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座江南小城--常州。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座很安静的小城,运河在我家门前缓缓地流过。 作为女孩,又不是头生,在中国的传统家庭中本没什么稀罕。可是,由于二哥在襁褓中夭折,我的出生竟也给全家带来许多欢喜。更何况我又是那么没有出息,刚一落地就拉了一泡屎,却不料在笃信佛教的祖母眼里,成了给全家带来吉兆的大富大贵之人,逢人便说:“我家大小姐是带着黄金来到这个世上的。”说来也巧,正是在我出生的这一年,爸爸在上海有了一份比较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 我很幸运,出生在一个幸福进步的家庭。爸爸泓奇泽,原名炳森,又名中光,正直,聪明,勤奋而又博学多才;妈妈陈方曙,原名可陶,美丽,善良,贤惠而又追求进步。我这样说既不是堆彻词汇,也不是自我吹嘘,这正是爸爸妈妈贯穿一生的品格! 1919年6月23日,爸爸诞生在运河边这个祖传的院落中。按照曾经流行于中国社会几十年的“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来对号入座,爸爸应该算是出身于商人兼小地主,虽然祖父资本不大,有地不多。 我的祖父名叫泓葆忠,其实他本姓郁,因洪门无后,郁家兄弟尚多,命中注定,将他过继到洪家,娶魏姓女子单名蓉为妻,育得两儿一女,延续了洪家这一脉的香火。 这是一个既非一方大户,又比小康之家来得殷实的人家,城里有房产,不大不小的院落中,有一幢两层楼的砖木结构楼房和几排平房,乡下还有田产。大约是人丁不旺的缘故,加上祖父又是一个“忠厚到没用的人”(祖母语),到祖父时,家道已渐式微。 的确,在我的脑海中,祖父所留印象颇少,只记得他总是身着长衫,端坐在堂屋的靠背椅上,面容平和。他好像总是在用黄纸折元宝,搓长长的纸捻。元宝是用来给观音菩萨上供,纸捻是和祖母一起抽水烟点火用的。我长大后,为了要求进步,接受组织审查,才陆陆续续从爸爸那里知道,当年祖父出本钱,与别人合伙经营店铺,他不用直接打理。说起来,我更熟悉祖父写的字,那是因为爸爸带我们全家迁出老家后,常常会收到爷爷来信。爷爷写得一手好字,他的信总是用毛笔书写,而且一律竖排,每个字都是一笔不苟,颇具功力。字里行间,也像他的为人,温厚敦信,平稳详和。后来,及我稍长,爸爸妈妈教我写字时,总爱说“字如其人”,我的脑海中就会映出爷爷的那笔字。和为贵,这就是爷爷的为人之道。 祖母则不然,是位敢说敢管,当家理事的主儿。我们常州的称呼很特别,称祖父为爷爷,祖母却叫亲娘。我明白事理后,百思不得其解,曾向妈妈讨教,仍不知其所以然,想来习俗如此罢。亲娘笃信佛教,每天要给供奉的观世音菩萨上香跪拜,双手合十,低眉信眼,口中念念有词,十分虔诚。儿时的我十分好奇,常躲在门边偷看,有时趁着没人,也拉上小伙伴凑过去学着大人的样子,跪在拜垫上拜上几拜,觉得怪好玩的。 亲娘知书识礼,处事干练,家中大小诸事,都由她一手操持。那时家中,除姑姑一家在外地,全家大小也有十来口人,亲娘总是指挥着三几仆妇奶妈,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还常常亲自下厨,因为她烧得一手好菜。亲娘能干且为人仗义,喜欢帮助有困难的人家,又同情乞丐。佃户每年来交租,也是有多少收多少,不仅不难为人家,还总是留下用饭,聊聊家常,是个乐善好施的人,虽然能力有限。爷爷“无用”,却有点小气,不大肯帮人,亲娘往往一边数落爷爷,一边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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