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佩语气的恨意, 浓烈到让心惊的地步。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诉,让在场的所有心巨震,久不能言。 江采霜起初为她红知的遭遇而心生同情, 眼眶酸涩,可听到后来, 反倒更被她们的情谊勇气所打动,只觉得她们都是重情重义, 可敬可叹的。 原来当初在醉香坊听到的这个故事是真的, 只不过主角并非香墨, 而是红知。 江采霜默然良久,终于找到自己的音,“那,那个老员外呢?” “那老色胚本来就几年活头, 几年前就死了, 还是一头倒栽进恭桶溺死的, 真是恶有恶报哈哈哈。”香佩语气癫狂, 满脸泪水,情似哭似笑。 “只恨死得不够早, 不然也不会白白搭上红知的一条命。” 香秦抬起衣袖给香佩擦泪,“我们已经为红知报仇了,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香佩来到堂跪下, 泪俱下地磕头,嘶祈求:“几位, 红知死的时候,香秦还不在醉香楼。她甚至从未见过红知, 只是听我起这件事,一口答应帮我报仇。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谋划, 马兴凡也是我亲手所杀。请诸位青天老爷明察,要砍就砍我的头,放过香秦吧。” 香秦红知素未谋面,却愿意帮她报仇,香佩已经感激不尽,哪能再连累她丧命? “佩英!”香秦打断了她的话,身姿笔直地她跪在一起。 香秦眼眸泛起赤红,话语铿锵有力,“我也是有妹妹的,你红知姐妹连心,我亦能感同身受。当初我既然答应帮你报仇,就断有让你一个承担罪责的道理。若我今日苟且贪生,日到了黄泉路上,有何颜面见我父兄?我秦家情愿赴死,也决不会做等背信弃义之事。” 初次听到红知这个名字,香秦已经决要帮香佩实施复仇。 她自己的妹妹含恨而逝,可她甚至连仇是谁都不知道,寻仇都不知要往何处寻。 红枝,红知……这难道不是冥冥的天意吗? 看着这一幕,江采霜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们两个不幸沦落青楼,却比许多养尊处优的更有情有义,不折风骨。亲如姐妹之被那样欺辱而死,却无为她们讨公道,她们除了自己为姐妹报仇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这样侠义勇敢的,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这世道的过错? “燕公子……”她看向燕安谨,后者安抚地冲她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江采霜暂时按捺下焦急,等着这场案子的后续。 以她对燕公子的了解,绝不是那样是非不分,心肠冷硬的。 燕安谨不急不躁,节骨分明的手指虚搭在茶盏边缘,“你们二,行凶时用的什么凶器?” 香佩忙答:“用的是博古架上那只金蟾,我趁马兴凡不注意将打死,用衣袍擦净了上面的血迹,的尸体拖到了博古架下面。” “不,香佩马兴凡相对而坐,唱曲对饮,是我从背后杀了。”香秦沉反驳。 “是我杀的。” “是我杀的。” 两个争着当凶手,这在开封府的堂上,还是头一回见。 朱判官不禁有些头,“世子殿下,这……”案子要如何继续往下判呢? 吴仵作提质疑,“不对啊,今日下午,世子殿下命金蟾送到了我这里,我检查比对过了,尸体后脑伤口平整,整个颅骨都碎裂了,不像是金蟾能砸来的。” 随从举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金蟾。 吴仵作取走金蟾,蹲在地上,掀开了尸体盖的白布,“诸位请看,马兴凡后脑的创口极,这只金蟾至多砸破后脑一角,无如何都不可能造这么且平整的碎裂伤。就算用金蟾砸了多次,伤口也不可能这么整齐。” 众摸不着头脑,“吴仵作在开封府任职多年,从未过差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二有意隐瞒?” 江采霜注意到,堂下跪着的马忠才露了惊慌的色,偷偷头压了下去。 然有什么不可告的秘密! 刚升起这个念头,就听燕安谨轻笑了,笃地道:“自然是因为,在醉香坊二走后,有第三个进了房间。” “谁?”香佩香秦异口同问道。 “马忠才。”