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被侵扰,窸窸窣窣。 雲初睁开双眼,祗焰和擎辉都看向外面。 一只赤红的凤凰匆匆飞了进来,在火光中化作人形——晢瞳抱着晢曦落在巢中。 雲初起身,急切地迎去;晢瞳抱着他跌跌撞撞地跑来,步履都不稳。“舅舅……”她忍了好久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她抬眸,看着跪坐在身前抱着挚子的男子,除了一声呼唤,一字无出。 雲初抬头看向自己的侄女,心疼地在她额上吻了吻:“没事的,瞳儿,没事的。他认定的,改不了,不要自责。”“我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先封了皇兄的穴。”她跪在他身前,裙摆上斑驳着的都是他的血,她弯下了身子,悲痛欲绝。 “瞳儿,去古木风铃吧。你皇兄,交给我,我保证,他会安然无恙地,再一次站在你身前,我保证。”雲初开口,掷地有声,“去吧,去到你娘亲身边。”“舅舅,东来氏,杀父之仇。”晢瞳扯住了他的袖子,在白衣的人看向她的那一刻,眼泪滴落,“我能,手刃仇敌么?” “做你想做的,若是不能,我会动手,曦儿回来后,亦然。瞳儿,你是自由的,不要有负担,任何的。”雲初抱着自己的挚子,无法再拥抱她,“别多想,一如平常。你只要当,你的皇兄出了一趟远门,仅此而已。” “舅舅,我和娘亲,在古木风铃等你和皇兄回来。”言罢,她向他们行礼,然后,化作凤凰身飞了出去,毫不犹豫。 雲初注视着她飞远,眼泪毫无预兆地滴落。“怀慕。”“烛憩。”擎辉和祗焰都凑了过来。擎辉低头看着晢曦睡去的神色,一时悲痛,周身的神力都不受控制地散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修粲?怀慕,为什么?”祗焰拍了拍翅膀,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他冰凉的面容,愤怒不已。 “冷静些。”雲初的声音让他们都静默敛声。两人都看向他。“东来氏,是深瑕极南守军的将领。在我还在均雅时,曾亲手斩下了当时将领东来铭的首级。那么恐怕,这一次对曦儿下手的,是他的儿子,东来天怒——千年前与凩儿对峙过的现任将领。北冥氏三子,长子齐王北冥漠寒的妻子就是东来天籁,这也是昆仑孑羽的手笔。”他展开凤凰羽,抱着他飞入了凤凰火。 跗骨早已等候在此,擎辉抬眼看去,他神色肃穆。 “跗骨,有办法么?”雲初看着晢曦身上无法愈合的伤口,眼眶都泛红。跗骨飞来,展开羽翼覆盖在他的身上,最终也只是神色悲戚摇摇头:“代价太大,需要你还有凩风瞳儿思量过。”“我一人,不够?”雲初抬眸,不可置信,“赔上我所有都不够?”“凩风还有瞳儿不会允许你们父子俩中的任何一个出事。”跗骨低下头,轻轻啄去了他的泪水,“我先愈合他的伤口,能减少一点代价是一点,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不能太虚弱。” 雲初看着跗骨火一点点舔舐着他的伤痕,放任泪水滴下。左眼泛起针扎似的痛,他闭上眼睛,轻轻撩开了左眼上的发,愈合的伤口暴露在他们眼下。擎辉看着他,不由伸出爪子轻轻搭在了上面,满是心疼:“怀慕,我直到现在,才看见你的左眼。这不是流矢,这不是你说的流矢所伤!” “那又如何呢?我光辉凤族,带不来光芒,给我们的至亲,带来的也只是无尽的悲伤,凩儿是,瞳儿也是;曦儿是,我亦是。”雲初伸手遮住了眼睛,另一只手牵住了晢曦滑落在身旁的手,神力涌动,褪去了他的指套——露出的是漆黑的指尖。“毒素早已浸染,但愿曦儿的凤凰心——” “怀慕,他的凤凰心没事!”意外之喜,跗骨惊喜地看向他。雲初颤抖着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好,好,恐怕是瞳儿——他和我说过。” “娘亲!”她一路御风而归,凤凰在速度上本就是佼佼者。焓凩起身,抱住了这个从天上俯冲下来的女儿,心疼地将她紧紧抱住,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阿姊……?”君郁看着一抹鲜艳的赤红从天而降,便拉着君芷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长姊。“郁儿……”匆匆擦去眼泪,晢瞳蹲下身子将她和君芷一起抱住,“你们,可千万不要出事。”“阿姊?”君郁抬眸,看着她绯红的眼眶和苍白的面容,就像心被揉皱,她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君郁看着她脆弱的神色,恍惚间又想起他们初见时她的笑容,伸手将她抱住:“阿姊,我和郁儿,都好好的。” “嗯。”晢瞳点点头,摸了摸两兄妹的头后站起身来,撒娇似的又抱住了她,“娘亲,我这几天,想你身边。”“好。”焓凩踮起脚尖才能像往常那样蹭蹭她柔软的发丝,她是如此偏爱着长女,恨不能将她锁在身边,不经历那些腥风血雨——翱翔天空的必经之事。 远远传来一声鸟鸣。焓凩伸手替她擦去眼泪,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瞳儿,我不忍心让现在的你去面对这些事。