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就好。”陈新松了口气，“那我再问你，这里为什么这么乱？” 张钧思索良久，“被科技卡了脖子？” 陈新摇头，咱们也被针对过，两弹一星不也造出来了？ “法律形同虚设？” 嗯，沾边了。陈新遵循善诱，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其中，得乎其下。“你再好好想想。” 张钧三十年来一直专注于打打杀杀，对于宏观层面的思考十分欠缺，直到大门被人拍响，他也没想出正确答案。 咣咣咣。 不是敲门，是拍门，急促的声音中听得出对方很急躁。 “谁呀？”张钧起身要去开门。 若生的声音提前响起，“门外是蝰蛇帮的人。” 说着，一份详尽的资料传输过来。 陈新放下刚刚泡好的茶，伸手在终端上一滑，资料被投放到墙壁上。 蝰蛇帮是钮约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其帮主曾经是位医生，行事作风极为大胆，以粗暴、果断的人体改装闻名。 看着蝰蛇帮帮主的三维图像，陈新心中触动，忍不住起身。 “希尔芙？！” 命运是如此的奇妙。 陈新从没想过两人还有重逢的机会。 希尔芙也没想到。 被派去搜查街区的小弟鼻青脸肿的回来，本以为是有人不开眼，敢惹蝰蛇帮，直到她看到小弟身后的人。 “陈先生？！” …… 一轮银月挂在高高的天上，洒落下几缕洁白的光芒，倒使得月夜里一片光亮。 在呼啸的寒风中，几十张桌子围绕着中心的巨大篝火，被机械改造的各种奇模怪样的人围坐在一起，抓着大鱼大肉胡吃海塞。 来自于帮主的快乐感染了每一个人，他们唱着、跳着，肆意的狂欢着。 而在这快乐的源头，陈新宛如惊涛骇浪中静静行驶的小船，眼神复杂的看着希尔芙。 她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当初自己带给希尔芙的震撼时时影响着她，这让她对于新一科技有着近乎狂热的信任。 这个曾经犹如精灵一般的女孩，已然蜕变成了真正的精灵——一个由人造物构成的义体生命。 女孩在篝火旁轻盈跃动，噼啪作响的火星四散飞舞，机械似乎没有重量，让她能流畅的完成那些优美的动作。 帮众们痴痴的看着，他们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竟能让帮主这么快活，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帮主的笑脸。 是那样的美轮美奂、动人心魄。 一曲舞罢。 希尔芙怀着朝圣者拜见神灵一般的心来到陈新面前，微笑着张开双手转动一圈，宛如翩跹蝴蝶，将自己的优美身躯尽情展现。 “我漂亮吗？” 清澈的眼神中饱含期待。 可惜，陈新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这姑娘把全身都换成机械义体，似乎要强行进化成硅基生命，只是…… 他皱眉问道：“你怎么做到的？有没有不良反应？” 培育仓连碳基内脏的替换试验都没成功，希尔芙竟然能完成这种壮举，实在是让人惊叹。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希尔芙笑颜如花，“可惜医生说脑子还不能换，否则我就能成为真正的机器人了。” 大脑的机械化置换还存在巨大的技术壁垒，这是所有相关科研人员都明白的一件事。 因为想要彻底机械化一个碳基生命，就必须完成意识上传技术。 陈新眼神悲悯，现存的人工内脏置换案例一般只有十几年的寿命，根本没有善终的可能。 “你，还能活多久？” 陈新的询问让希尔芙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医生说最多二十年。” “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新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想，或许是车祸、火灾、癌症这些不可抗力因素，让这姑娘走向了这一极端。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自己做的孽。 当初陈新突然出现在还是学生的希尔芙生活中，给她带去了智能生命、人类进化、永恒生命等等超前的概念，这样的诱惑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无法抵挡的。 此后，她的人生也被彻底改写。 努力挣钱，以赶上人类进化的班车成了希尔芙唯一的梦想。 多少次辗转反侧，多少次失败，一次次努力，又一次次被无情的现实击垮。 幸运的是混乱的世道给了她一次机会，当别人还在观望脑域技术时，她已经倾注了一切，当别人还在为发现商机而窃喜时，她已经完成了财富的积累。 无数的伤痛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但，这离永恒生命还太远太远。 直到前不久，新一集团宣布意识上传项目需要实验体，希尔芙第一次窥见了永生的希望。 于是再一次倾尽一切。 可是，有钱人多如牛毛，希尔芙的这点钱根本不够搭乘这趟快车，于是她破釜沉舟，开始了自己的改造计划。 意识上传不就是把人变作机器人吗？ 我现在只差一个脑子了，理论上应该是你们最合适的实验体。 可这一次命运没有眷顾她，“他们没有选择我。” 陈新喟叹一声，傻丫头，那次宣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啊！ 希尔芙还在继续说，“那次之后我消沉了下去，本来已经准备好等死了，可是命运又让我遇到了你。” 那目光满是狂热，看的陈新心底发虚，蝴蝶振动翅膀，真的会引起大洋彼岸的狂风吗？ …… 所谓赛博朋克，即大公司、小政府构成的充满罪恶的、扭曲的社会形态。 而在这片土地上，赛博朋克完成了本地化过程。 大公司被东亚疯狂打压，导致一个个帮派得到了统治城市的权力。 钮约除了蝰蛇帮，还有两个较大的帮派，一直以来不断有着摩擦。 三方相互抗衡，相互掣肘，一时间谁也拿不下谁。 直到这天，一架从非洲来的货运飞机落在机场。 一夜之间，蝰蛇帮的装备突然上升了几个档次，没多久就彻底奠定了胜局。 一家咖啡馆里。 陈新轻轻搅动着咖啡，张钧恭敬站在身后。 对面的希尔芙听着通讯中手下的汇报，确认了最后一个街区也被拿下。 她抬起头，“好了，我心愿已了，可以跟你走了。” “不急。” 陈新轻轻点头，“现在，我需要找到给你做手术的那位医生。” 希尔芙警惕，“找他干什么？” “这位医生是位高手。” 他不但完成了希尔芙义体的设计和改造，还能巧妙的躲避信息侦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埋没在这里太可惜了。” “以你的手段，还找不到一个人？”希尔芙问。 陈新笑笑，“要不说他是个高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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