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马忠才猛地一哆嗦,惶惶然差点跌倒在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滚带爬地来到堂央,不停地磕头,“听见花瓶碎裂的儿,小好奇之下进了房间。小该死,小该死。” “按我朝律法,马兴凡在京无亲无故,无妻无子,一死,所有家产都会散给家奴。你身为管家,自然能分得最多。” “……是,是。可小对老爷忠心耿耿,断不敢惦记主家财产。” 燕安谨唇边溢一轻笑,语带微嘲,“这么,你是自愿放弃这笔财产了?” “这、这……”马忠才眼里闪烁着精光,明显舍不下这一笔家财。 这副贪婪又畏缩的模样,被所有都看在眼底。 “你方才你该死,你的确该死。因为你在花瓶碎裂之前,已经进了屋。” 马忠才惊慌至极,哆嗦着干裂的唇替自己开脱,“香佩主已经睡下,小一直守在门外,并未进屋打扰。明鉴,明鉴!” “不明白?”燕安谨轻哂,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么你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马忠才眼游移,“小急着来报案,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脸。” “何处的树枝?” 马忠才支支吾吾,“这……天色太黑,小记不清了。” 燕安谨掀起茶盖,慢条斯理地吹开上面的浮沫,语气依旧慢悠悠的,“到底是被树枝划破,还是被花瓶碎裂之时,飞溅的瓷片所伤?” 就在马忠才犹豫挣扎的时候,梁武厉喝道:“你休想逃脱!只需让对比你脸上的伤碎瓷片,能一清二楚。” “小、小的确在亥时之前进了屋,脸也是被花瓶碎片划破的。” “你为何会提前进到屋?” “因为……”马忠才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身体抖如筛糠,想不辩驳的话。 江采霜在时插话进来,“若心里有鬼,根本不需要隐瞒脸上的伤,除非……” 燕安谨不疾不徐地,替她补充上后半句,“除非马忠才进屋的时候,马兴凡还有死。” “什么!”香佩惊讶。 江采霜连忙问:“香佩姐姐,你们二离开之前,可曾探过马兴凡的鼻息?” “……不曾。我们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那就对了,你们并有马兴凡打死,后来应该发了动静,马忠才这才进屋。”江采霜边思考边分析道,“可马忠才看到主死,却并有立刻去请夫。花瓶是在这期间坠地,飞起的碎片划破了的脸。” 燕安谨目露赞赏,“道可还记得,案发现场的瓷片是如何摆布的?” “花瓶的碎瓷片迸得一地都是,不过因为马兴凡躺倒在地上,所以躺过的地方有留下瓷片。只有……”江采霜脑海灵光一闪,“只有脑后有一块瓷片。可是如果马兴凡一直躺在原处,瓷片怎会被压在脑袋底下呢?” 先躺倒,花瓶后碎,若是一直躺着不动,瓷片怎会钻到的身体下面? “这明马忠才挪动过马兴凡的脑袋。再加上仵作所,马兴凡的后脑伤口宽而平整。我想,应该是马忠才托起家主的后脑,一下下撞在地砖上,致使马兴凡气绝身亡。” “而马忠才今日来开封府时,酒气熏天,红光满面。想来是为自己即将获得的家财窃喜得意,在主死后第二日忍不住肆庆祝。”一口气完了自己的看法,江采霜回头看向燕安谨,乌眸灿亮,“燕公子,我得可对?” “有理有据,分毫不错。”燕安谨眸底笑意渐浓,纤如玉的手指将另一杯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辛苦道了。” 江采霜拿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心里一下子松快了不少。 既为自己推想了马忠才犯案的经过,也为香佩香秦松了口气。她们两个并有杀死马兴凡,那就不用给抵命了。 马忠才呼吸急促,吓得面如土色,涕泗横流地磕头乞求,“饶命,饶命,小不该弑主,小的财迷了心窍,一时糊涂,请饶了小的一命吧!” 马兴凡这笔横财来得不明不白,不敢回乡里,在外兜兜转转只能再次回到京城。可在这里毫无根基,无妻无子,也有什么来往的亲友。 只要马兴凡一死,马府的家产会被们这些下瓜分,作为管家也能分得一杯羹。 所以当时听见屋里传来微弱的求救,进到屋里看到马兴凡躺倒在血泊之……马忠才起了弑主夺家产的心思。 朱判官往上看了一眼,见燕安谨有要开口的意思,代道:“马忠才为霸占主家财产,竟不惜残忍弑主。来,将这等不忠不义之押入牢,极刑处死。” 