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化龙·失日（1 / 1）

“阿念……对不起，为了与你我毫无瓜葛的事，还要再惊动你的神力……”迟夕在目送琥珀回去后，凝视着彼岸花，轻声自语，“我本以为我能够安然等你回来……恐怕是不行了……我们也会错过么？”　　召萤和涅槃都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我们出发吧，溟汤，借你的水流一用。”迟夕转过头去时就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神色淡漠，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在意。　　“好。水流应当会比你的光更好用一些。”溟汤颔首，拂袖，水流从虚空中蔓延而来，将他们包裹，一起消失于此。　　“……娘亲，有回应吗？”正午之时，晢瞳坐在一旁，搂着君郁，看着一直维持着神阵、面容苍白的女子，有些为难，“要不，要不歇一会儿？”晢曦的声音也响起：“姑姑，别为难自己，恐怕没有那么快……父君不想姑姑那么累的。”焓凩看着毫无回应的神阵，沮丧地收回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放松下来靠在了陪在身边的冥旭身上，指尖心不在焉地绕着羽毛，没有说话。　　晢瞳抬眸看向来到身后的晢曦，为难至极。晢曦垂眸看了看揪着自己衣角的手，默默摇摇头：“姑姑……嗯？”晢瞳几乎是同时仰头看向天穹——天色肉眼可见地迅速暗淡了下来，怨气又从四周张牙舞爪地蔓延过来，扑向太阳。　　“皇兄。”晢瞳唤他。“走吧，也许我们这一趟趟，无法永远为净世带来光明……但能多一日，便尽可能多一日吧。”晢曦话音未落，自己就化作凤凰飞上了天穹。晢瞳紧随，两只凤凰交错着飞上天穹，无数火焰扑向太阳，与怨气对峙。　　“……娘亲。”君郁跑到她身边，抱住了她。　　“郁儿……还有梦见谁么？这几日？”焓凩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询问。“……一直没有，娘亲，我应该是没有继承火焰凤族的预知之力……否则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低落地靠着她，君郁不敢看她。“沧龙的孩子……你与临渊血脉相连，你能够知道他的情况，就已经足够了。”焓凩揉了揉她蓬松的发，笑了笑——满是苦涩，“临渊护下了你，就已经是完成了他的愿望。郁儿啊，你好好地活下去，便已经足够。”　　我和你都终将被这滚滚前去的历史抛弃，化作长河中的一粒沙，一滴水，再寻不见——我知道我们的结局。　　可是我没有料到，你会消失在我到来的前一瞬，我们居然是失之交臂。我曾经梦见过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散成星芒、处处不闻，就下定决心:至少，不能让你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离开……我没有能力了，你也离开了——至少我是看不见你了，这就是我当年孤注一掷的报应么？　　我总感觉你好像抛弃过我，可是我却清清楚楚记得你未曾抛弃我——就算是你百年布局、以身饲虎——我只是不高兴，故意气你——真是奇怪的事情……　　她抬眸看向自己的女儿和侄子，神色哀恸:哥哥，没有与你身份相匹配的葬礼仪式，如果你泉下有知，是不是也会难过？两个孩子都能当大任，逐日逐日，我是怕他们太早盛开致使他们太早衰败。哥哥，凤凰双子的禁锢在你消散后解开，一同消散的，还有我，作为凤凰昀樨辅政的苍梧焓凩。　　尽全力也被阻拦在怨气之外，两兄妹面面相觑：“皇兄，一头扎进去么？”羽尖都在颤抖，晢曦仰望着得意叫嚣着的怨气，哀恸和自责在心间肆虐：“父君舍身换来的……我应该继承……阿瞳，留在外面，接应我。”言罢，他便凝出守护冲入怨气。晢瞳目送他的身形被吞没，闭上了双眼，沮丧地想到：“舅舅，我和皇兄，可能守不住了这一轮由你性命化作的太阳了……”　　痛苦的凤鸣和钻心的疼痛一齐将神游的她唤了回来——怨气层层聚拢，将他困在了里面！“皇兄！”晢瞳长鸣一声，奋力振羽决然地冲进了怨气，九凤尾焰怒极之下冲上天穹，直扑漆黑，为她烧出坦途——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晢曦艰难地支撑这屏障，贴着他羽毛展开的屏障已经退无可退。火光在外面流淌，下一秒便来到他的屏障上，他抬眸看去。可是还没看清，就被她抱了个满怀——满是惧怕。“没事，我没事，怨气还没来得及伤我便被阿瞳驱散了。”晢曦垂眸看向她，掩盖了自己被腐蚀的翅膀。晢瞳点点头，没有追究，她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竟然已经没有出去的可能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得那么强？”“恐怕是前面的这一个月，日光临世令黑雾不得不韬光养晦，这才令我们深陷囫囵。阿瞳不怕，集我们两人之力，一定能破开它。”晢曦的声音温柔又自信——令她不由信服。　　一片漆黑，仿佛又是之前的模样，暗无天日的时间漫长至极。　　焓凩起身，万分紧张地盯着有源源不断怨气纠缠着的螺旋，惶恐着。“娘亲，娘亲！阿姊他们，他们在哪儿？”君郁忽地拽紧了她的手，声音都在颤，“我感觉不到他们的神力了！”“这怨气猖狂，一定不能让曦儿瞳儿受到威胁。留在这儿，郁儿，我去带他们回来。”君郁紧紧揪住了她的袖子:“娘亲，带我去！”　　“傻丫头，你能去做什么？怨气多么可怕你不清楚吗？”