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嘶吼哀嚎声完全听不见后,净世阵这里,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默默不语,静静等候唯一能调解两位帝君矛盾的人回来。 悠长的凤鸣声传来,还有撕心裂肺的凰鸣声,凄凉又绝望。 焓凩垂下了头,然后,正想转身离开,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袖子,随后响起了他的声音:“你要躲我到何时?”周围的人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敢静静看着,甚至是只是听着。 “放开。我们地位平等,你没有理由来质问我。”焓凩的声音冰凉,她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我还有事,你想说什么?”“……不回家么?”眼眶蓦地红了,浛渊好像已经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了眼前的人那般紧紧揪着她的袖子,“这人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了么?”“又在说什么胡话?”她的态度没有放软,但声音少了些冰冷和坚硬,“我只是,还有未尽的事务而已。”“不能带我么?”浛渊看着她,目光紧紧镶在她的背上。 他等她一个答案。 “不能,净世的事务,不能没有你,但是可以,没有我。”犹豫良久,她决然地摇摇头,“哥哥会陪我的。”雲初正巧在此时携着晢瞳落到地上,挡在了焓凩的背后。 浛渊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白袍公子与粉裙的小姑娘,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恳求他的爱人携他同去。“浛渊,相较于应敌,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雲初的声音响起,他看着他,“你要成为真正的沧龙,就要有足够的神力积蓄,也要有孤注一掷的决心,你的任务,比我们兄妹都要重。” “雲初。”浛渊摇摇头,“我为苍峒之主,有守护净世的责任,可我也是你承认的亲人,我有守护小凤凰的责任。”“浛渊,净世的责任我替不了,但是保护舍妹的责任,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可以担起的。”雲初抬手,手上的云瑛横执,他微微笑着,却丝毫不让。焓凩背靠着他立着,一只手搭在自己女儿肩膀,一言不发。 “小凤凰,还要忙多久?”浛渊看了看他夫人被挡去大半的背影,又打量了一会儿大舅子不容置喙的坚定,最终只能妥协。“多久……?”焓凩忍住了想要扑入那个微凉瘦削怀抱的欲望,喃喃着回味这两个字,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怆然一笑,“取决于他们,而非我们。哥哥,走吧,我们还有未尽的事宜。” 众人皆屏息凝神地目送凤凰兄妹和帝姬一起离开。 然后,纷纷将目光转向孑然而立的沧龙帝君。 “浛渊,焓凩雲初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清楚,就当是体谅他们吧。”珩遇挠了挠头,悄悄牵着夫人的手安慰他。浛渊摇摇头,他看向重川重锦:“重锦重川,我之后住在凝川境,穹,勿,有不决事务交给我吧,我会让朦胧上来的。”“浛渊回水下了?”碧穹意外。 “是,雲初所言确实有理。积蓄神力,最便捷便是回凝川境。吟翂翊巉,东境这边雲初和焓凩都会来帮忙,你们的压力也不会太重;清河,大局交给你了。”浛渊说完,便隐去了身形,消失了。 “啊,这样的他我们都没有见过。”白念俟耸了耸肩,迎着碧穹好奇的目光。“渊儿的涵养都不能让他继续维持着本有的风度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沨铃垂眸:自己小弟子是个什么性子,众所周知;自己的大弟子是个什么性子,鲜为人知。尘沙开口:“罢了,他们闹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翂儿,巉儿,有什么困难,就传信给我和你们母皇。” 乘雾和忆沐还有明澈一起等候在凝川境。安安静静的宫殿响起了脚步声,匆匆忙忙。 三双眼睛齐齐望去,只见藏青色袍服的男子已经红了眼,却还要强撑着压制眼泪。 “浛渊,小姐不愿意回来么?”乘雾游了过去,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鬓发,“小姐那么爱护浛渊,怎么会生你的气?”“朦胧……”浛渊的声音颤抖着,他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她离开我,一定不只是因为事务繁忙!你活得比我久,难道不知道凤凰族的性子么?”“浛渊别那么想。”明澈摇摇头,他缓步走来,背着忆沐,“你想想,你和昀樨那么多分别都走过来了,难道现在就走不下去了吗?” 乘雾拍着翅膀,垂眸看着素来沉静稳重的男子喃喃着“小凤凰,小凤凰”,心里满是苦涩。“我不信凩风会抛弃浛渊!”忆沐伸着小爪子抱住耳朵,不断地摇头,“我不信!”“这,忆沐,你放心就是。”明澈无奈地伸爪子摸了摸这个小团子,“昀樨当年不就已经说只会爱浛渊了么?”“凤凰族有着极强的决心,即使身死都会护住他们所在意的一切。”浛渊的声音伴着压抑着的抽泣响起,他闷闷地开口,“小凤凰这么做,恐怕和她的陨落脱不了干系。秦淮,我想委托你帮我一个忙。” “开口便是!”忆沐飞来,欣喜又急切。“帮我打听到小凤凰的执着。这最直白就是问雲初,你试试看能不能从擎辉那边问出点什么。”浛渊看向她,抹了抹眼睛将眼泪擦去。