马忠才吓得骨头一软,像块枯死的老树皮似的瘫倒在地。 香佩苦笑着慨叹道:“我们二谋划良久,就是为了亲手替红知报仇,可谁知道,最后杀了那个畜生的,却是养的一条不忠的狗。” “香佩姐姐,你应该这么想,马兴凡卖良心得到一笔不义之财,最后也因为这笔横财丧命。这难道不是因果轮回吗?不这是红知妹妹地下有灵,给的报应。” 香佩听了这话,眼不禁涌上热泪,哽咽道:“道得对,这是红知给的报应。” 案子结束,香佩香秦暂时押在牢里,择日再判。 从开封府来,江采霜仍在回忆今夜的所见所闻,她头一次办这么复杂的案子,除却唏嘘感叹以外,更多的还是兴奋。 燕安谨掩唇咳了几,低吩咐林越,“林越,你先送道回家。” 江采霜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刻子时已过,夜幕深黑。 江采霜走在前头,心里琢磨着,回头要再做一只机关鸟,今晚的一切都告诉师父师兄师姐们。师父若是知道了她能办这么复杂的案子,会替她感到骄傲。 她并有注意到,燕安谨脚步逐渐落下。 “对了,”江采霜想起一件事,“燕公子,我谨安二去马府查探,就连谨安从何处搬来的矮凳,你怎么也知道得这么清楚?是谨安告诉你的吗?” 话口,却有得到回应。 她疑惑地回头,刚好看到燕安谨的身子倒下去,被林越梁武及时扶住。 “燕公子!” 江采霜跑了过去,见燕安谨双目紧闭,额头冷汗遍布,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苍白透着不健康的酡红。 她碰了碰的额头,掌心下温度滚烫,又迅速将手移到的脉搏。 听完脉象,江采霜暗道一不好。 燕公子身体里怎会有如强横的妖力?这股妖气在体内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若是不加以控制的话,会对身体造巨损伤。 江采霜眉心紧蹙,色焦急,“体内被妖气侵入,这股妖气太过强,我一时办法帮清除,只能暂时稳住这股妖力,护住的心脉。我你们一起回府。” 林越梁武迟疑片刻,为了燕安谨的身体,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好。” 于是两将燕安谨抬上马车,江采霜也跟了上去,从怀里摸一个玉瓶,倒一枚白色丹药,喂服下。 丹药入腹,江采霜点了身上的几处穴位,助更快吸收药力。几息之后,的情况有所好转,身体里的妖力似乎那么暴躁了。 不过丹药并有坚持太久,刚燕安谨送回北王府,躺在床上,如玉般的肌肤再次泛起潮/红之色。 江采霜脉一看,丹药的灵力被强横的妖力撕碎,那些妖力仿佛被激怒一般,变得更加凶残暴戾,来势汹汹。 “快脱了的外衣,我要给施针。” 林越催促梁武,“你去。” 梁武眼观鼻,鼻观心,“你去。” 两谁都不敢上前,江采霜只好自己上手,可她脱过男子的衣服,着急之下力气用得太,不小心“哧”的一,的外袍给撕烂了。 江采霜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林越梁武齐齐望向天花板,假装自己什么都看到。 江采霜取银针,灌注灵气,精准地扎在丹田附近的几处穴位上。 她让两扶起燕安谨,自己盘腿坐在身后,双掌贴于后背,为的身体输入灵气,用于控制牵引体内的妖力。 忙活了半天,燕安谨身体里的妖力总算安静了下来。 江采霜怕那股妖力卷土重来,守在的塌前。 燕世子衣襟敞,乌发松散地躺在塌上,面色冷白如霜雪,五官精致仿佛美玉雕刻来的一般。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紧闭,不似平日那么妖冶惑,看上去谨安更加相像了。 江采霜忍不住伸手,朝耳后摸去。 那天谨安,万一们本为一体……江采霜那句话记在了心里,想趁机会,看看是不是易容。 她在燕安谨耳朵后面摸索了半天,却什么都摸到。 难道面具是从颈边贴上来的? 江采霜的手贴着修的颈项下移,刚碰到锁骨,听见头顶传来低哑含笑的一,“道这是要趁之危?” 江采霜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抬头望去,又望进那双深邃勾的桃花眼。 燕安谨不知何时苏醒,刻衣衫半解,姿态慵懒地侧卧在塌。如瀑的乌发散落在胸前,结实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正饶有兴味地望着她,眼尾细而上翘,眸噙着朦胧的水意,似醉非醉,多情又风流。 江采霜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盯着看了许久。 