂肺的惨叫，陆道莲心脏仿佛捏在她手上，她叫一声，他比她还紧张，面如僵木，嘴唇紧抿，不苟言笑。</p>
“师叔。”庆峰担心他实在忍不住会闯进去，于是请陆道莲去隔壁房间等。房里供着一尊佛像。陆道莲跪过那么多回，头一次长跪不起。</p>
佛香袅袅，烟雾萦绕，经文木鱼和隔壁间各式各样的动静，传入闭目祈佛的陆道莲耳中。忽地，声音断掉，差点成就陆道莲心中一道心魔。</p>
他赫然睁开凌厉双眼。</p>
“生，生了。”</p>
宫人跑来报喜， 陛下，娘娘平安……宝嫣生了个女郎，是她和陆道莲的皇太女，当今无二，贵不可言。</p>
床榻上，一身湿汗，虚弱地朝他微笑的妇人仿若历劫归来一般。陆道莲浑不在意她此刻狼狈，将宝嫣的手扣在掌中。</p>
他贴上去细细亲吻她。</p>
宝嫣察觉到了一点湿意，初始还以为是自己落下的汗，直到再滚下一滴，她吃惊地朝陆道莲望去，却在即将看到他脸的那一刻，被人紧搂在怀中。</p>
宝嫣愣后笑道：</p>
“你，你居然，我我……”</p>
像是无法言喻此刻的感受，宝嫣也变得语无伦次，她好像身体是痛的，可是在这一被他珍视爱重的瞬间，精神上好似又不痛了。</p>
“我是不是，好厉害?”那么痛，她都经历过来了。</p>
低沉的嗓音回应她， “嗯。”</p>
又过了会，宝嫣轻声问： 你是为我而哭的吗?陆道莲： 小菩萨，你度了我。</p>
没有宝嫣，他这辈子都将在苦海里孑了独行，六亲不认，恃恶行凶，或许坐上天下最尊贵的宝座，也只会孤寂无趣度过寥寥一生。</p>
他不敢想如果失去宝嫣会怎样。</p>
就像那天漆黑的夜，月色下她朝他迎面一摔，他狭住的，是一抹春</p>
色。难以忘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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