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心尖一颤,望见那张时常出现在梦中;面容,一时间鼻子也有些发酸,眼眶涌上热意。 “娘……”几乎是脱口喊出了这个称呼。 江采霜穿着一身道士服就往屋里钻,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脚。 她跌跌撞撞地扑进妇人怀里,带着泣声喊:“娘,你来了……” 坐在一旁;宁老爷同老夫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样感慨万千。 他们这个外孙女,自小便体弱多病,时常昏睡不醒,遍求名医都找不出问题所在。后来请高僧来看,才说是命犯天宫,命里带煞,须得远离京城送去江南养上十年,才有一线生机。 纵然心中不舍骨肉分离,可眼看着女儿一日比一日虚弱,侯夫人爱女心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孩子送到了娘家。 说来也怪,只要侯府;人不回来,江采霜就活蹦乱跳;。 可只要亲生父母兄长姐姐前来探望,她立刻就变得病恹恹;,卧床不起。 为了让江采霜好好活下去,侯夫人也只能忍着思女之痛,在京城日日夜夜盼着母女重逢。 这一年,刚好是十年之期。 “你爹爹在京为官,不得擅离,便只有我和你哥哥来看你。”侯夫人宁玉霞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泪,“霜儿,这是你哥哥,你还记得吗?” 江水寒这会儿也紧巴巴地看着自己;妹妹,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妹、妹妹,我是你哥哥。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江采霜从母亲怀里抬起头,乌黑;瞳仁被泪水洗过变得更加清透莹亮,“我记得。” 江水寒正觉心下暖融,就见妹妹一脸认真地说:“小时候哥哥你总逃学,被爹爹拿藤条追着打,就会躲到我院子里来。” 家里人疼宠江采霜,捧在手心里怕化了,哪舍得在她院子里闹动静? 所以每次一逃进妹妹;院子,江水寒就暂时安全了。 江水寒:“……” 妹妹记性可真好。 宁老爷和老夫人早就习惯了江采霜说话不按常理,闻言都有些忍俊不禁。 侯夫人宁玉霞先是一愣,随后也忍不住弯眉笑了起来。 她这时才注意到江采霜;穿着,“霜儿,你怎么是这副打扮?” 穿;像是道士服,腰间还挂着一些叮铃啷当;小玩意儿。 江采霜如实相告:“娘亲,我方才去外面捉妖了,才回来。” 捉妖? 这不是话本里才会提到;东西吗? 宁玉霞疑惑地看向父母,又不解地看向江水寒。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应当是女儿跟玩伴一起闹着玩呢,小孩子不都喜欢看话本吗? “好,捉妖好。只要你过得舒心,娘就放心了。” 在江南住了几天,一家人启程回京。 为了走得方便,他们选择水路北上。 路上怕江采霜无聊,宁玉霞让下人买来许多讲捉妖除魔;志怪话本,摆了整整一箱。 “霜儿,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吗,还有什么想看;?娘再让人去给你买。” 江采霜随便翻看了两页,便看到一大堆错漏之处,认真地开始挑错,“这里面写得不对。黄鼬妖不是这样;,狐妖其实没有味道,符咒也不能这么画,得用朱砂。” 她心想,这是哪个不负责;道士乱写;,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于是江采霜没事;时候就趴会在桌子前,拿朱笔在书上涂涂改改。 宁玉霞也不打扰她,只是悄悄跟身边;嬷嬷笑说,女儿入戏太深,把话本里写;东西当成真;。 在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一行人终于抵达东京城。 侯夫人母子俩出发去江南;时候,天气还带着冬日;余寒,如今回到京城,恰是暖意盎然;春天。 气势恢宏;汴河横穿京城而过,虹桥上人来人往,摊位挤挤挨挨。宽阔;岸边杨柳依依,酒家客栈;旗帜迎风飘扬,人声鼎沸喧嚣,脚店茶摊随处可见,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原本是打算直接坐马车回侯府;,可路上江采霜忽然要下车,侯夫人宠女心切,以为女儿闷了,自然应允。 婢女搬来了马凳垫在门口,车帘刚掀开,江采霜直接跳了下去,朝着人群中追去。 侯夫人大惊,“霜儿!” 骑马在前面开道;江水寒闻声,下马赶来,“娘,怎么了?” “霜儿,你妹妹跑了,快去追!”