燕安谨的唇瓣嫣红饱满,泛着诱的水光,“可要在下解开衣襟,让道慢慢观赏?” 江采霜脸上腾的一下升起红云,她心虚地眨了眨眼,连忙背过身去,“你,你胡什么,我只是在看……看你的穴位。” 身后传来一轻笑,连清浅的气息都听得真切,“针都扎上了,道才想起来看穴位?” 江采霜脸颊更烫,但还是硬着头皮编下去,“错。万一哪里扎错了,我好调整。” 身后的笑更加放肆了。 燕安谨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慵懒而磁性,话间依旧是慢悠悠的语速,“那,道方才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是为何意?” “谁摸你了?”江采霜气鼓鼓地转回头,莹润的杏眸瞪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有用/皮/面具。我乃修道之,一心向道,请、请燕世子自重。” “在下的衣服都被道撕了,我还能如何自重?”燕安谨半坐起身,额头抵着雕花床柱,笑吟吟地乜向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江采霜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道:“我是为了救你。” “原来是误会了道,在下向你赔罪——咳咳。”燕安谨忽然又开始咳嗽。掩着唇,含情的眉眼低垂,仿佛在忍受极的痛苦,胸膛如玉的肌肤泛起一层绯红。 江采霜连忙握住的手腕听脉,语气凝重,“你身体里怎么会有如强横的妖气?” 刚施了针才过去多久,压制不住这股妖气了。 江采霜撤掉身上的银针,换九转金针,扎在几处要害穴上。她以红绳缠在精瘦的腰际,又从怀里掏三张只有拇指小的金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绘着繁复的符文,贴在腰腹部。 燕安谨斜倚在床头,感受到符纸贴上来时熟悉的凉意,不由得心里一跳,呼吸乱了半拍。 方才咳了血,染在饱满的菱唇上,更添一抹惑的妖艳。 燕安谨虚弱地掀起眼帘,桃花眸温柔含情,薄唇染血嫣红,苍白的脸色丝毫不掩倾城之貌,美得惊心动魄。 “多谢道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这身皮囊还算看得过眼,若是道不嫌弃……”嗓音低哑倦懒,尾音拖,添了许多暧昧不明的意味。 这副勾引的姿态实在足够勾心魄,江采霜被蛊惑得有些动摇,差点就要口答应了。 幸好在最后关头理智回笼,及时清醒了过来。 江采霜羞愧得面红耳热,不满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 身体里的妖气灵气横冲直撞,肆意破坏的经脉筋骨,带来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居然还跟事一样。 “道怎知我并非真心?”燕安谨语气柔缓,眼底仿佛盛了满池的春水,让心甘情愿沉溺于。 满腔情意似真似假,难以明断。 江采霜猜不是真情还是假意,也并不想去猜。 她是修道之,本就无心情爱。 江采霜内心纠结片刻,还是拿帕子帮拭去唇边的血迹,只当是照顾病了。 只是她的动作不小心粗鲁了些,将的嘴唇擦得更红,仿佛涂了胭脂一般。 “你何时受的伤?” 燕安谨浓密的睫低垂,遮住了眼的情绪,“许多年前了。” “如强横的妖力,我从未见到过,想来伤你的然是一只修为高深的妖。” 燕安谨玉白的指尖微蜷,低低地咳了几,有回答。 江采霜又问:“你的伤经常复发?” “嗯,每月七日会复发一次。” “那你从前复发的时候,都是怎么处理的?” 燕安谨抬眸,情看不半分戾气,语气也是轻描淡写,“有认识道之前,每月的七日,在下也只能硬扛。” 妖力灵力撕扯,带来的剧痛常难以想象,也亏得能捱到今日。 江采霜思考了一会儿,“我倒是知道一样宝物,能治你的伤。” “道是……菩提子?” “你怎么知道?”江采霜诧异道。 “曾在古籍上看到过,菩提子是难得一见的物,蕴含庞的生机灵气。对于控制混乱的妖气来,再好不过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菩提子难寻,到哪儿才能找到呢?” 燕安谨眸光微闪,咳了两下,不露色地试探:“我从前听,清风真手有一降妖珠串,其封印着一枚菩提子。” “我师父手里就有菩提子?”