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身青衫, 乌发轻挽,带着帷帽,遮挡住容貌。 只从身形判断, 这确实是个纤细温和的美人。 卫凝霜的话, 更是让台下开始议论纷纷。 “霜雪仙子说的这位莫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 “前两天到处都在传闻,说那烈焰门少门主转而跑到客栈里、天天追姑娘去了!追的便是这莫姑娘。” “耿少侠不是喜欢霜雪仙子的么?这便移情别恋了?” “虽说江湖没那么多规矩,但这莫姑娘,着实有些不厚道啊, 莫怪霜雪仙子会说这话了。” “非也非也, 我倒是非常好奇这莫姑娘的魅力,毕竟那陆时羽也对她痴心一片,江湖很少有这样的美人出现了。” “唉!若那莫姑娘当真胜出, 咱们岂不是都赔了?!” 各大酒楼设立的赌坊,在最后几天,都推出了“莫姑娘”这个选项。 可惜她的名声没另外三个人打,压莫姑娘的人没几个。 谈到这, 就有人不服气了。 “老子压了一百两银子赌艳芝女侠!哪怕输给霜雪仙子我还心服口服,会输给那什么莫姑娘我才不信!” 耿元炙咬着牙, 要不是被门派的长辈拉着, 他恐怕可以直接甩给那些咬舌根的人一飞镖! 陆时羽的神色也有些莫测,若不是少女情绪尚且平稳, 他恐怕也无法淡然,但心中,陆时羽也思索着带走少女的成功率有多高。 至于莫织星,他今天也来了现场。 少年抱着刀,站在场地附近的树上, 双目微阖,等待着无双公子出现,对现场的闹剧视若无睹。 到最后,场地下方的所有江湖人士,全部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高台之上的女子。 就连余庄主也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苏子墨。 他问道:“莫姑娘,你看这......” 他们都想要少女取下帷帽。 但方式必须合理,最好便是她主动取下。 苏子墨并不排斥取下帷帽。 可是卫凝霜的目的性让她有些不高兴。 总觉得被算计了。 或许是在江湖里沾染了几分意气,苏子墨轻笑一声。 “霜雪仙子,我并未参加这场比试。” “你若想要求我参加,这也不是求人的态度。” 前一句话看着还挺温和,符合那弱质芊芊的形象。 这后一句,却陡然变了话风,多了几分锋芒。 一直关注着的陆时羽和耿元炙却是松了口气。 卫凝霜还没说话,他的追求者就已经吼出了声。 “放肆!谁准你这么和仙子说话的!” 追求者站起身,瞧那意思,似乎还打算揍她。 苏子墨泰然自若,但实际上,她已经悄然运起了内劲。若有不对,她就跑! 耿元炙站起身,手背上青.筋凸.起,似乎打算不顾长辈阻拦,给那不知好歹的挑衅者一个教训。 他还没动手,一道清脆的鞭.声却响了起来。 却是站在边缘的艳芝女侠给了那男人的一鞭.子。 虽然被躲开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很拉不下脸,还没怒斥,艳芝女侠却率先发火。 “什么东西!武林怎么有你这种败类!” “本来她卫凝霜就做错了,人家小姑娘还不能反驳吗!怎么,你要以势压人?要不咱俩来比一比?!” 她的脾气极为火爆,江湖人尽皆知。 男人生了惧意,但在心上人面前终究有些拉不下脸,于是恨恨地甩袖离开。 废物。 卫凝霜目光冰冷,心中冷冷道。 面上,她却是抱歉地笑了笑,声音温和。 “抱歉,莫姑娘,此举是凝霜考虑欠妥,凝霜在这里给武林各位同辈赔不是了。我不能因为想看见莫姑娘的容貌,就如此鲁莽,毕竟,莫姑娘也不是那勾栏里的人。” 就是道歉,还暗戳戳地讽刺苏子墨和勾栏一样,喜欢勾人。 