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杀祁王是孟相计先生共同策划的。 因此, 当夜潜入祁王府的,除了镜中月的杀手,还有混淆视听的真山贼。 拂崖赶到王府时候, 山贼已在楼阁间放了火, 王府的奴仆死伤近半数。 拂崖看着眼前炼狱般的场景,一时惘然, 他不明白裕王为何如此狠毒,竟然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 也不怪他不明白,他还年轻,不涉党争, 根不知党争的残忍。 祁王就更得民心,皇帝即将颁布立储诏书,裕王这些年树敌不少,一旦祁王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到头来被清算,裕王只有死路一条。 拂崖只知道, 他得保住祁王。 那位户部官员说过的, 为爹娘的平反的夙愿, 只有祁王能帮他达成。 拂崖没有迟疑,他用流光断劈开一道裂隙,带着阿采,在水榭找到了祁王。 祁王身边的护卫已伤重不支,孟桓被一根烧断的横梁砸中,就快失意识。 祁王看到又有两名杀手找来, 不惧怕,他将孟桓护在身后, 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想要王的性命,拿便是,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孟桓听了这话,露出悲戚的眼神。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拂崖来不及解释多,他想用流光断带祁王走的,手中三尺青锋已现锐芒,他忽然感受到一阵剧痛——他为血鞘,滥用神物数次,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已经用不了流光断了。 就在这时,又有杀手找来水榭。 这一次的任务生死一线,若祁王不死,镜中月的所有人都要跟着裕王陪葬,因此杀手们看到祁王,一时间便举刀相向。 拂崖也在同一时间拔出了唐刀。 阿采还是一次看到这样的拂崖,从前拂崖领了差事后,找到目标,从不会亲自动手,镜中月的人后来都喜欢他,觉得他分明实力超群,却不争功劳,所这是一次,拂崖手中唐刀了这多血。 数不清的杀手涌进水榭,然后一一倒在拂崖刀下。 他挡在祁王阿采身前,就像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亦成了一邪魔,杀红了眼。 在不断举刀落刀的瞬间,拂崖知道,自己这一生,概就到这了,成为血鞘,他早就身残魂伤,而魂神思相连,而今自己手沾数条人命,神魂震动,已经支撑不了久。 命在旦夕的一刻,身魂开始分离,强的魂开始脱离肉躯,终于稍稍唤回昔日的力量。 拂崖忽然感知到有什正在逼近,是凡人无法抗衡的,强修士的气息。 几乎是一时间,拂崖就意识到这气息来自计先生。 原来计先生竟是一名违背仙定规,干涉人间红尘的的修士! 拂崖一下子回头看向阿采。 他的话还是那少,连道别也如此苍白。 他说:“阿采。” “要走了。” “把流光断给你。” 阿采听了这话,心一下空了,老监正是怎把流光断从身体取出来的,她不是不记得。 她甚至来不及阻拦,下一刻,她就看到拂崖的身躯一下子爆开,血雾携着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朝四周扩散开,遇神杀神。 三尺青峰缩成一柄流转着微芒的短匕,落入阿采手中,阿采惨呼一声:“哥哥——” 好在拂崖未完全消失,血雾散后,他方才立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透明的影子。 确切地说,这是拂崖的魂。魂的模样拂崖生前很像,但更加俊朗,他穿着一身古老的黑衣,额间戴着藤环,英挺而寡言,眉宇间有坚韧之意。 他就像古神身边的沉默侍卫,手持虚无双刃。 记忆在苏醒,化为魂的一刹,前世今生交织,拂崖的神思其实是混乱的。 他从无数涌来的过往片段拣出有用的信息,抵着眉心,艰难地告诉阿采: “流光断,它是……剑刃……” “守好它……有一天,有一人会来找你……把它……交给他……” “众神归天,神物分离失鞘,凶厉无比……你得了剑刃,或用新鲜尸身藏之,七日一换,或人间道观,求禁木、禁棺之物封存,三月一换……直待……他来找你……” 阿采懵懂地听拂崖说完。 什用新鲜尸身藏剑刃?什用禁木、禁棺封存?这些事老监正从未提过,哥哥怎会知道? 还有,“他”是谁?谁会来找他们? 但阿采来不及想这多了,因为她能清楚地看,拂崖透明的影子,有许多伤痕,那是神物所噬的魂伤。 阿采落下泪来,她急声道:“哥哥,你怎变成了这样——哥哥,怎才能救你——” 拂崖根没时间回答,因为计先生已经出现在了水榭中。 拂崖劈掌送出一股灵力,把阿采祁王推出水榭:“走!” 走。 这是拂崖此生对阿采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把她推开,正如他们初时一样。 