江采霜闻言一喜,“太好了,我让机关鸟给师父传个信,问可否将菩提子让。” 燕安谨微诧,想到她这么轻易答应了。 怔然望着她半晌,才低低开口:“菩提子珍贵,道愿意为了我去讨要?” 江采霜理所当然地道:“再珍贵也不及救性命重要呀。况且,燕公子道法超然,若你身体恢复,可降魔除妖,帮到更多的。” “只是我师父老家不知道在哪里闭关,也不知何时才会关。恐怕要让你多等一阵子了。” “无碍,”燕安谨这次重重地咳了几,靡丽的眼尾染上绯红,看向她的眼带上了些许深意,“道能有心已属难得。在下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不怕等。” 江采霜扶在床上躺下,顺手帮盖上了薄被。 一抬头,注意到柜子上放了个木雕小狐狸的摆件,约莫手心小。狐狸尾巴蓬松,情颇有几分可爱的自得。 木雕做工精巧,狡黠灵动的小狐狸刻得惟妙惟肖,江采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燕安谨注意到她的视线,苍白的唇微弯,轻解释:“那是在下的护身符。道若是喜欢,自取就是。” 江采霜不好意思地道:“既然是护身符,又怎好让你割爱。” 一叹,伴着悠远带笑的嗓音传来,“现如今,道才是我的护身符。” 江采霜眼眸微微睁,她再次往床上看去,却见燕安谨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临睡去前,唇边也是带着笑的。 林越走了进来,压低音道:“我们为道准备了客房,道先去休息吧。” “好。燕公子有什么情况,你们随时叫我。” 江采霜打了个哈欠,回房休息。 她疲累至极,这一夜睡得很沉。 一墙之隔的隔壁,燕安谨也是第一次如安稳地度过妖乱。 翌日醒来,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妖气已经平稳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盘踞在丹田一隅,另一半则是被灵力占据。两股力量各自盘踞对峙,分庭抗礼。 燕安谨唤来林越,得知小道士早晨离开了,临走前,还吩咐三日不许取下金符。 “殿下,您今日可要参朝?” 燕安谨的气色比起昨夜好了许多,早已能够下床,不影响正常活动。 只着一件洁白衣,懒洋洋地靠坐在床头,乌青的发如绸缎,柔顺地散在身后,手执一卷书,头也不抬地慢答:“告假。” “是。”林越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懒散安逸的性子,但凡身子有半点不适,都会在家休息,断不会去找事做。 另一边,江采霜刚翻过围墙,回到平远侯府。 她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院落,正好碰到翠翠困意朦胧地从屋里来倒水。 见她现,翠翠十分自然地跟她打招呼,“姑娘回来啦。昨夜在采青娘子的院子里睡得可好?” 江采霜挠了挠脸颊,一路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我……睡得挺好的。” 幸好采青姐姐帮她打了掩护,不然若是娘亲知道她一夜未归,不知道会急什么样子。 “姑娘可用过早膳了?若是还用过,我让小厨房饭菜端来。” 江采霜正好有点饿了,让她早饭端过来。 翠翠盆里的水倒掉水渠,一转身,瞧见江采霜手里拿着个小包袱。 “姑娘手里拿的什么?” “……绣品,我从采青姐姐那里拿的绣品。”紧张地完,江采霜一溜烟跑进屋里,包袱藏到了自己床上,用被子压住。 过会儿,她去了堂姐的院子。 江采青刚起床吃饭,见江采霜过来,忙热情地迎她在自己身旁坐下,让婢女添了副碗筷。 “小厨房做的蒜黄瓜着实爽口,酸辣开胃,你也尝尝。” 江采霜尝了一口脆生生的蒜瓜,味道果然不错。 “采青姐姐,昨日多谢你帮我瞒过我娘,不然我娘肯担心坏了。” “亲姐妹还什么谢字?不过你可得跟我,昨日都发生了什么鲜事儿。”江采青色兴奋,迫不及待想知道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她对随侍的婢女们摆了摆手,吩咐道:“我跟妹妹点贴心话,你们先下去,我喊你们不要进来。” 屋里只剩下姐妹二,相对而坐,江采霜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江采青听得入迷,先前拊掌称快,到了后来忍不住拿着帕子,呜咽泪垂。 听完故事,她感慨道:“这些女子身陷青楼那等污秽之地,却都是品行高洁,至情至性之。