武林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苏子墨却只能感叹,这凝霜若雪的霜雪仙子,终究是名不副实。 见在场气氛僵硬,余庄主打算打个圆场。 就在这时,他蓦的听见了一道轮椅的声音。 余庄主眼睛一亮,转身喊道:“双儿!” 众人闻声看去,苏子墨也好奇地回头。 只见远处,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缓缓出现。 他身姿羸弱,看着是极瘦的模样,肌肤苍白若玉,明明是俊朗的五官,却偏偏让人毫无印象。 他像一缕烟一般,浅淡、毫无记忆、似能随风而逝。 青年轻轻一笑。 “父亲。” 声音是极好听的。 余庄主起身,亲自将青年推上前,这里有特制的滑坡,就是方便轮椅出行。 苏子墨的位置离滑坡很近,她瞧着,却微微蹙起了眉。 这滑坡旁有青苔长出,痕迹也颇有岁月感。 很显然,这滑坡不是近些年修的,甚至可能年纪比她都大。 难道这妙诀山庄,历代都有瘸子? 台下很多人在议论,她的听力极为出众,刻意去听,也就明白了原委。 原来这妙诀山庄,似是受了诅咒,几乎每代都有残缺的孩子。 但妙诀山庄的人极为重情,即便孩子身有残疾,也都会不离不弃地照顾,让他们享乐一生。哪怕下一任庄主继位,也依旧会照顾自己的残废兄弟。 而这无双公子莫无双,便是近几代里,难得现身武林的了。 “双儿,你瞧这三位姑娘,在你心中,究竟谁才是最美,你最中意谁?” 余庄主的话拉回了苏子墨的思绪。 她看向那白衣公子,也在思考对方会如何回答。 依她之见,即便台上三人都来参加选美比试,却无一人是愿意嫁那残废的。 哪怕余无双真的选了人,被拒绝后,也难免被武林同辈嘲笑。 这余庄主有些欠考虑了。 那如玉如烟的公子却轻笑道:“父亲,无双残废之躯,又哪里配得上这些姑娘呢?即便成亲,也不过耽误对方罢了。” 余庄主有些着急:“可你分明与我说,只愿娶那天下第一美人!” 公子垂眸,轻叹道:“父亲,若非如此,你必会为我娶一贵女,那便是祸害别人了。” 余庄主一时哑然。 而台下,众人也有些为这一幕动容。 “原来此事竟有这般内情,这无双公子,倒也是真性情。” “我原先还嘲笑无双公子,倒是我狭隘了。” “残废又如何,有如此品性,想必公子也是良婿!” 唯独树上的莫织星没有说话,而是专注观察着那轮椅上的公子。 他摩挲着刀身,似在寻找机会,便可与这无双公子一战。 武林盟主吴涯志也劝道:“余庄主,不若就听无双公子的吧,年轻人的事,急不来。” 那如何行!无双甚至没有孩子! 余庄主差点反驳,却也忍下,主动转移话题道:“吴盟主,既然如此,便只能由您选出这第一美人了。” 吴涯志沉吟,答应下来。 正待众人等待着这位武林盟主宣布最终的比试结果之时,突然,远处蓦的传来数道破空声! 无数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自空中掠过。 他们身姿轻盈,宛若鹞燕,待飞过那台下,便蓦的朝着人群抛下数枚烟雾弹! 众人蓦的惊醒。 “是魔教!” “是饲月教!饲月教的人来了!” “该死的,这些家伙居然来了,看你爷爷我不给你们个教训!” “草,饲月教在千里之外,他们怎么溜到秉城的!” 一时间,武林众人纷纷自保,有些勇猛的则和饲月教的人打了起来。 陆时羽和耿元炙脸色一变,连忙朝着苏子墨跑去。 耿元炙距离最近,很快便找到苏子墨,语气匆匆道。 “莫姑娘,饲月教无比歹毒,我先带你逃出去!” 苏子墨点头,两人正待离开,突然,远处一道身影窜了过来! 却是莫织星抓住机会,趁着妙诀山庄混乱之时,来挑战无双公子了! 而那无双公子,恰好就在苏子墨不远处!被那攻势所摄,她一时间也无法挪动分毫! 莫织星的刀意一往无前,苏子墨都能感受到寒意,更别说直面冲击的余无双了。 关键时刻,白衣公子按了按轮椅,便有无数针芒飞出! 莫织星一个回身,那刀,也就躲过去了。 