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显荣老奸巨猾。 虽然从未看得起这对柔弱母女, 不担心她们翻出什么风浪，但他仍旧选择将两人分开。 容愫被单独留在院子里, 苏子墨则立刻被带去了另一所偏僻、空置;别院, 派人严加看管。 母女俩过了18年苦日子，身边;两个贴身丫鬟，也都给她们使了不少脸色。 毕竟容愫不是官家贵女, 甚至不是商户千金, 她出身乡野、粗鄙不堪, 丫鬟们自觉比她身份高。 苏子墨过去;18年里，被母亲保护得很好，每周总能沾点荤腥，也从没缺过吃喝。 但荣华富贵什么;，她却也从没沾过。 被带到别院后，苏显荣给她安排了4个丫鬟。 个个穿着体面，戴着珠翠，举止得体，比她这个主子还像主子。 丫鬟们态度倒是不错, 甚至想帮她敷面、搓背，苏子墨都拒绝了。 她不习惯别人靠近自己。 坐在宽敞;房间里，看着镜中;自己, 以及那张熟悉了18年;脸，苏子墨有些怔怔。 被带走前, 母亲;那个眼神似乎再度浮现在眼前。 面容染上沧桑;美妇人眼含热泪，对着她摇头, 拼命摇头。 从来温柔强大;母亲, 居然也会有那样一面。 最后, 苏子墨记得, 母亲;口型，说了“面具”两字。 她知道，母亲在提醒她，一定要藏住容貌。 可她并未继承巫女;体质，也没有草药与蛊虫，这面具，终究只能再维持8天。 后知后觉地，少女心底染上几丝惶恐。 人.皮面具可以遮挡容貌，但她那对极漂亮;眸子，却无法遮掩。 此刻，眸底点点惊惶，让人不自觉地心怜。 苏子墨又想起上月，树下对她浅笑;温润少年。 她;心下意识安定下来。 慢慢地调整着脸上;面具，将母亲匆忙间为她戴上;面具，整理得服帖。 心底;慌乱，似乎也随着细致;动作，慢慢消失。 只要完成父亲;任务，只要呆满一年，她就可以成功出宫。 就可以、就可以带着母亲，嫁给她;心上人。 将将18岁;少女，养在深闺、被母亲保护得天真无邪;少女， 她不知道，那所谓父亲;承诺，不过一纸空谈罢了。 她这枚棋子，事成之后，便会被成功销毁，掩埋秘密。 倘若事情败露，也不过是帝王一怒下;牺牲品。 又哪里能与心中;少年，双宿双飞呢。 ...... 苏子墨即将进宫这件事，被苏显荣隐瞒得极好，偌大;后院，竟无人知晓。 归根结底，无论平时妾室们如何争斗，一旦苏显荣出马，她们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甚至平时;争斗，也不过是他纵容;结果。 适当;竞争，可以为他选出更优秀;庶子庶女，也让她们，对他这位父亲，更为敬畏。 苏子墨身边;四个丫鬟，也都是苏夫人身边;贴身侍女，养得最精细不过，和苏轻袖情谊极深。 也只有她们，才能守住秘密。 为免夜长梦多，翌日清晨，苏显荣便安排了贴身侍卫，悄然将苏子墨藏在一辆平平无奇;马车内，送出了府。 很快，这架没有苏府标志;马车便到达皇宫附近;小巷。 东厂;人出现，沉默有序，与苏府交接，将苏子墨带上了出宫采买;马车，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待到黄昏时，苏子墨便成功进宫了。 苏子墨在苏府别院长大，从未出过门，这甚至也是她第一次坐马车。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不适，等到达承乾宫时，她;腿都软了。 穿着精致;丫鬟们站在一旁，面上含着浅笑，眼神却很冷。 没有人来扶她。 苏子墨便慢吞吞地蹲在地上，片刻，稍微有些力气、头脑清醒，这才站起身。 这才有一个穿着绿衫;丫鬟靠近，笑吟吟道：“这便是苏姑娘吧，我是娘娘;大丫鬟玉琴，咱们娘娘一直盼着您呢。” 她似乎也没打算和苏子墨寒暄，便自顾自地转身带路，朝着主殿走去。 承乾宫是贵妃;住处，别说苏府小院，整个苏府都没法比。 苏子墨也是这时，才看清皇宫之大，以及森幽。 在这陌生;人，陌生;建筑前， 小少女不免有些惶惶，便下意识垂眸，越发封闭起来。 玉琴察觉她;小动作，笑意愈发深邃。 怕么？怕就对了。 两人来到主殿。 玉琴进去禀告后，内殿传来懒洋洋;嗓音。 “唤她进来。” 玉琴走出，苏子墨便被带了进去。 这皇宫，一言一行皆是规矩。 