只因一个‘同是天涯沦落’,能对红知的痛苦感同身受,甘愿冒风险,替枉死的姐妹复仇。反观那马兴凡,枉饱读圣贤书,到头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自己只留了一肚子坏水,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是啊,那心怀不正的仆也被判了极刑。就是不知道,香佩香秦两位姐姐,最后结果如何。”江采霜心下还是难免担心。 江采青开解道:“她们杀是为了姐妹情谊,最后也并有杀死马兴凡,我觉着听你所的燕世子不像传言那样暴戾无情,反而是个是非分明的,不会判得太重的。” “嗯,我也这么希望。” 聊完了案子,江采霜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刚才我一路走来,怎么感觉府上今日比平时热闹?” 江采霜:“前两天听我娘,我们府上快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 “你忘了?采薇姐姐自小就康平伯府的公子下婚约,估摸着这几日,伯府就会派来府上提亲了。” “这么快?” “是啊,两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的情谊,若不是……若不是采薇姐姐两年前了事,本来两年前们就该亲的。” 江采霜闻言,语气雀跃地道:“那我们可得尽快为采薇姐姐准备婚贺礼。” “那是自然。”江采青放下筷子,“你先休息两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铺子里挑选。” 一起上街买东西,两个年纪不的小姑娘都颇有些兴奋,脑袋瓜凑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议了半晌。 直到午被娘亲叫去一同用膳,江采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前,她不忘跟堂姐借走了一篮子的针线。 北王府。 午后的阳光温暖明亮,从梅花窗下漏斑驳的光影。 窗下,燕安谨悠哉地躺在美榻上,脸上盖了一本古书,闻着纸卷墨香,听着窗外的啾啾鸟鸣,昏昏欲睡。 宋允萧跷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里,叽叽喳喳地跟两句京城最近的鲜事。 “平远侯府要康平伯府结亲的事,你听了吗?” 罢,宋允萧也不在乎回不回应,自顾自着:“起来也怪,这平远侯府的嫡女,两年前本来都要嫁了,结果脸上突然生了怪异的红斑,遍寻名医都有治好。两家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谁曾想,前几日寒食节,那姑娘的脸突然又好了。你,她是不是并非生病,而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燕安谨被吵得睡不着,眉心跳了跳,拿走盖在脸上的书,俊颜面无表情地看向,“想知道?” 宋允萧忙不迭点头,“当然想知道。” 宽的袍袖落下,燕安谨徐徐抬起手臂,莹白如玉的指尖对着虚空一点。宋允萧觉得脸上发热,赶忙拿起铜镜一看,脸上多了朵红花,正正地印在右脸央。 宋允萧吓得差点铜镜丢去,“这是什么鬼东西?” “所谓的红斑,不过是浮灵留下的印记而已,执念消了自然就有了。” “那我脸上这个红花什么时候能消下去?” 燕安谨勾唇,绝美的脸上绽开一个灿如春华的笑容,可的话却让如至寒冬,“三日不话,自会消除。” 不让宋允萧话,那可比杀了还难受。 “你你你!笑面阎罗!面兽心!不就是吵你睡觉吗,至于对我下手这么狠?” 就在这时,林越捧着一个托盘进了屋,“殿下,这是白露道差送来的。昨日道不小心撕破了您的外衣,缝补之后,派给您送了回来。” 托盘上放着一件玄色的男子外袍,袖口衣襟都用金线绣制了暗纹,做工精巧华贵。 燕安谨自然认得来,这是昨天穿的那件衣服。 怪不得早上醒来发现衣服不见了,原来是被小道士带走了。 一件衣服而已,撕了撕了,怎么还特意带回去缝补? 小道士做事还真是一板一眼,古板得有些可爱。 男子月白锦衣凌乱,骨头似的卧在美榻上,精致绮丽的眉眼舒展,嗓音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轻道:“放桌上吧。” 宋允萧闻言,顿时来了兴致,“白露道?这位道是男是女?” 