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第七节（1 / 1）

本来爸爸一直想事业有成后与妈妈结为连理。他要给妈妈一个幸福独立的家。可是，在那个年代，爸爸一连奋斗了五，六年，还是实现不了这个起码的目标。　　这还不算，横亘在两个相爱的人中间，还有旧式婚约的束缚。　　妈妈本与一富家子弟定亲，但妈妈一向离家在外，受到西式教育的影响，即使不是结识爸爸，也不肯从命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经过兄姊斡旋，好在对方也不强求，妈妈取得了自由之身。　　爸爸就更麻烦。泓家两兄弟偏偏定的是卜氏姐妹俩。复杂的家族关系可想而知。爸爸只好像蚕茧抽丝一样层层解套，曲线救已。先是拖，后是抗，最后动员弟弟先娶卜家妹妹为妻，给卜家一个面子，再说服父母退掉这门亲事。如此这般，几经周折，终于达致退婚。　　当爸爸将这一喜讯信告妈妈，并请妈妈来城商定终生大事时，妈妈犹豫却步了。几年来，在妈妈的友情支持下，爸爸的研究有了成果，事业有成在望，是众所公认的优秀有为青年，得到长辈，师友的一致好评。旧式婚约的解除，使爸爸面前天地开阔。妈妈觉得“我应当奋发我的精神，去为大时代的优秀青年负一番神圣的责任！直到他一切完全成功的一天，我再退出圈子！”对爸爸的退婚，妈妈难免心存顾虑，并建议爸爸做第三种选择。　　好事多磨，爸爸妈妈又经历了一番感情的煎熬。爸爸说：“唉，可陶，我早也曾有过这种猜想，或许你不过是在目前鼓励我，安慰我，等到我脱离了礼教的束缚，获取了事业的成就，以后，你是会和我分离的！……不，可陶，你想，果然我能有一天得到了事业的成就，我能够离开你吗？我能够忘得了你吗？你是我生命的光明，我是一刻也离不开你的！我没有你，不会精心于我事业的奋斗，我没有你，更不会有一点愉快的心情来享受任何些微人间的幸福！可陶，我的心是永远跟随于你了！要是你离开我，我的一切都将被你带走的！”　　两地阻隔，通讯不便，给两颗相知相爱的心平添了更多的期待之苦。终于，在1943年3月24日，妈妈的一封长信使两颗久已相吸的心永远靠到了一起。爸爸说：“可陶，我是多么高兴，听到你一句句地告诉我这六年来对于我的关怀与衷情！心底的重石，一块块地不知飞向那里去了！我所感觉到的，乃是一种从未有的轻快与恬适！我敬佩你！你曾藏着这样一颗纯洁，恳挚热烈的心，你有清楚的理智，你有高尚的思想！真的，你为了我，你曾忍受了多少创痛！你为了要鼓励我上进，你曾抛掷了多少不必要的情感！你的心太诚了—没有一点私念：纯洁，至高至上！你只怀藏着一个单纯的希望：希望我成功！……你真是一个崇高优秀的时代的女性！”爸爸欣慰地写道：“……过去了，一切的不幸都过去了，暴风雨没有摧毁了根深蒂固的玫瑰，现在是雨霁天晴了，暴风雨却吹散了田园里的污浊的气氛，更赋予了玫瑰润湿与养料，在这洁净的田园里，她将永久蓬勃茁长！”（以上摘自唯一留存的爸爸和妈妈的一本共同的日记，时间正好是1943-1944年他们结婚前后）　　我在这里以较多的笔墨，记叙了父母那段历时六年的恋史，因为，非如是，才能理解日后妈妈为了爸爸的事业——不，他们共同的事业和家庭，所付出的巨大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