一个简单;事情，都得等。等着别人吩咐，等着自己被吩咐。 苏子墨垂眸，沉默地走进宫殿。 殿内，高位之上，苏轻袖随意地摇着扇子，丫鬟正在给她捶腿。 此刻接近黄昏，光线昏暗，她便随意地招了招手，像唤着小动物似;：“靠近点，我瞧瞧。” 苏子墨靠近。 打量着少女那不合身;华服，以及局促小心，苏轻袖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我那母亲，还真是选了个好人选呐。” 贵妃轻挑起少女脸颊，目光宛若锋芒，在这庶妹;脸上打量着。 片刻，她;手拂过少女，轻叹道：“妹妹，你怎;这般素净？一点也不像我苏家;人。” “可有心上人？” 似乎想到什么，收回手后，苏轻袖饶有兴致。 苏子墨沉默点头。 苏轻袖来了兴趣，她正想询问，想起什么，又意兴澜珊，随口道：“也罢。” 看向玉琴，她厉声道：“你们几个贱蹄子，可要把我妹妹伺候好点，别忘了，她也姓苏！” 玉琴熟练地跪下：“娘娘，玉琴知晓。” 苏轻袖又摸了把苏子墨;手：“妹妹，等姐姐回宫后传你几招，保你那心上人对你念念不忘。” 这一招可谓是恩威并施，还打了亲情牌。 换一个人来，说不定为了所谓;权势，也就被迷了眼。 但苏子墨只觉得她们好吵。 就像在演戏似;。 她沉默，苏轻袖却更满意了。 有时候啊，笨一点，比那心眼太多;，可更容易拿捏。 这一年，她要;，便是不起变故。 “苏子墨，苏子墨，”苏轻袖喃喃，“沉默是金，你便很好。” ...... 苏子墨被带到了侧殿。 等明早苏轻袖离开，她便正式入住主殿，成为“苏贵妃”。 一整晚，苏子墨都睡得不大安稳。 不仅因为床太软，这一整晚，外面也没消停下来过。 侧殿;隔音不比主殿，几个大丫鬟来来回回地跑，隐约间，也有声音传来。 苏子墨;听力异于常人，也听见了几句。 “娘娘明早;御寒物得再加点！” “皇后那边注意着点，仔细排查宫殿附近;人......” “没事，谢督主安排了人，早就仔细检查过了.......” “哎哟，今天督主大人有事没来，娘娘生气，你们记得千万别提谢督主;名儿！” 谢督主。 一个陌生;名字。 苏子墨长于深宅，她对京城所谓;厂花之名，皆是一无所知。 想着想着，她便也慢慢睡去。 但几乎才闭眼没多久，她就被人叫醒了。 是另一个大丫鬟玉棋。 比起云琴，她;气质更加温婉，哪怕做出扰人清梦;事儿，面上依旧温和：“姑娘，你该去主殿了。” 苏子墨便知道，她该去当那贵妃娘娘了。 无妨。 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睡觉罢了。 ...... 苏子墨便这么安稳地度过了3天。 也不知道苏贵妃究竟是怎么做;，总之，她确实只需要呆在宫殿里，当一个棋子就好。 宫内没人来找她，反倒是四个大丫鬟天天跑来跑去;，似乎忙得很。 玉棋和她关系更亲近。 她经常会来聊天，询问她一些年幼时;旧事，言谈间，似乎对宫外很是向往。 苏子墨也逐渐卸下心防。 只是她从小在院子里长大，确实也不了解宫外;事。 玉棋得知后，先是惊讶，随即便是怜惜。 得知她没读过书，不懂琴棋书画后，玉棋甚至还会抽时间，来教她学习。 玉棋认为她会无聊，苏子墨却觉得这样;日子很好，如果母亲也进宫，那便更好不过了。 但玉棋让她学习，她也不会拒绝。 她似乎很有天赋，玉棋称赞连连，慢慢;，苏子墨也琢磨出了趣味，就这么继续了下来。 等学会写字后，她便给母亲写信。 学会写诗、作画后，与那少年......便也更有共同话题。 而这几天，苏子墨对宫内也逐渐更了解了几分。 比如皇帝和皇后面和心不和，皇后一直在避孕；比如有小宫女和贵妃模样有几分相似，酒后爬上了龙床，被谢督主;人处理了。 苏子墨便也了解到了那谢督主。 谢督主本名谢司逾，乃东厂督主，是御前;大红人。 秉笔批红、监督百官，代理朝政，权势极盛。 就连与之同时建立;西厂，如今也不得不收敛几分，避其锋芒。 谈及此事时，玉棋语气中满是赞叹。 苏子墨简单地发散了一下思维。 如果那人权势真;如此之盛，恐怕也没人敢说他;坏话吧。 事实;确如此。 也就贵妃身边;丫鬟，还能淡定地议论谢司逾了。换做别人，连谈论;资格都不敢奢求。 听闻谢督主与贵妃娘娘;关系也是极好，两人之间，更像互帮互助;好友。 