焓凩垂眸，满是焦急和绝望，“留在这儿，不会有事了，你信我。”君郁摇摇头，揪紧了她的袖子，不让她走，“娘亲不要冒险！阿姊他们一定能凭自己的神力出来！父君，父君还没回来呢！”“郁儿！”焓凩气急，她焦急地仰望天穹上的漆黑，绝望悠远的凤鸣响起。　　束手无策，君郁扯着她的袖摆，稚嫩的龙吟响起，她呼唤着她的血亲。苍茫的龙啸响起，沧海破开，巨龙飞上天穹，在玄冰之力盛放后，锋利的玄冰借他之力向上冲去。君郁感受着熟悉的力量，也爆发了神力：既然阿兄在那种情况下都可以，为什么自己不行？要救阿姊，即使是舍弃自己的性命！　　稚嫩的龙吟扩散，温热的海潮以她为中心扩散，湛蓝从四方涌来将她包裹。焓凩看着身侧光球，一种无力感控制了她的行动——她怔怔地看着光球，忘记了飞上去寻找自己女儿和侄子的事。海潮四起，向上冲去，一条小巧玲珑的湛蓝色沧龙在天空中现出身形——年岁还不足，伸长了身子也无法将自己的海潮包围。君郁抬眸看向向上冲去的海潮，满心的期盼，稚嫩的龙吟也一同向上飞去毫无犹豫。君芷动了动身子将她圈在了自己身体的内侧，他仰望天空，却发现自己的攻击已经不知所踪。　　“皇兄，准备好了么？”晢瞳凝聚起了前所未有的神力，回头看向立在自己身后的凤凰。“开始吧。”晢曦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兄妹异口同声：“凤凰逐日·日之源！”　　凄厉的凤鸣向四周冲去，璀璨的光芒化作利剑向下刺去——天空都在闷闷作响。　　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金色蜿蜒在漆黑中，漏下而倾泻的光芒振奋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金色愈来愈璀璨华丽，火光涌动，怨气已经不再能够束缚他们兄妹。“皇兄，再来一次么？”晢瞳问他。“嗯，再来一次，我们就趁机飞回去。”晢曦尽全力再次凝聚了为数不多的神力，光芒流转在被腐蚀的羽尖。火光烧蚀着想要攻击他们的怨气，不曾后退半步：“凤凰逐日·日之源！”神力再次爆发，钻心的疼痛在瞬间穿透了他们的心脏——性命早已相连，也就再难掩盖。“皇兄！”晢瞳回眸看他，看到了他因为疼痛而被硬生生逼出的眼泪，狠下心将他推了出去，“皇兄先走！”　　只一瞬，晢曦看见了她的心疼和决绝的眼神，以及张牙舞爪涌向她的怨气。　　光芒坠落，火焰消失。　　君郁和君芷都迎了上去，温柔的海潮扑去将他卷入，缓缓回落在他们身边。晢曦卧在水面上，交叠在背上的凤凰羽已经有一部分泛起了漆黑。“……修粲，这伤？”君郁不敢碰，只能小声问他。“伤不重，关键是阿瞳。”他仰起脖颈看向自己坠落的地方——连火色都看不见了，他喃喃自语，“没有我的光，凭她一人的火，要怎么样烧出坦途？”　　怨气与戾气争先恐后地涌来，被火焰阻隔在外。晢瞳眨了眨眼睛，想要再撕裂一条缝隙，恐怕只能靠十字轮爆发最后的神力——拼死一搏，也不知道皇兄的伤势如何了。这般想着，她化作人形，抬手间盛大的九凤尾焰长啸着向下冲去。凤凰花层层展开花瓣，将她包裹，凤凰羽展开在背后，她安坐在凤凰花中，看着火焰的洪流裹挟着自己向下飞去——逐渐远离那轮明日。“舅舅……”她呢喃着，伸手向他挥别，“我们，没能守住这份光芒……”　　九凤尾焰直冲到沧海才作罢。晢曦熬过剧烈的疼痛，化作人形来到了碧竹叶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冲天的火光，指尖轻轻触到了它，温柔又暖煦。忽然，指尖被人拽住，他被里面的人拉入了光芒！　　“哎？”君郁连连眨眼来刷新的自己的视线，然后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海面，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化作人形的兄长，“阿兄？”“没事，是阿姊，我们只需等待就够。”君芷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无奈，“别逞强了以后，明明比我小上百年，却与我先后化作沧龙身，疼不疼，心口？”“不疼！”君郁伸手与他相拥，赖在他怀里——即使已经化作了龙形，可是太小的年岁却没允许她在成年的同时化作青年的模样。　　晢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紧紧抱住，扑了个满怀。“皇兄！”近乎是哭喊，晢瞳抱住了他，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好了，没事了。”晢曦低下头摩挲着她，安抚道，“没事了已经，不疼了。”“你都，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委屈地看向他，泛红的眼眶绯红的眼眸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后怕。“我又不能因为我的伤势耽误你，好了，去见姑姑吧，她应该是急坏了。”晢曦摸着她的发，声音轻快，“没事了的。”　　君芷挺直了身子看向从光芒中走出来的青年，严阵以待。　　“光辉凤族修粲帝君苍梧晢曦，有幸相见。”　　“沧浪龙族南溟储君崆峒君芷，有幸相见，请多多指教。”　　两人不失庄重地简单照会了一下，便都将目光向上移去——怨气纠缠着旋转着，庆祝着将太阳再度吞噬的成功。　　“那是……舅舅带来的光。”　　“还会有的，凤凰不死，扶桑不倒，光芒不灭。”　　“下去吧，娘亲还在等我们。”　　他们一起来到她的面前——孑然一身的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