一击未成,他继续朝着轮椅上的青年攻去! 余庄主脸色一变,吼道:“保护公子!” 妙诀山庄的护卫纷纷出现,包围了此地,苏子墨和耿元炙两人更没法离开了。 这里的打斗似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原本到处捣乱的饲月教众人,竟也开始朝着此处而来! “是饲月教的左右护法!” 耿元炙脸色一变,几乎顾不上被护卫所伤,就想带着苏子墨突围出去。 可惜他势单力薄,还得面临不断想把他拉走的门派长辈。 远处的陆时羽,却被饲月教的一群人绊住,加上烟雾弹阻碍视线,一时间也无法赶来。 至于苏子墨自己的轻功,在这大混战中,根本不值一提。 她微微凝眉,正待思考,突然,空中一道黑衣身影蓦的出现,揽着她的腰身,便飞身而起! “莫姑娘!” 耿元炙一急,大喊出声,撕心裂肺,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 见那白衣姑娘被饲月教的人掳走,众人都有些叹息。 “那是魔教的右护法,素来爱拿人试药,这姑娘是倒霉了。” “陆时羽呢?怎么没保护这姑娘?” “他被人牵制住了!这耿元炙再有天赋,也是少年,哪里比得上成名已久的魔教右护法!” 似乎得意于自己的杰作,那魔教右护法“桀桀”地笑出了声。 “你们武林的美人,就由我们魔教笑纳了!” 卫凝霜三人要么有门派,要么追求者一大堆,再者,她们名声出众,武林同辈也会护着几分,此刻倒都尚且安全。 甚至都有闲心思关心别的了。 卫凝霜心中嗤笑,面上却急道:“饲月教右护法!你赶紧放下莫姑娘!那是我们武林的第一美人,你若抢了她,魔教没有好果子吃的!” 苏子墨无语。 这不就是激将法吗? 果不其然,卫凝霜这一说,那右护法更得意了。 他张狂道:“什么第一美人!在我眼里,这比不上魔教的一颗草药!等着吧,你们这第一美人,也会成为我的毒人!到时候你们再来救人吧哈哈哈!” 虽然武林的人对这莫姑娘没什么感情,但见他这么张狂,且侮.辱武林,众人都怒了,纷纷怒骂出声,也有武器飞去。 只是始终,他们都伤不到那右护法。 真正可以救下苏子墨的人,却都在沉默地看戏。 比如武林盟主吴涯志,比如余庄主,比如其他门派的掌门等等。 毕竟右护法功力高深,若真的打起来,难免对自己造成损伤。 且这里饲月教人众多,保全自己的势力和门派的弟子,才是最关键的事。 雾气内,陆时羽浑身是血、愤怒地击杀着饲月教的人。 听着外面的侮.辱声,陆时羽几乎落下血泪,此刻,他无比怨恨自己的自私。 若不是他始终藏着莫姑娘,以她的容貌,又怎会无人去救?! 想到这,陆时羽眼睛一亮,他大喊道:“莫姑娘!莫姑娘!快摘下帷帽!你快摘啊!” 声音里带着绝望。 那闻名江湖的潇洒陆时羽,此刻却这般狼狈,卫凝霜听着,心中不禁觉得痛快。 正想嘲笑两句,半空中,那魔教右护法却也被众人的攻击激怒。 他冷笑道:“摘下帷帽?莫非有什么秘密武器不成?哼!那我便成全你!” 话落,这右护法便猛地伸手,毫不怜惜地用内力震碎了少女的帷帽! 纷纷扬扬的纱布洒落,仿若天女散花。 而在那无尽繁花中,一张绝色无暇的面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 右护法内力高深,便一直带着苏子墨停在半空。 因着刚才的那番对话,全场的人,除了被困在烟雾弹内,几乎全部看了过来。 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武林高层。 而此刻,少女的绝色容颜,便落在了众人眼底。 依旧是那身青衫,但不同于起初戴着帷帽时给人留下的“温和”的印象,露出那张脸后,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有攻击性起来。 