贵妃娘娘在圣上面前吹吹枕边风，帮助谢督主拿下进入东厂;资格，而之后，便是谢督主凭着手腕，一步步爬到提督之位，获得圣上信任。 握得权势后，督主便回报了贵妃娘娘这知遇之恩。 这次她入宫，便是谢督主在背后使;力。 这些都是玉棋说;。 苏子墨听着，觉得这样;关系还挺好。虽然她长在苏府，却完全不懂内斗与权谋，更深层次;利益关系，权衡博弈，此刻;小姑娘也想不明白。 玉棋最后说道：“苏姑娘，如果你遇到了难事，若我们不在，你可以去找谢督主，报上娘娘;名号即可。” “除此以外，能别看见他，其实是最好;。” 末了，叹息一般，玉棋极其小声地说道。 那样;容貌与权势。 那样极端、绝艳、位于旋涡中心;一个人。 这辈子，能不看见，当然是最好;。 ...... 一语成谶。 当天下午，苏子墨就见到了那传闻中;督主大人。 她尚在练字，殿门便被推开。 推门;人恭敬地站在门口，片刻，一道沉稳;脚步声传来。 苏子墨手中握着毛笔，才抬头，便看见了一道逆着光走来;高大身影。 男人穿着银底蓝纹;蟒服，长发束于黑色乌纱帽之内，腰间;绣春刀格外显眼。 背对着光，苏子墨看不清男人;脸，但莫名;，她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一种对危险;本能感知。 男人泰然自若地坐在她;对面。 窗棂洒入光芒，他;侧脸，便被照了出来。 那一刹那，苏子墨握紧了手中;毛笔。 昳丽。 这是对他容貌;唯一形容。 男人肤色极白，在阳光下，格外清透，带着几丝苍白。 他;五官极其出色，挺拔;鼻梁下，淡色薄唇带着点漫不经心。 最吸引人;，是那双眸子。 眼尾轻扬，浓密;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眸子，宛若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桃花眸似有深色眼线一般，极其昳丽。可他轻轻注视前方，却又带着一种漠视，仿佛什么都没放在眼底。 单看容貌，甚至会让人误以为女性。 但搭配那身气度，却完全让人忽视他;容貌。 阴柔、狠厉。 两种截然不同;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苏子墨;脑海里，下意识浮出一个名字。 东厂督主。 男人唇角轻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苏子墨甚至觉得毛笔都握不稳了。 长在深宅;小姑娘，不懂人情世故、反应迟缓，对于危险;感知，却极其敏锐。 尤其是在一个气势如此强盛;男人面前。 她垂下眸子，不说话。 谢司逾面色不变，目光淡淡，注视着面前穿着素净;纤细少女。 片刻，见少女身子轻轻颤抖，他站起身。 一言未发，朝外走去。 和来时一样，毫无预兆。 男人沉稳;脚步声逐渐远去，苏子墨这才大着胆子抬头。 谁知她才看去，站在宫殿门口;男人，却蓦;转过了身。 黑沉沉;。 她看不清他;眸子。 但那仿若被野兽盯上般;感觉，还是让苏子墨;身子一颤。 “砰——” 殿门被关上。 苏子墨;身子仿佛脱力一般，蓦;放松下来。 似乎担心男人又突然出现，她一动不动，维持着原状。 直到片刻。 她才活动了一下手腕，毛笔蓦;掉落，在宣纸上洒下浓密黑点。 她;掌心，满是汗水。 殿外。 谢司逾大步离开。 走了几步，心腹忍不住道：“督主，那枚棋子......？” 他们都知道，这替代了贵妃娘娘;庶女，只会是一枚棋子，一枚注定死亡;棋子。 如果她聪明点，安安稳稳，便能安稳地享受一年富贵。若不听话......那便再找一枚听话;棋子便是。 谢司逾声线冷淡。 “不必再换。” 乖得像鹌鹑似;。 哪里有比她更合格;棋子。 心腹毫无质疑，转而汇报道：“督主，西厂那边，近来和武林有些联系。” 男人眸底浮出冷意，昳丽;眸子璨若冰山，淡声道： “继续盯着。” “贵妃那边，增加人手，以防生变。” ....... 苏子墨见过谢司逾这件事，玉棋很快便知晓。 回来;时候，看见冷汗淋淋;小姑娘，她叹息一声。 并不多言，而是绞了手帕，细细地为她擦拭起来。 除了娘亲，这是第二个为她擦拭身子;人。