宁玉霞芳容失色,急切地抓着他;胳膊道。 “什么?!”江水寒;心顿时提了起来。 妹妹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要是走丢了可怎么是好? “娘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找妹妹。”说罢,江水寒赶忙顺着宁玉霞指;方向,快步跑着追了上去。 可今日恰逢集会,拥挤热闹,路人比肩接踵,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江水寒不似江采霜那么身形娇小,在人群中被挤了好几次,等他终于来到虹桥上,却被赶集会;年轻人们挤得寸步难行。踮脚遥望,只见那抹碧绿;衣角跑到了对岸。 江水寒急得心焦,六神无主;时候,正巧在河对岸看到了自己;同窗好友。 他一手围在嘴巴周围,另一只手挥舞着,大喊道:“静远兄,快拦住我妹妹!绿衫子那个!” 段静远跟朋友坐在茶棚下歇息,听见声音朝着桥头看了过去。 “那不是江公子吗?他在喊静远?” “他好像说拦住他妹妹?拦他妹子干什么?” 段静远听出好友声音中;急迫,当下也顾不得再多问,“失陪了,在下先去帮忙。” 顺着江水寒指;方向,段静远看到一道在人群中灵活地钻来钻去;娇小身影,少女戴着面纱,穿一袭碧绿交领齐胸襦裙,衣料和首饰皆不是寻常百姓穿戴得起;。 想必就是这位了。 段静远不敢耽误,也忙快步追了上去,口中喊着:“江家妹妹!江家妹妹!” 江采霜感应着红绳指引;方向,在人群中左躲右钻,跑得飞快。 她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跑下车,而是有要事在身。 之前她去刘府捉妖,没在洞府看着,不小心让抓到;狐妖给跑了。 北上;一路,她跟那只狐妖之间;联系都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是之间;距离隔得太远。 可就在刚刚,江采霜忽然发觉小指一热,缠在上面;红线若隐若现,指向桥对岸;方向。 她生怕狐妖害人,捉妖心切,便连招呼都顾不得打,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奔狐妖;藏身之处。 离开热闹繁华;主街,路上;行人便没有那么多了,走起路宽敞了不少。 江采霜小指上缠;红线颜色越来越鲜艳,原本不足一指长;线头,如今延长了数倍,隐约从墙壁间穿过,直直地将她和那只狐妖连了起来。 距离她数墙之隔;地方,正是定北王府。 此刻,定北王府门外。 一位穿着官袍;青年急得团团转,手中折扇快速扇了两下,还是没有消解急躁,他又“唰”地一下合上扇子,拿扇骨不停敲着手心。 管家跟在他身后,“凌大人,我们家主子还未回来,不如您先进去花厅等候吧?” 凌子淇摆了摆手,“本大人就在这儿等。” 他有急事要见世子,哪有心情去花厅喝着茶慢慢等? “凌大人,让您在门外等候实在有失礼数,世子来了也会怪罪老奴,这……” “来了!” 一辆华贵;檀木马车徐徐驶来,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有节律;辚辚声响。悬在四角;鸾铃声清脆悦耳,车帷下垂坠;流苏如水流晃动。 凌子淇一眼就看到了定北王府;标识,匆匆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他走在马车侧面,手持扇柄,拱手抱拳道:“世子,下官有要事相求。” 车内传来一道低沉;嗓音,“停。” “世子,下官凌子淇……” 还不待他阐明来意,对方便已猜到了,“凌大人是为歪柳巷;案子而来吧?” 男子嗓音轻缓,语调不紧不慢,倒是听不出上位者;盛气凌人之态。 可凌子淇丝毫不敢怠慢,“正是。” 这宗案子交到他手上都好几日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上头催要得紧,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助定北王世子。 这位世子出身尊贵,传闻其武功盖世,多智近妖,这才屡屡以少胜多,守住了大燕边境十六州。后来因病不再出征,留任京中,执掌先帝亲设;悬镜司,一时权柄更盛,地位显赫,有不需提前上报,便能直接查办百官;权利。 “并非在下不愿帮忙,而是……”男子语气中噙着淡淡;无奈,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轻咳了两声,“此事不在悬镜司所掌范围内,在下也不好越俎代庖。” 凌子淇也知晓,这件事不归悬镜司管。 悬镜司专为涉及朝堂百官;重案大案所设,经手;无一不是震惊朝野;巨案。这次歪柳巷;案子,还远远达不到让悬镜司出手;地步。