林越答:“回宋公子的话,是一名女子。” 宋允萧忽然记起一个,兴奋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那天在马车上,你有个道派机关鸟给你传音,是不是那个道士?你跟她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撕你衣服?” 燕安谨惬意地晒着太阳,轻描淡写道:“她帮我压制身体里的妖乱,施针的时候,意外撕坏了衣服而已。” “怪不得你今天过得这么悠闲。”宋允萧嘀咕道。 惦记着今日初七,特意来北王府探望。以往每月今天,燕安谨可都是在病榻上过的,今天却生龙活虎,还有心思教训,原来都是那位道的功劳。 “不过,这也不是久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寻到菩提子才好。当年佛法盛行之时,护国寺曾经供奉着三颗菩提子,如今另外两颗菩提子下落不明,只知道清风老怪手里有一枚。可行踪不,道行高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想到昨夜,小道士信誓旦旦地在面前,愿意为了向师父讨要宝物,燕安谨目光不由得深了几分。 并有告诉宋允萧,她是清风老道的爱徒。 “不这个了,”宋允萧不想这么沉重的话题,转而八卦地问,“那位小道,究竟是哪个府上的姑娘?” 燕安谨桃花眼上挑,侧眸瞥向,凉凉地提醒:“别忘了你脸上的东西。” 言下之意,不该问的别多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允萧赶紧捂住脸,闭口不言。 可是等从书房去,私底下,还是忍不住偷偷向林越梁武打听,“快跟我,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这……有主子的吩咐,我们不敢。” “你们胆,了什么事有我担着。当初可是有高算过,只有燕安谨的终身事有着落了,我的桃花才会来,我能不着急吗?” 林越跟梁武对视一眼,努力藏住脸上的偷笑,“衣服是平远侯府的下送过来的。” “平远侯府?难道是江水寒的妹妹?” “好像是。” “是哪个妹妹?”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你们见过她吗?有有戴面纱?” 梁武回忆了一下,道:“初次见的时候,好像是戴着面纱,过了寒食就再戴了。” 跟传言完全对得上。 宋允萧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方才的激动一扫而空,“完了完了,居然是她,家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小道都有未婚夫了,谨安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的终身事不解决,自己的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不行,谨安不着急,着急啊。无如何,都得盯着这桩婚事。 不那伯府公子并非良,江家妹妹救来,既能帮到燕安谨,让欠自己情,又能趁机向江家妹妹问得机关鸟的秘密,最后还能让自己的桃花快快来,岂不是三全其美? 宋允萧当即就迫不及待地动身,派家仆去盯着康平伯府。 离开得匆忙,忘记捂住脸上的红花,一路上引得无数路哄笑。 待宋允萧离开,林越走进书房,笑着禀报道:“宋公子这次怕是要误会了。” 燕安谨嗤笑,“自找的。” “主子,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 “关于从醉香坊收集来的口供……起初这些口径一致,引导我们香墨马兴凡联系到一起。后来我们去打听谁跟香佩关系最好,这些的回答又五花八门,各不相同。她们是不是故意误导我们?还有鸨母刚好在案子最关键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这件事可要追究下去?” 塌上的无精打采道:“有什么好追究的。悬镜司还堆着那么多陈年旧案,若是你闲得发慌,就去那些一桩桩案子查明。” 林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属下多嘴,属下这就去跟梁武,让去查案。” 等了书房,林越走了几步,才慢慢回过味来。 若是死咬着这些事不放,怕是整个醉香坊的姑娘都逃不了干系。 