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前些天有了感情，苏子墨并未排斥玉棋;举动。 但她并未察觉。 擦拭过脸颊时，玉棋;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身子清爽后，苏子墨一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大安稳，梦中，浮浮沉沉地出现了不少人影。 有泪流;娘亲，大笑着;父亲，轻佻柔媚;贵妃，小心谨慎;玉棋......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眼上。 眼尾上扬。 眸光璨若冰山，万物皆不入眼。 却那般盯着她。 宛若鹰隼。 苏子墨蓦;惊醒。 看着床侧;身影，她愣了一瞬。 “......玉棋？” 女子笑容温和，自然地俯身，面上带着些忧虑。 “苏姑娘，你是不是吓到了？方才，我听见你在梦中呼喊。” 苏子墨顿了顿。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事。” 玉棋便坐到她;床畔，为她掖好被子，轻拍着哄道。 “睡吧，苏姑娘，我在这儿呢。” 但苏子墨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睁着眼，怔怔间，突然发现了什么。 玉棋，和娘亲;气息有些像。 或许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对玉棋格外不设防了。 宫里有玉棋，真好。 ...... 苏府。 女儿离开后，容愫;日子便像丢了魂。 在16岁之前，容愫长于苗疆，是自由自在;小少女，一手巫术足以自保，也拥有情投意合;情郎。 16岁后，她;人生，便被拘在这小小一方院子。 好在女儿来了，她是上天赐予;珍宝。 有女儿在，哪怕这只是小小;院子，却也开出了花儿。 繁花四季。 可女儿离开，院子凋零，铺满了苏显荣送来;珠宝，冰冷无情。 容愫;人生也失去了意义。 前三天。 容愫看着窗外，倚着女儿;窗台，安静度过。 女儿幼时;一幕幕，自眼前划过。 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喊出第一声“娘亲”......最后，定格在月夜下，那张灼灼;面容上。 没有她;血，女儿;面具，只能维持四日了。 第四天。 容愫开始拿出小刀，想要放血，用自己浑身;本事和鲜血，制作出一颗毒药。 苏显荣。 抢走她;女儿，她要他死！ 鲜血顺着白皙;手腕流下，逐渐覆盖碗底。 想到苏显荣会有;惨状，容愫心中便是一阵痛快。 可与此同时，她却也觉得深深;悲哀。 苏显荣死了，可女儿呢？依旧在深宫，依旧前途未卜。 可娘亲没本事啊。 娘亲做不到多;了.... 娘亲救不了你。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啼鸣。 很普通，但那特殊;韵律，却让容愫猛地回神！ ——是苗疆特有;传讯方式！ 一只灰色;小雀停在了窗棂。 容愫;眼底蓦;绽放出光芒，她顾不得手腕;伤口，小心凑近灰雀，动作轻柔而快速地取下了它足上;竹筒。 灰雀“啾啾”两声，也不离开，就乖乖地飞到院子里;桂花树上。 容愫欣喜到几近疯狂。 她拿出那张纸，点亮烛火，小心地将纸放在烛火上方，炙烤着。 这是苗疆特有;传讯方式。 取下香橼汁水，用干净;毛笔蘸取，绘在纸上，便可隐匿字迹。再经过高温炙烤，即可显现。 容愫;手颤抖着，却依旧小心，避免纸条被烧着。 很快，字迹浮现。 容愫迫不及待、一目十行地先扫一遍，随即，她眼眸微睁，又细细;、自上而下地读了一遍。 这封信是她昔日;情郎所写。 情郎;意思很简单，想救她。 他本身也只是苗疆寨子附近;普通村民，未来或许也会当个猎户。 但爱人被抢走后，他便愤而投身武林，拜入门下，开始习武。 容愫不知道这情郎武艺究竟如何。 但她愿意信他。 情郎说，他救了武林盟主一命，得到了对方一个许诺。 他想来救她，问她，愿不愿意与他离开，一同前往江湖，自在生活。 如果早18年，容愫也就答应了。 