“好。我尽力,只怕擎辉也是一样的守口如瓶。”忆沐叹了一声。“其实问到他们在做什么,远不如问,如何挽回重要。你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保全每一个人。”浛渊的眸色深沉,那之下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滚着,“我不要她自以为是的付出与牺牲。” “不愧是他吗?”雲初的神色依旧是不变的温柔。 忆沐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充满期待地看向坐在雲初肩头的擎辉:“你不是也一样喜欢昀樨吗?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擎辉的双眸依旧沉静,波澜不惊:“正是因为这份喜欢,我尊重她的选择。忆沐,昀樨也是帝君,若将苍峒神杖排除,整个净世都要听昀樨的命令才是。回去告诉沧浪,他,无权干涉昀樨的抉择。” “以夫君的名义也不可以吗?” “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尊重。浛渊此举已经不是尊重而是控制,我不会同意,遑论怀慕。”态度坚决鲜明,擎辉语气平淡,但是,已是不容置喙。忆沐皱了皱眉,她重新展开蝶翼,声音低沉了一些:“擎辉,浛渊无意干涉凩风的抉择,他只是想要挽留凩风,你为什么要阻止?”“凭借,一心赴死也是昀樨的抉择!”光芒的海潮凝聚,闪电状的羽翼展开,他伸出三指,“忆沐,不要逼我动手。” 忆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和我动手?” “你不退让,我亦然。”擎辉看着她,“要是真的比,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欺人太甚!”忆沐委屈,“怀炡呢,我要见他!我不信作为最早陪在凩风身边的人他会放任她赴死!”“怀炡么?他现在和跗骨一起伴在焚洙身边,并未在昀樨身边。”擎辉看着她,古井无波。 “怀慕也是一样的意思么?”忆沐明白自己很大概率是无功而返,便抱着试一试的念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雲初。“我尊崇她的意思,但我也和她说过,一定要想着回来。”雲初开口,他冲她一笑,“只要她有着活下去的执念,我就一定会带她回净世,就算以我的性命为代价。你回去告诉浛渊,他的神力,他的执着,是凤凰翱翔天际的狂风,六月海动的气息。”擎辉并无表示,忆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此地。 “怎么想起来这么对她?”雲初的声音有些意外,“你们三个不是应该关系不错么?”“那可不是,我跟怀炡的关系会更好一些,忆沐年幼时没少以自己女孩子的身份让我和怀炡予她好处。”擎辉笑了笑,“怀慕,不回去么?怀炡和我说,焚洙正哭得伤心。”“瞳儿一直放不下曦儿,也因此一直怨恨自己。如今看到她娘亲的火焰轻轻松松将它们焚烧,还要加上自己的娘亲不久于人世,更加悲伤。”雲初轻轻叹息了一声,“若非,若非这个局面,凩儿不会想着赴死。” “娘亲,不要走好不好?皇兄已经离开我了,娘亲也要走,我只有舅舅一个人了。”小女孩哭得抽抽噎噎,却无法让人生出厌烦。焓凩看着紧紧抱着她死活不松手的女儿,鼻头发酸。她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在自己怀中:“瞳儿,你皇兄会回来的。我有给你皇兄护佑,一旦我死,我的凤业火会有一部分守护在你皇兄的心脏之上,不让那毒控制你的皇兄,你别怕,他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那娘亲呢?娘亲还会看着我一点点长大,直到我翱翔天际么?”她看着她温柔的神色,眼泪不止,“我不要娘亲走……”焓凩闭上眸,自己能予净世自己的所有,可是自己的小女儿呢?自己只能予她责任的枷锁与永生的伤痕——何其不公。“瞳儿,娘亲,只能和你,说一声……抱歉。”她将她紧紧抱住,“但是你娘亲也不失洒脱之人,这世间有太多美好,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不会放弃。瞳儿,不要怕,人生有太多的离别,你皇兄不告而别,这只是离别的开始。” “可是皇兄让我等他回来。”晢瞳抽噎着,胡乱地抹着眼泪。 “那你的凰鸣声还那么绝望,我以为你遇见了什么。”焓凩无奈地摇摇头,搂着她。“我只是,又想到了皇兄。我以前都没那么久没见过他的。”她的声音闷闷的,“我想我们一家四口之前在扶桑神树安然的日子了,没有战争,也没有争执。” 雲初和擎辉注视着她们——晢瞳窝在焓凩怀里,抱着她的腰,枕在她的膝上,墨色的发倾泻在焓凩华美的裙摆上,蜿蜒而下的黑色瀑布。 他缓缓走来,伸手把母女俩都拉进了怀抱:“都不会有事的,凩儿是,曦儿是,瞳儿也是。”“舅舅也是。”晢瞳张开和核桃不相上下的眼睛,声音沙哑。“嗯。”雲初摩挲着小侄女柔软的发丝,微微一笑。 “话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对于魔息。”白念俟看向两边的人,以及空缺的主座和两侧的副座。“魔息污浊。我们净世的绝大部分力量是被完全克制的。”碧穹轻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我们的防守在他们的进攻,极有可能不堪一击。就算今日放火烧山,那种东西的威胁依旧不容小觑。”“我赞成,”百里重川点点头,“就算是锦的坚冰都不能很好地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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