陪着芷儿郁儿去……现在连日光都没有……”“娘亲,让我陪在身边。我要和他们谈事情,皇兄的仇,我迟早要报。”明显的杀意,焓凩摇摇头,将她抱住:“我明白你现在恨他们,但是,瞳儿,你冷静下来,你不能让你自己成为愤怒的奴隶,冷静下来,瞳儿。”晢瞳看向她漆黑的眼眸,那里映出自己的面容,还有她的心疼,没由来的疼痛喷薄而出,蔓延心间。 顺从着它,晢瞳紧紧拥抱住她,颤抖着声音,眼泪流下:“娘亲,我痛,我好痛……”焓凩抱着她,展开了凤凰羽将她拥住,温柔的火焰在羽翼间燃烧,给她温暖:“娘亲在,你不需要硬撑,我在呢。瞳儿不会一个人独行,不论什么时候,总有人会与你携手并进,分担你的一切,欢愉,痛苦,绝望,压力……瞳儿,不必戴着面具,在阴暗处哭泣……” 君芷眼尖地看见了远处的人,皱了皱眉,将君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轻声:“郁郁,躲在我身后,不要出声。”君郁仰头看向挡在身前的男孩,点点头,静默下来。凤威徘徊,焓凩抱着晢瞳,声音却是肃穆:“留步吧,闵默,此处凤威盘旋,恐怕会伤着你们。” 晢瞳抹了抹眼睛,直起身子,看向那边的一行人。 “我等无意冒犯。”北冥漠泽没有再靠近半分,只是遥遥向她拱手,“冒犯了。”“冉冉,去军营吧,仙鹿都的净世军营。我随后会来,稍等片刻。”焓凩看向跑来的安冉,轻声,“瞳儿的状态不太好。”“我都心痛,遑论她。”安冉抱了抱蔫蔫的晢瞳,然后走回自己的家人身边。她牵了爱人的手:“随我来吧,这边我熟悉一些。” 火焰的凤翎羽飞出,带着她的口信。 暮色四合,日暮时分,他们都来到了军营。 焓凩和晢瞳并肩坐在主座,左手边是百里重锦百里重川两兄弟和珩遇归惶,右手边是朔溱吟翂朔溱翊巉两兄弟和碧穹、勿。她们对面,则是北冥漠泽和司马安晴,司马安辰,司马安锺,司马安岭还有司马安柠则相对而坐。 “宫变终究还是发生了,闵默还是来到了这里。”焓凩看着対座面容依旧沉静的男子,叹息了一声,“怎不见秦王?”“昀樨已经得知,又何必再问?”北冥漠泽轻轻笑了一声,满是苦涩与自责,“我没能护好我的兄弟,让他身陷牢狱。”“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除了你身边的司马府?”珩遇淡淡开口,丝毫不顾及。“……是。”他并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祈瑆。”归惶明白他的敌意,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摇头,“他也是受害者。”珩遇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了那边一直低着头的晢瞳。吟翂也在看晢瞳,一瞬不瞬,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愿尽绵薄之力,希望净世可予我等一个容身之所。”“即使面对你昔日的将士也毫不留情么?”冰冷的声音响起,晢瞳猛然抬首,“闵默,焚洙不喜曲折迂回,如今我回到净世,带着满腔的怒火,下手没有轻重。”“焚洙无须担心,极南守军是齐王自己的兵力,他还需要民意,不会将我的士兵调用。帝君,且尽管出手。”北冥漠泽笑了笑。 “冉冉,交给你接待。闵默,我代表净世,想向你要一个白纸黑字的承诺。”焓凩起身,火焰的凤凰背着纸笔飞到他的身前,“承诺你再重新回到深瑕,与净世签订和平协定——两国进入永久和平,一切摩擦都有外交形式解决,不付诸武力,你可以做到么?” 北冥漠泽看着文书,他点点头:“自然是可以,一如百年前我所说的那样,闵默一直是非战主义,我不支持战争。那么,净世,昀樨,在战争的末尾,我请求焚洙随我一起进入深瑕,处决东来氏。” 晢瞳一愣,焓凩亦然。 司马府的几位也都看向他。“就当是,深瑕对于凤凰族,对于净世的,一点浅薄的歉意。”北冥漠泽一直忘记不了在感受到凄厉凰鸣时感受到的愤怒和万念俱灰——像是喷涌不了的汹涌岩浆,像是再无复燃可能的灰烬。“好。”晢瞳没有拒绝,她看向对面,“届时,我会与你细细敲定。” “那就如此,冉冉,你们先回去吧。昀樨、焚洙还有锦希、川夕、祈瑆、羽风、羽翊还有事情要做,今日便不多留了。”焓凩揉了揉眉心。 “那么,先祝诸君好梦了,告退。” 他们目送他们离开。 “我和焚洙今夜就要回一趟扶桑,圣火防线需要你们替上几日,还有两个小家伙——现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还要麻烦你们。”焓凩闭了闭眼睛,“沧龙进入不了扶桑,不如留在这里。”“且自去,我们也并非不能。”吟翂笑了笑,“母皇还有父君也很想陪陪两个小家伙。” “还要麻烦师父和祈瑆帝后。”焓凩歉意地看向归惶。她摇摇头。“锦希川夕,百川下还要麻烦你们安顿。光源之事我已经从祖父那边得知,我和母皇会尽快制出符文解决的。”晢瞳的声音清澈又坚定。“且放心,也请照顾好自己。”百里重锦看着母女俩,叮嘱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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