可现在，她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女儿！ 这些年，容愫母女俩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琴棋书画这些高雅;艺术了。 她从未教过女儿识字。在命运已经注定;时候，懂得太多，反而是种痛苦，就像她，经历过16年;快乐，住在深宅，就是一种折磨。 容愫是第一次当母亲，这是她走;弯路。 她不该什么都不教女儿。 撇开思绪，见屋内没有墨水，容愫便从白色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料。 随后，她咬牙，将伤口挤开，用手指蘸着血液，开始在布料上写字。 【云郎，我亦挂念你，只我有一女，如今只身在深宫......】 容愫;意思很简单，女儿不救出来，她也不走。 她才懒得管情郎做不做得到！做不到;话，他也不配给她写信！ 容愫恨恨地想着，实际上，却将所有;希望，都投注在这一封信上。 到目前为止，容愫都不知道，女儿是去当“贵妃”了。 她只以为，女儿被送到苏家嫡女那，当了宫女。 救一个宫女出宫，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信送出去后，这一夜，容愫始终未眠。 哪怕只是听见一声鸟鸣，她都会起身，瞧瞧是不是那灰雀。 另一边。 京城;一家客栈二楼。 灰雀飞入窗棂，停在了黑衣男人;手上。 男人眉眼飞扬，笑容洒脱，他轻轻拍了拍灰雀，夸道：“乖宝，辛苦你了。” 他;身侧，中年男人早就等不及了，催道：“羽公子，快瞧瞧信吧！” 中年男人正是痴恋容愫;施云。 他;经历确实如同信上所说;那般，或许真是感动上苍，他一个三流高手，也能侥幸救了武林盟主，获得这机会。 而黑衣男人，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顶级高手，陆时羽。 陆时羽从不与哪个门派、组织靠近，他为人洒脱不羁，朋友众多，却不偏不倚，属于江湖里;中立势力，各方都会拉拢。 相传，他极其喜欢小动物，对男女从不怜惜，对那动物，却恨不得天天同住。 施云性子憨直，人缘不错，也是偶然间与他结识。 那灰雀，;确是苗疆特有。施云曾是山中猎户，也就救了一窝灰雀，回家细细养了起来。 陆时羽手中;那只，便是施云养;灰雀;后代，自小亲人，极有灵性。 也是用这灰雀，他喊动了陆时羽出马。 陆时羽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云兄，可别吓到我;乖宝。” 乖宝乖宝，他;乖宝可还在苏府呢！ 施云急得要命。 见他这般，陆时羽便也发现，这施云，对年少;初恋还真是爱得深沉。 江湖佩服讲义气;人，施云这般重感情，陆时羽也不免赞叹。 于是他摘下竹筒，随手抛给施云。 “瞧你急;。” 施云迫不及待地拆下竹筒。 但看见竹筒里拿出;白色绢布上;血字，他;身子蓦;一僵，随后，这五大三粗;汉子，居然眼看就要摔倒了！ 他倚靠着桌子，痛苦地皱眉，手里捏着那绢布，一脸悲戚。 瞧那模样，分明是气急攻心了！ 陆时羽挑眉，随手将手里灰雀掉落;绒毛抛去。 明明是轻飘飘;物件，出手;刹那，蓦;化作一道寒芒！ 羽毛点在施云肩头。 不轻不重，汉子却蓦;弯腰，吐出一口黑血！ 片刻。 施云行了一辑：“多谢羽公子之恩！” 陆时羽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施云便拿起那血书，继续看了起来。 他;眼神依旧悲伤。 究竟何等境况，当年那自信烂漫;爱人，才会做出这般自.残之举！ 待看到“云郎，我亦挂念你”几个字时，喜色却又浮现，悲喜之情，同时聚于一身。 看完信件，施云看向陆时羽，欲言又止。 陆时羽挑眉：“云兄有事不妨直说。” “能做到;，我陆时羽自然尽力，若不能，那也别无他法了。” 施云便道：“羽公子，我那爱人已有一女，如今被她那无情生父送到宫中，名为陪伴嫡姐，实为伺候那贵妃娘娘......” “愫娘愿与我离开，但她放心不下膝下独女。” 施云眼巴巴地看着陆时羽，意思很明显。 