如此美色,当得起一句,美人如刀。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这才明白,方才陆时羽撕心裂肺的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露出脸。 露出这样一张脸,没有人会不动容。 等着嘲笑的卫凝霜也僵住了身子。 怎么会,莫姑娘怎么会生着这么一张脸! 无需多言,卫凝霜便知道,她输了。 可她甚至没了起初的嫉恨。 只剩下无力。 对野心、爱慕的追求,与内心知道自己必输、丝毫懒得继续争,对抗之下的无力。 在场恐怕唯一没有看向苏子墨的,也就专心武道的莫织星了。 就连轮椅上的无双公子,都投了视线过去,微怔后便恢复正常。 见众人反应不对,饲月教右护法也察觉不妥。 他凝着眉,便侧过头,看向自己掳来的少女。 然后便看见了那样一张脸。 甚至因为他距离更近,可以无比透彻地看见少女的眸底,以及那纤毫毕现的如玉肌肤。 美人睫毛轻颤,显然是怕极了。 一心只有草药的右护法甚至下意识放轻了些许力气,避免那腰间的手勒痛了少女。 还没来得及恢复思绪,右护法的身体便察觉到危险。 他下意识躲开,便看那起初未曾出手的掌门、门派高层们,居然都朝他攻了过来! 右护法骂道:“一群老不死的!刚才怎么不来救美人呢!” “亏你们自诩正道,心里根本没有同门之谊,此刻不过见色起意罢了!” 此言一出,老前辈们有点拉不下脸。 下方,武林众人脸上,也都隐有愧色。 是啊。 若不是看见莫姑娘那张脸,他们恐怕都不愿为了陌生人冒险吧。 看出少女眸底的黯然,得意之际,右护法又有些怜惜,他连忙道: “美人!你放心,咱们饲月教虽是魔教,对弟子却是再好不过!你跟着我,比在这群道貌岸然的人中间好多了!” 苏子墨未曾言语。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容貌,似乎极有杀伤力。 无论是右护法陡然变化的态度,还是那些武林前辈们的反应。 原本一个把她当毒人,一个冷漠无视,可现在,他们都在争她。 就因为露了脸。 原本有些担心未来的苏子墨,突然定下了心。 容貌也是武器。 无论是留在武林,还是去饲月教,似乎区别都不大了。 右护法自己虽不是好人,却也并未说错,这自诩正道的武林,也满是儿女纷争、阴谋私利。 哪个地方都一样得烂。 苏子墨未曾言语,落在武林的人眼底,却是她被众人伤透了心。 而以武林盟主为首的正道魁首,也觉得自己双标的行为有点拉不下脸,一时间攻势迟缓起来。 关键时刻,耿元炙怒吼道:“你们他吗的在犹豫什么!赶紧救她啊!” 他骂了武林上的各大掌门,甚至是武林盟主。 但这一次,一直限制着他的烈焰门长辈,却也忘了斥责他。 长辈甚至有些后悔。 早知道、早知道刚才不该拦着元炙,甚至如果他帮着出手,那魔教右护法,又岂能那般轻易地掳走莫姑娘? 莫姑娘不稀奇。 绝色的莫姑娘,便是一颗去掉尘埃的珍宝。 耿元炙骂醒了众人,不再犹豫,大家朝着右护法攻去。 可右护法毕竟对敌经验丰富,兼之老奸巨猾,众人一动,他也快速地运起轻功,揽着美人朝着远处逃走! 众人脸色一变,赶紧追了过去。 可是彼此都是不相上下的高手,那右护法占了先机,自然是率先逃走! 几番追逐,他与那美人,便都没了影子。 而残余的饲月教众人,也都不再恋战,纷纷离去。 看着黑着脸回来的武林盟主等人,场地上,一片寂静。 陆时羽红着眼。 他蓦的一拳砸在地上,随即,他不顾伤势,快速朝着饲月教所在的方向掠去。 方才围攻他的是30名饲月教高手。 陆时羽的伤势也很重,他不顾伤势便追去,众人从前只觉得他犯傻,可现在,回忆起那美人的模样,众人也只觉得自己太傻。 从前,怎么就不想想,那闻名江湖的陆时羽陆公子,又怎么会是个眼光差的呢? 