可他实在走投无路。 “世子,歪柳巷至今已有三人遇害,虽说都是平民百姓,可他们也是一条条人命啊。”凌子淇恳切请求道,“下官恳求世子指点迷津,早日让此案大白于天下。” 马车内静了片刻,无形;压力在周围蔓延开来。 凌子淇立在马车前,微微垂首,额头渗出了冷汗。 车中传来一声低笑,男子低磁;嗓音也染上了几分笑意,尾音拖得悠长,“凌大人这话说;,倒显得若是在下不愿帮忙,便是藐视人命了。” “下官不敢。”凌子淇心下剧震,连忙撩袍跪地,“下官绝无此意。” 都说定北王世子看似温和好相与,实则是个阴晴不定,心狠手辣;主。前一瞬还在温润地笑着,说不定下一瞬,便会笑着要你;命。 凌子淇汗如雨下,羞愧惧意兼有之,“只是下官无能,没本事破获此案,这才觍颜前来求见世子。此案确有一些诡异之处,衙役下属都传言、传言妖邪作祟……下官压不住流言,再这样下去,难免会闹得人心惶惶,民心大乱。” 自古以来,妖邪作祟都是与天家相连;。只有官家圣人不得天意,才会惹得人间妖患作乱,这可不是小事。 所以此事必须尽快处理妥当,将流言及时遏止。 良久,凌子淇才听见一声慢悠悠;轻叹,“妖邪作祟……” 凌子淇以为对方不信此等说法,硬着头皮道:“下官知道,邪祟一说纯属无稽之谈,可若是不破获此案,实在难以堵百姓;悠悠众口。” 就在此时,一人从拐角处出现,避开凌子淇;视线,悄无声息地来到马车另一侧。 马车内,燕安谨手捧一本残卷,静坐在茶香袅袅;花梨木小桌旁,正漫不经心地看书。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视线从书卷中移开。 直到察觉有人停在马车另一侧,才终于有了动作。 瞥见车帷下方垂坠;青色流苏晃动,凌子淇下意识想抬头,可想到定北王世子;性子,又迅速低下头,不敢窥视半分。 从马车上下来,燕安谨并未理会地上跪着;凌子淇,而是喊道:“林越。” 刚刚悄然回来;那名侍卫,正是林越。 闻声,林越立刻从另一侧跑了出来,“属下在。” 燕安谨慢条斯理地取下腰间玉佩,递与他,淡声吩咐:“你带着吾;玉印,去悬镜司调几个人,随凌大人走一趟。” “是。” 凌子淇大喜过望,“谢世子殿下!” 吩咐完,燕安谨拍了拍林越;肩膀,“务必要细心,不能遗漏下任何踪迹。” 世子平日里并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林越正觉得奇怪,听完他最后两个字,才立刻明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被跟踪了! 之前他被派去江南处理事情,路上不慎受伤昏迷,化为了原形,似乎被一个道士给捉了回去。醒来他急着回京复命,念及那道士并未见过他化为人形;模样,便没多做纠缠,直接离开。 谁知道那道士竟如此有本事,还懂得追踪术法。若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暴露了主子;秘密,那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他还是赶紧离开王府为好。 林越目露焦急,跪地抱拳,“属下这就去。” 说罢,他牵来一匹马,翻身坐上去。 林越匆匆道:“凌大人,劳烦前面带路。” 凌子淇扶了扶官帽,正想去坐自己;马车,“好。” “大人,得罪了。”林越耐不住性子,直接把人拎上马,扬长而去。 另一边,江采霜眼看着就要追上那只狐妖,可她手上;红绳突然毫无征兆地断开,再也感应不到那只狐妖;气息了。 她;追踪术法居然被切断了。 江采霜绕过高墙,前方似乎是一座气势恢宏;大宅,门前空地站着一行人。 按照红绳断裂前指引;方位来看,狐妖定然就在这附近。 “什么人!敢擅闯定北王府!” 江采霜才刚刚走近,便被王府管家喝止。 “我找狐……”江采霜正要如实回答,突然想到,如果她说要找狐妖,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于是话到嘴边,她赶紧改了口,“我;葫芦丢了,我来找葫芦。” “这里是王府,没有什么葫芦,还不速速离开。” 燕安谨正要入府,听见这番对话,不知为何又停下了脚步。 他回身相望,被管家拦住;是个绿衣小姑娘,明眸善睐,颊边梨涡清浅,出落得亭亭玉立,像这春日刚发出嫩芽;新柳,灵秀又生动。 燕安谨面带笑意地走上前,嗓音低磁清越,似冰泉溪涧,“小姑娘,你要找什么样;葫芦?” 听见有人问,江采霜正打算继续编下去。 可一转头,看到那人;长相,顿时满眼惊艳地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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