罢了,总归那唯利是图的鸨母也死,夫她过两天就醒了,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吧。 不过主子的吩咐都下来了,总得传达给梁武。 林越一脸坏笑地去找自己的黑脸搭档。 轩窗外,落日熔金,霞光迤逦。睡饱了的燕安谨伸了个懒腰,从塌上起来。瞥见桌上的衣服,正打算将其收进柜子里,才发现衣服下面还压着张纸条。 拿起纸条一看,上面写着:燕公子,衣服我尽力缝起来了,可我绣工不好,若是你觉得难看,我再赔你一件的罢。 衣服被撕破的地方已经缝补了起来,不过针脚歪歪扭扭,只是勉强洞缝上了,连前后摆都对齐。 燕安谨桃花眼微弯,心情颇好地笑起来,气息都透着愉悦。 将纸条压在了那只木雕小狐狸下面。 这日,江采霜放飞了机关鸟,给谨安传消息。 燕安谨不在府上,机关鸟飞进了北王府,停在那只木雕小狐狸附近。狐狸尾巴尖的位置,一根红线若隐若现,正是当初江采霜留下的追踪术法。 直到燕安谨办完事回去,才听到江采霜的传音:“谨安,香佩姐姐们怎么样了?” 燕安谨回话给她。 隔日上午,两在约好的时间来了开封府牢。 香佩香秦并未害死马兴凡,再加上两是为了替妹报仇,事有因,情深义重,有罚得太重。只是将两派到了京畿,做两年苦力,为朝廷修建功德碑。之后就能回归良籍,像普通女子那样生活。 谨安站在不远处等候,江采霜亲自送她们离开。 “修铸石碑是很辛苦的差事,两位姐姐可要多多保重。” 佩英穿着朴素的粗麻布衣,这反倒让她觉得浑身自在,比穿着那些华丽的珠钗衣裙更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 她豁达地道:“你放心,我们什么苦吃过?不过是受点累而已,比起醉香坊的日子,自食其力的生活虽然贫苦,但这才是我想要的。” 得知她们能脱离醉香坊,江采霜也很为她们开心。 “我听世子了,往后醉香坊的姑娘能自己给自己赎身。还有那些被拐子拐来的姑娘,朝廷会派清查,助她们返回家乡。” “真的?这实在是太好了。” “佩英姐姐,你放心,我已经跟世子好了,会托给起翘找个好的归宿。” 佩英最担忧挂念的就是起翘,得知起翘不会走红知的老路,她也就不必再提着这颗心了。 佩英握着江采霜的手,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你帮了我许多,我本不该再向你开这个口。但我怕官府追究其姐妹口供造假,可否烦你帮我求求情?” 醉香坊其故意误导官府,甘愿冒着共犯的风险作假口供,也是为了帮她脱罪。 江采霜安慰道,“你们放心,这起案子已经结了,官府不会再找醉香坊其姐妹的麻烦。就算有朝一日旧事重提,我也会尽我所能替她们求情。” “如我就彻底安心了。这段时日多谢道挂念,待我们二偿还了自己的罪过,再来回报道的恩德。” 江采霜送二上了马车,笑着冲她们挥手,清道:“佩英姐姐,我回去问过了,上次的青团是在永沛街雪玉斋买的,等你来了,一要去买来尝尝。” 佩英眼含泪,万般复杂地应下,“好。” 马车将要发之前,秦青枝感受到拐角处一道熟悉的殷切视线,她握着车帘的手指微蜷,头也不回地放下了帘子。 江采霜谨安离去的时候,看到了凌子淇的身影。 “凌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罚俸两年,官降一级。” 江采霜点了点头,又不解地问:“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露面呢?” “前两日才知道,香秦的父兄是因酒后泄露军机而死。” 所以凌子淇脸来见香秦。 “……竟是这样。” 江采霜看向那道形销骨立的身影,想起那日凌子淇在屏风上所作的塞外孤城图,当下有些疑惑,“凌秦青枝是如何认识的?” 以她对凌的了解,觉得不像是会流连烟花之地的。 “凌身邕州,而秦父驻军也是在西南边陲之地,二应是旧识。” 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一个考取了功名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另一个更是家破亡,从将门骄女沦落风尘。 听到这里,江采霜心底不由得升起几分唏嘘。 “希望青枝姐姐来以后,们还有机会走到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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