那耿元炙能抛下霜雪仙子、追到莫姑娘的身后,那时,他们就该明白才是! 他们两都不是傻子。 他们这些人才是! 片刻。 有人小声道:“既如此,那这武林第一美人,究竟落在谁身上呢?” 这还用问! 艳芝女侠恨恨道:“只怪我武功太弱!更恨我不是男儿身!否则我拼了命也要救下莫姑娘!” 恨不为男儿身。 这江湖闻名的女侠,却是为了另一个美人,说出这番话。 慕婉儿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 但忆起方才空中那少女的容貌,她也是一阵心悸。 慕婉儿出身皇宫,且不提自己就是个顶级美人,在皇宫里,她看多了各色美人。 可以说,全天下的美人,九成都在皇宫。 可比起方才的莫姑娘,那九成美人加在一起,比不上她一毫。 那苏轻袖能享三年盛宠,最终却因天象一事被贬去贵妃。可慕婉儿敢保证,若是方才那莫姑娘入宫,别说三年,三十年的盛宠她都能独享! 至于天象? 呵,恐怕就算她做出刺杀皇帝的事儿,那昏了头的皇帝兄长,也会继续怜惜美人。 执掌朝纲,妖妃祸国。 更是无比清晰的未来图景。 想到这,慕婉儿打了个激灵,开始庆幸这莫姑娘的美色,只被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江湖人看见。 但她从未想过。 若美色足够动人,这乡野之名,也可直达天听。 卫凝霜沉着脸。 但她却主动道:“这第一美人之名,除了莫姑娘,再无第二人可担。” 到现在,耍心机也没用了。 卫凝霜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 怎么比?压根没法比! 她甚至有心情自嘲道:“看来我还真是说准了。” 武林盟主吴涯志扫视一圈众人,沉声道:“既如此,这江湖第一美人,便为莫姑娘。” 有人道:“便只是莫姑娘么?具体的名字呢?” 其实大家都想知道她的名字。 可在那张脸露出来前,没人想过去打听她的名字。 此刻,众人便纷纷看向台上的红衣少年。 耿元炙冷笑。 “想知道名字?你们不配!” 少年语气尖锐,面容刻薄,当时便有人挂不住脸色。 烈焰门的前辈连忙拉了拉他,提醒他适可而止。 耿元炙从前也算听长辈的话。 此刻他却觉得烦透了。 他索性说个痛快。 “莫姑娘来参加选美比试,哪怕她不是绝色美人,难道妙诀山庄没有保护在座每个人的义务吗?难道那武林盟主,不应该保护武林弱小吗?” “如果打不过也就算了,可你们甚至都没有出手!怎么,屁.股粘在凳子上了?” “呵,什么正道,道貌岸然还差不多!”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耿元炙也飞身而起,朝着陆时羽追去。 众人脸色铁青。 余庄主便只能出来打圆场,毕竟是武林里的顶尖势力,大家也都给面子,乐呵呵地说没事。 可是心底,终究留下了疙瘩。 是啊,武林里弱肉强食是常事。 但既然如此,他们维护的正义,又保护了谁呢? 所有人都被那绝色美人动摇了心神。 唯独莫织星置身事外,他只是遗憾,今天没法继续和无双公子比试了——妙诀山庄的人都护着自家公子呢。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飞身离开,打算去挑战新的人。 ...... 结束一场闹剧、送走各大掌门后,余庄主身心俱疲。 待回到房间,还没喝茶,心腹便汇报道:“少主表示要出去散心几日,这里太过憋闷。” 余庄主气得把茶拍在桌上。 散心!散什么心!不过就是想躲着不肯成亲罢了! 他余志辉哪里关心一个年轻人的事,但孩子,他余无双必须留下! 扶了扶额,终究其他事情太多,余志辉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他看向心腹,问道:“皇宫那边,有什么消息?” 