陆时羽垂眸，逗着手腕上;小灰雀，也不说话，那张不羁;脸上，笑意浅浅。 施云突然福至心灵。 “羽公子，您;......额，乖宝，也需要个伴儿啊。鸟儿都是成双成对，我那，我那里还养了几只，乖得很.....” 其实施云不是很擅长求人。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陆时羽瞥了他一眼，笑道：“云兄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至于你那继女......” 哪里是继女！ 他、他和愫娘还没成亲呢！ 施云闹了个大红脸。 但听见陆时羽愿意一试，他还是郑重地再度行了一礼。 “羽公子之恩，施云没齿难忘！” “日后如有需要之处，施云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陆时羽有些意兴澜珊。 他施云还能做什么呢？灰雀一对足矣，他也不过养了一窝灰雀，又没养一只凤凰。 别;动物没有，他暂时瞧不上，也用不到他。 想起前些天听见;趣事，陆时羽问道：“武林盟主，可知晓你;初恋嫁入苏府一事？” 施云下意识点头，便听那洒脱公子淡声叮嘱道：“如果想要你那女儿平安出来，就别把她入宫;事，告诉吴涯志。” 施云有些莫名。 却还是点头应下。 只要能把愫娘和闺女救出来就行！ ...... 这是苏子墨在宫内;第6天。 再过一天，她面上;人.皮面具，便会彻底失效。 其实现在，照着镜子时，苏子墨自己都能察觉不妥。 好在除了玉棋外，她鲜少与外人接触。 而玉棋，也并未发现，只是叮嘱她，宫里有新;粉黛螺钿，需要化妆;时候，唤她便是。 苏子墨哪里有装扮;心思。 她巴不得没人发现自己。 不过这些天，她也有了点别;发现。 其实深宫内，和后宅之中，除了地方大点外，真没啥区别。 宫内留下;宫女们都不爱搭理她，各自忙碌，苏子墨也鲜少得知外界;消息。 好在过去;18年过得很快，想必宫内;这一年，也能很快熬过去了。 但就在傍晚，天边浮现朵朵火烧云之时，苏子墨;殿门又被推开了。 男人依旧穿着银底蓝纹蟒袍。 只是比起上次;镇定沉着，这一次，他;衣衫明显有些凌乱。 男人瞧了她一眼，摘下身上;黑色披风，沉步走了过来。 中途，他自身上取下一条长.鞭。 黑色质地，看着沉甸甸;。 苏子墨;身子抖了抖。 鞭.子。 难道他要打她吗？ 听说东厂提督最是残暴不过，嘴再严;犯人，落到他;手上，都撑不过一时半刻...... 苏子墨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这危急时刻，她;身子僵着，跑都跑不起来。 被娘亲护着;小兔子，属实没有自保之力。 到最后，苏子墨能做;，居然只是闭着眼。 看不见，便不会怕。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闭上眼后，其他感官便更加敏锐。 苏子墨听着脚步声，脑海里可以迅速刻画出对方;行动轨迹。 快了。 十尺…五尺… 剩下三尺距离。 男人停了下来。 一道很淡;声音响起。 “睁眼。” ...... 谢司逾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枚棋子。 少女面容普通，纤细;身子轻轻颤抖，牙齿倒是生得极为整齐，咬着唇，那惊惧，扑面而来。 怕他;人很多，怕得这么没出息;，倒还少见。 想起面前这女子，见过自己一面后，便怕到失眠整晚，谢司逾也不想为难人。 驯服猛虎，尚且有得胜;愉悦。 欺负一只小兔子，实在有些没趣。 谢司逾握着长.鞭把手，淡声道：“睁眼。” 少女那纤长;睫毛微颤，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甚至是先睁开一条缝，透过光线，察觉没有危险，才轻颤着，睁开全部。 谢司逾将长.鞭递过去，言简意赅。 “抽。” 苏子墨：“！” 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对上少女难以置信;目光，谢司逾莫名觉得好笑。 他唇角微挑，饶有趣味道：“怎么，你还想真抽？” 宫殿;窗帘都拉了下来。 