计先生早就看到祁王了,他遁身想要追,拂崖先一步把他拦住。 计先生也发现拂崖的魂是修士之魂了,他没有在意,魂失肉身,通常不能久留人间,很快就能散。 直到打起来,计先生才发现拂崖的魂竟出乎意料地强,即便已经残损,手中虚无双刃锐意逼人,连他一出窍期修士都无法抵挡。 阿采没有走远,她无法抛下哥哥不管,即使他眼下已变成了她不认得的模样。 于是阿采祁王躲在水榭外,看到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斗法。 水榭彻底沦为炼狱,湖面燃起真火,漫天刃气如雨而下,沾之即伤,触之即腐。 这就是东夷部族的鸤鸠氏,青阳氏之下,最骁勇善战的支系之一,计先生根不是对手。 计先生被拂崖打成重伤。 他的道袍已经残破,身伤痕累累,刃气顺着他的左腕抵达灵台,渗入魂中,成了一枚状似青莲的印记。 这枚印记是拂崖留给他的魂伤,一生都抹不。 拂崖看着苟延残喘的计先生,要给他最后一击,忽然,他的动一滞。 拂崖顿了顿,垂目看,不知何时,他的双足已经消失,手边的双刃也在风中散了。 此生已经走到绝处,眼下,这幅魂也要该的地方了。 这一刻,拂崖的眼中涌现出无限惘然的神色,不知是因为前生的责任,因为今生的夙愿,还是因为此生此世,唯一放不下的牵挂。 拂崖转过头,看向阿采的方向。 魂伤重,魂视已经不清,他只能望一团娇小的影,唯一醒目的,是她发间的红绳。 她没有走得远,隔山隔水,也在看他。 就在拂崖分心的这一瞬,计先生终于抓住了机会,他的身形一下暴起,掌中聚起汹涌的灵气,劈掌朝拂崖打。 拂崖早已力竭,这一次,他便如没有防备一般,在灵掌袭来的一刻,闭眼,轻飘飘破碎,化散,然后彻底消失。 溯荒从他的灵台坠落。 最后的牵挂便成了此生的终点,追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最终化为一缕愈魂之息,遁入生前残破的唐刀中,护着她,在苍茫人间,又颠簸数月数年…… …… 天际云层化散,时空裂隙纵横交错,将所有人笼罩在盛的幻象中。 所有人如在雾野中失了记忆心智,还为自己就是这场过往的一员。 直待裂隙渐渐散,丹墀台下,一众朝臣依旧沉沦,奚琴阿织是最先醒来的。 奚琴一时间看向阿采,劈开时间劈开空间所耗费的心力根不一样,只这一刻,阿采一头茂密的青丝已化雪白,发间的两根红绳更加触目惊心。 她伏在地,奄奄一息。 裂隙散后,裕王又惊又惧地看着浓云后的星轨。 象征着他命脉的那一颗星虽然黯淡,却没有彻底消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就是说,他依旧人间气运相连。 倒也是,臣心怎可能失尽呢?这丹墀台下,不知有多少人跟他是一根绳的蚂蚱,不知有多少人畏惧他的权势。 再说了,阿采一凡人,流光断用得不好,劈开的这段时光只她的记忆有关,虽然涉及了粮仓案,涉及了镜中月,罪魁祸首也是计先生,而他为裕王,根没在这段时光出现过,凭旁人私下说道几句,他就要认罪吗? 这等妖异之事,凡人信不信还两说。 众臣陆陆续续地醒过来,他们望向高空,看着天际云净,仿佛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幻梦,不知今夕何夕。 好半晌,他们才找回了当下,意识到适才发生了什——裕王继位储君,祁王现身拦阻。 属于自己的星辰已经黯淡,裕王必须尽快解决祁王,防众臣反应过来,臣心民意失得更多。 他仗着宫中禁卫还听命于自己,再度高声道:“来人——” 三万将士应道:“在!” 裕王道:“诸位都看到了,祁王妖人勾结,祸乱朝纲,立刻将他拿下!” 兵权,这是人间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刃,修士都不敢对其小觑,因为诸多人间刀兵忠诚之念聚在一起,会形成非常锐利的兵气,势不可挡。 裕王话音落,三万将士齐声称是,宣和敞,滚滚兵气汹涌来袭,直逼祁王。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忽然从云端落下,抵挡在宣和前,朝四周扩散。 阿织闭目诵诀,斩灵如同神兵,挡在禁卫的三尺之前,无人敢跨越一步。 奚琴蓦地看向阿织。 凡人看不到她,对禁卫来说,斩灵神兵,是天降异像。 阿织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说道:”做你想做的。“ “……什?” 阿织在风中睁开眼,看向他:“……害拂崖的人就在那,做你想做的。” 血鞘劈开时光,属于裕王的星已经微弱,臣心已经动摇,是故她可为他争取到这一息半刻。 只拦阻半刻,不算干涉人间。 做他想做的。 余下的,她来挡着。 言罢,她不再多说,整人跃清空,落下磅礴无边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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