心腹摇头:“并无。” “废物。”余志辉轻嗤一声,又道,“我那两个亲生的儿子,倒也都继承了老子的种。” 心腹不敢说话。 余志辉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心腹离开后,余志辉端起茶,饮了一口。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 谢司逾,东厂督主,虽没了根,却也站在权利顶端。 只是像一匹野狗,见谁都咬,连亲爹都不认。 这长在外面的小狗崽子,就是不好掌控啊。 谢书旻,中了小.三.元的举人。 可惜尚且不是状元,等成了状元,来日,必定也是朝堂的肱骨。 比起兄长,他的性子倒是温和许多。 也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若能集合这两兄弟在朝堂的助力,到时候,何愁大业不成? 余志辉叹息一声。 只可惜那个女人死得太早了。 若她活着,此刻便有个母亲牵制这两匹长在外面的狼崽子。也不至于,还得精心去寻找对方的软肋,慢慢拿捏。 为今之计,谢司逾那里,便需要慢慢等待。 而谢书旻,可以开始拿捏了。 想着,余志辉便修书一封,送往了京城。 ...... 秉城的第一美人比试结束后,莫姑娘之名,一夜间便响彻整个武林。 她的经历极其传奇。 本是陆时羽的好友,一同前来游玩,遮掩了容貌,行事极为低调,却被第一高手莫织星掳走,随即,又被霜雪仙子的追求者、烈焰门的少门主缠上。 在第一美人的比试现场,霜雪仙子声称对方魅力出众,当为真正的第一美人,希望她露脸,却被毫不留情拒绝。 ——关于这一点,流言是有争议的。 侠士们普通认为霜雪仙子冰雪聪明,猜到了莫姑娘的容貌。 女侠们则觉得,霜雪仙子那番话,明明是在挑衅。 原本众人都不在意。 但艳芝女侠却直接找人复述了卫凝霜的话,传遍了街头巷尾。 被无比仔细地解读着,一时间,卫凝霜的名声有了裂痕。 若非追求者众多,且平时善于经营名声,恐怕她的地位直接会一落千丈了。 卫凝霜一阵后怕,对艳芝女侠也恨的很,于是顺势蛰伏起来,在江湖露面的次数都少了。 落在追求者眼中,便是美人受了委屈,越发在江湖上为她申冤洗白。 一时间,路人拿不定主意,只觉得这是两大美人追求者的纠纷。 那莫姑娘,在其中的身影竟淡了下来。 但这都不是重点。 莫姑娘拒绝摘下帷帽后,魔教突然出现,然后右护法掳走莫姑娘,并摘下她的帷帽,那张脸一出现,整个山头,鸦雀都没了声音。 据说,那一刻,在这深秋初冬,莫姑娘的美貌竟引得繁花盛开。 心狠手辣的右护法心软了,武林盟主也带着人开始追击,可惜最终莫姑娘还是被掳走了。 听着台上说书人的话,有少侠愤怒道。 “难道就这样了吗?我正道那么多人才,就仍有莫姑娘被魔教掳走?!” 说书人叹息一声。 这世间的事,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有人代为回答。 “武林如今尚且安稳,若要一齐攻打魔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是啊,即便是美人,也不能乱了江湖的秩序,若真打起来,会死多少人,你考虑过吗?” “呵,年轻人,就是容易为色所迷。” 即便莫姑娘的故事听着非常传奇,但大多数没去过现场的武林人士,都把这当故事听。 毕竟这也太玄幻了,有点假。 何况莫姑娘之前一点踪迹都没有,几乎是凭空出世的,他们为何要去相信? 这一切的风声,在第三天,一副画像出现后,陡然变化。 那天参加第一美人比试的,便有一名前去寻找灵感的画师,他不会武功,只是跟着友人一同罢了。 此人极为擅长绘美人,可以画出美人的特点,很有几分名声。 