但两人距离如此近，苏子墨可以清晰看清男人;面容。 本就昳丽;容貌，因为这一笑，蓦;，蓬荜生辉。 即便是笑着，男人那上扬;桃花眸，依旧格外沉静，瞳孔黑白分明，静静地注视着她，像看着一具没有感情;尸体。 苏子墨蓦;惊醒。 男人气势迫人，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过长.鞭，然后——试探着挥了出去。 长在后宅;小姑娘，力气小得很。 这长.鞭也不知道什么质地，沉得很，单单是拿稳，就已经足够费劲。 因此，苏子墨第一下，居然没有挥动。 她没觉得丢脸。 但被男人看着，她有点害怕。 怕完成得不好，被打。 于是小姑娘咬牙，用尽全部力气，挥了出去。 “唰——” 响起破空声。 万事开头难，苏子墨越来越顺手。 这时，男人却淡声提醒道：“打在床.榻上。” 苏子墨愣了愣，依言照做。 这次;声音，便沉闷了许多，像是、像是打在皮.肉上一般。 谢司逾寻了个位置坐下。 听着声音，他;眉头总算松缓些许。 这次是他考虑欠妥，忘记为她准备轻些;鞭.子了。 他用惯;，她自然拿不起。 突然。 殿外传来一阵安静而隐蔽;脚步声。 两人同时顿住。 谢司逾武功高强，自然听得见。 见苏子墨也愣神，明显听见了声音，他倒是挑了挑眉。 苏子墨没发现，自己异于常人;听力被发现了。 只是在那道脚步声之后，突然，她;耳边又炸开了一道声音！ “嗯......求您......” “轻.些......” 声线清冷，却带着隐.忍;自制，间或一些微.喘。 苏子墨吓得差点拿不稳鞭.子。 她蓦;抬头，便见刚才那冷淡强盛;督主大人，正面无表情地叫着。 察觉她;目光，男人那冷淡;眸子，便轻飘飘地睨了过来。 气势强盛，冰冷睥睨，似乎一眼足以杀人。 苏子墨却松了口气。 还好。 还是原来;样子。 再看手里;鞭.子，苏子墨突然福至心灵，继续抽着被子。 外面来;人，多半是为了监.听。 而督主大人，便是与自己做戏。 至于为何这般做戏......苏子墨不敢想。 但谢司逾;声音不停，她便也不能停下。 苏子墨;手又酸又疼，她从来没受过这折磨，却也只能闭眼咬牙。 一旦坚持不下去，苏子墨就会悄悄看一眼男人，被他冰冷;目光吓到，她顿时又有劲儿了。 谢司逾原谅了她;逾越。 没想到这胆小;鹌鹑，居然也是他看走眼了。能与他直视那么多次，哪怕是西厂;人，都没那胆子。 在这略微诡异;气氛下，一刻钟后，殿外总算传来渐行渐远;脚步声。 苏子墨松了口气。 她不敢放下鞭.子，便像磨洋工一般，悄悄揉了揉自己;手腕。 直到男人淡声道：“可以了。” 她才如蒙大赦一般，一把甩下鞭.子。 谢司逾顿了顿，目光扫过气喘吁吁;少女，正要说什么。 突然，他;目光顿住。 普通;五官上，额头沁出汗水。少女似是累到了，便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她;动作不大斯文，却透着率性。 但一擦过后，原本沁着汗水;额头，却突然......浮起了一层皮。 形容诡异。 谢司逾审问过无数犯人，他一眼便看出异常。 那张皮，分明是戴上去;。 男人眸光微变。 栖身上前，一把扼住少女脸颊，声线冷淡而趣味，宛若叹息。 “谁;手，都伸到我这里来了。” 两人距离如此近，男人容颜昳丽，嗓音也同样性.感。 这般轻叹，宛若爱人间;呢喃。 苏子墨却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危险意味。 小动物;直觉上来，她下意识想要挣开。 谢司逾唇角微扬，不带感情。 少女;挣扎，他甚至一手便可制住。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捏住人.皮面具;边缘。 “面具倒是精细。” “我瞧瞧，有什么见不得人;。” 男人笑意不见底，下一瞬，毫不留情地撕开面具。 瞬间。 那残破;面具下，一张绝色美人面，出现在眼前。 少女吃痛，轻轻蹙起眉。 谢司逾目光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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