无奈世间难以寻找真正的美人,他画着画着,便丢下毛笔,不愿再画了。 妙诀山庄举办的第一美人比试,让他看见了希望,便慕名而去。 起初画师是失望的。 三个美人,和他从前见过的并无区别。美,但与他想象中的美人,还是隔了点距离。 直到那莫姑娘出现。 一向心中只有绘画的画师,在美人露面的那一刻,却也忘记了画画。 他只来得及,用自己的眼睛,深深地记住那副画面。 直到美人消失,画师蓦的回神,直接收拾细软回到客栈。 随即,他把自己关在客栈,三天不吃不喝。 画师并不满意画作。 废了十几只笔,数百张宣纸后,终于,双眼通红的画师,画出了心中的美人。 “可叹不足真人三分颜色。” 友人焦急敲开门后,便听画师喃喃了一句,随即,他便倒了下去。 友人一急,正想把他扶到房间,路过书桌时,却看见了那幅墨迹未干的画。 刹那间,他顿住了脚步。 画师醒来后,得知江湖舆论,大多数武林人士并不支持攻打魔教。 他叹息一声,再是不舍,想到那美人,却也拿出了画像。 “她的美貌,根本无法遮掩。” 哪怕是一副画,也不是他能留住的,即便他是绘制者。 这幅画像被放到了江湖最大的酒楼。 那一天,说书人集体失业,所有人看着画像,都回不过神。 画师的话,写在一旁。 【可叹不足真人三分颜色。】 三分颜色...三分颜色! 若三分容貌便已是如此,那真人,又该是何等绝色...! 莫姑娘三个字,瞬间有了模样。 有了这画像,她也被捧上了神坛。 酒楼旁,无数高手日夜守候。 整个江湖,再无人反对攻打魔教,不少自诩武艺高强的少侠,甚至率先独自前往饲月教,妄图成为那救出佳人的英雄。 而卫凝霜的名声,这次才是真的滑落谷底。 看着那样一张脸,对她说话不够温柔都成了罪过,更别说卫凝霜那些含沙射影的话了,像是针芒与蛇信,吐着满满的恶意。 让那初入江湖的美人,见识江湖的丑陋,乃至失去希望,前往魔教。 昔日凝霜若雪的美人,成了好妒的丑陋女子。 卫凝霜的追求者不服气,但去了酒楼看见那画像、听过卫凝霜说的几句话后,双目怔怔,竟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至于寻仇? 他现在,满心只想救出那绝色佳人。 而对美人视而不见的武林盟主等高层们,也被众人责怪着,名声极度低落。 武林盟主最终只能宣布闭关,暂不处理武林事务,就是这般,也被无数人指责德不配位,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一切只因为他们伤了佳人的心。 莫姑娘,莫姑娘。 真正成了江湖的白月光。 ...... 苏子墨被带到魔教后,其实过得还不错。 那右护法一回到魔教就被叫走,她单独一人住在大宅子里,有人伺候,也能出去逛逛,根本就没当什么毒人。 魔教建立在崖壁之上,教内规矩森严,她路过时,众人都会垂下眸子。 哪怕偶尔有看见她的,惊艳后,也会迅速低头。 在第二天,苏子墨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男人一身紫衣,容貌俊朗,即便是相似的五官,但这一次,却不再是让人无法记住的模样。 依旧像是烟,却是气息浓烈的毒烟。 青年轻轻一笑:“又见面了,莫姑娘。” 来人正是余无双,江湖中的无双公子。 也是,饲月教的教主。 而这一次,没有轮椅。 ...... 谢司逾的人追了几次后,便再也没了那两人的踪迹。 他甚至派人去了遇蛇山庄,却依旧没有找到人。 终究还是被身份限制。 谢司逾无法走出京城,其他偏远的、武林盘踞的城池,他的手,又没有那么长。 一边继续搜寻少女踪迹,另一边,谢司逾却查到了玉棋身上。 毕竟是贵妃身边一直跟着的宫女,起初,他并未怀疑。 但谢司逾毕竟谨慎,他派人关注着承乾宫的每一个人。 最终,抓到了把柄。 昏暗的牢房里,谢司逾把玩着手中的信件,笑容玩味。 “贵妃的人,居然和宫外通信?” 上面的字用着特殊符号写就,很难破解。 好在东厂能人众多,有一前朝传承下来的能人异士,便成功翻译出信件。 女人身上满是伤痕,却只是闭着眼,一言未发。 她确实非常能忍,比西厂的王督主都能忍。 难怪。 难怪她一直跟在苏子墨身边,还能成为与她关系最好的宫女。 想到有这样的危险一直跟在少女身边,谢司逾的眸底便是一片暗沉。 整片皇宫的动静他都知道,可他心上人的身边,却直接有个探子! 他竟未曾发觉! 玉棋不说话,谢司逾却掸了掸信件,没了兴趣。 “不说是么?呵,那我来说。” “妙诀山庄,谢书旻......还有什么呢?谢书旻是妙诀山庄的人,是武林的探子,我应该杀了他?” 谢司逾只是随口一说,玉棋却蓦的睁开眼,咬牙道:“与他无关!” 哟呵。 弱点。 谢司逾玩味道:“你担心那谢举人?无妨,我很快便会如实禀告陛下。” 玉棋恨声道:“你不怕我告诉陛下,你的心上人是个绝色美人?” 她竟知道掩藏容貌的事。 心底微沉,谢司逾笑意未变:“且不论你能不能走出这牢房,就算真说了,我还要感谢陛下帮我找到人。” 玉棋的任务对象就是拿捏住谢司逾,为此,她一直在寻找他的软肋。 过去多年都没有进展,也就来了个苏子墨,谢司逾才有了弱点。 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玉棋闭了闭眼,却蓦的吐出一枚炸.弹。 “他是你的兄弟。” “亲弟弟。” 谢司逾眸光未变:“我一个无父无母的阉.贼,哪里会有兄弟呢。” 玉棋道:“你有半枚玉佩,谢举人有另外半枚,这便是你们母亲留下的信物。” 谢司逾从不知道自己竟还有这般身世。 从前只知西厂勾结武林,可现在,似乎有了更大的阴谋。连他自己,也被算计其中。 或许,苏子墨的消失,也只是计划的一环罢了。 见玉棋不再说话,谢司逾干脆利落地离开。 之后,锦衣卫果然在谢举人的下榻之处找到了半枚玉佩。 真的和谢司逾那半枚吻合。 谢司逾却完全没有去探究自己身世的想法,连那谢举人的容貌,他也没有亲自去看过,更别说认亲。 他现在疯狂想做的,是查清这一切。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少女卷入风波.....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她死了.....那整个京城,也都可以给她陪葬。 眉目昳丽的男人,眼底凉得惊人。 ...... 玉棋终究死在了牢房,临死前,她却也传出了消息。 她这一生,出生就是探子的命运。 唯独一名少年,曾给过她温暖。除此以外,将她培养成人的妙诀山庄,便是她的报恩对象。 传出消息,这也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妙诀山庄。 余志辉很快收到了那封密信。 【谢司逾的心上人,是名绝色美人,被陆时羽带出了京城。】 【她还是苏府的庶女,母亲是被掳走的苗疆巫女。】 玉棋的情报能力也很惊人。 陆时羽带走苏子墨这件事,还是当日的守卫画下陆时羽的容貌,由江湖人士认出来的。 这些情报,有些零碎。 但余志辉却心神一震。 这些消息结合在一起,一切呼之欲出。 那莫姑娘,便是苏府庶女,谢司逾的心上人。 而在莫姑娘之名传遍武林,慢慢的,那当地的县令也得知了此事。 待亲自乔装去看了眼画像后,县令心神俱惊。 回过神后,心中叹息着美貌,野心也开始滋生。 当今陛下喜好女色,若献上这绝色美人,那他的前途,岂不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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