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极星深深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北漠的星术大师从来不做活人傀儡,这是铁一般的原则,所以冷极星严词拒绝了李兆思。 李兆思恼羞成怒,将他关到这无人知晓的山洞里,还用聚魂珠设立结界。 冷极星虽然心慈却也是有脾气的,干脆不吃不喝,一心求死。 没想到李兆思竟然用北漠星城里的百姓来威胁他,说若是他不配合,就将那些百姓的三魂七魄全部吸入聚魂珠!说着还向他展示了聚魂珠里的红色骷髅。 冷极星知他绝非随口一言,因为柳老宗主曾亲口说过,李兆思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无奈之下,他放弃了反抗。 李兆思大喜,承诺只要他研究成功,就放了他,从此再不相见,也绝不和任何人提及此事。 冷极星心里大骂: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这王八蛋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和旁人提起! 洞内安安静静,暴风雪似乎小了许多。 冷极星道:“其实这种傀儡术,于本座而言并不是很难,所以本座很快就研究出来了,因为……” 洛青雪实在不想听他啰里吧嗦,赶紧趁机插话:“你最后研究出来的,是不是一种红色的药丸,叫做雪珍丹?” 冷极星疑惑道:“这种药丸本座只给过李兆思,你怎么会知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洛青雪道:“你刚刚猜对了,我们的确是啸云宗的人。不过听你所言,你应该对李兆思早已恨之入骨了吧?” 冷极星没说话,片刻后道:“你既是啸云宗的人,怎么直呼你们宗主姓名?” 洛青雪冷哼:“我不但直呼他姓名,我还要取下他性命,砍下他的脑袋!” 那团蓝光又沉默了,似乎在表示怀疑。 柳幻音苦笑道:“冷前辈,我是李兆思的发妻,但可笑的是,你研究的药,竟是用在我身上的……” “这姑娘是我的女儿,是她千辛万苦找到了雪珍丹的解药,我才能重新找回自己,否则,我现在还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假人……”说着,又开始不住地流泪。 “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个活人傀儡?” 冷极星忽然大笑! “太好了!这么多年,本座一直等在这里,就是要等一个机会见你!” “见我?”柳幻音惊讶地望着他。 洛青雪狐疑道:“你这糟老头子到底想干什么?” 冷极星嘿嘿笑道:“姑娘,你娘中的毒是本座研究出来的,那么能解毒的也只有本座一人!” 洛青雪杏眼圆睁:“可我已经在别人那里拿到了雪珍丹的解药,你说的解毒又是什么意思?” “嗯?”冷极星有些懵,“雪珍丹可是北漠秘药,你从哪里得到的解药?”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解毒法?”洛青雪有些着急。 冷极星呵呵笑道:“当年李兆思将本座关在这里,本座虽研究出了活人傀儡,但同时也做出了解药。” “本座想等出去之后,找到这位中毒之人,将此人解救过来,也算是赎罪了。” “没想到李兆思竟想要杀人灭口!他用聚魂珠吸走了本座的星云之力,致使本座油尽灯枯,只能在这里等死……” 他停了许久,才又继续道:“本座不甘心,便在他离开之后,用北漠的上古秘术将身躯炼化成这团光,以确保自己的意识不消不散,只望有朝一日能等到那个活人傀儡,让他重获新生……” 听完他的讲述,洛青雪难以置信,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这就是牺牲自我,成全大义? “冷前辈……”柳幻音抬起微垂的泪眼,往前走了两步,离那光团近了许多。 “您说的重获新生,我要怎么才能做到?” 冷极星轻叹道:“都怪本座当年一时心软,上了那贼人的当,让你这无辜妇人受了这么多年苦。现在本座终于见到了你,定会救你于水火。” “本座会将这团星光融进你体内,从根本上消解掉你身上的毒性,解除你的修为封印。之后这星云之光会形成一道屏障,以后无论是哪里的傀儡术,都不能再控制你了。” 洛青雪欣喜若狂! 她激动地抓住母亲的手腕,弯起嘴角:“娘,您有救了!您有救了!” 柳幻音也终于破涕为笑,也握住她的手,望着她连连点头。 但冷极星似乎十分着急:“夫人,你且站好!” 只见那团水蓝色的光骤然亮得刺眼,洛青雪不得不以袖遮眼。 一阵毕毕剥剥的响声传来,像木柴在烧火,又像许多小木球相互碰撞在一起。 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山壁和洞顶的星光逐渐浮起,从四面八方融入柳幻音的身体,她的脸庞也被星光照得雪亮。 洛青雪清晰看见母亲的双手从白无血色,逐渐变得红润了起来!连如纸的面庞都有了一点红霞! 柳幻音明显感觉自己的身子比之前暖和了许多。 那团光逐渐消散了。 “多谢前辈的大恩大德!”柳幻音又惊又喜。 冷极星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 他道:“本座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不肯消亡,就是在等你。如今既已解救你,本座也就该遵照自然法则,回归天地间了。” “冷前辈,难道您……”洛青雪浑身一凉,难道他要消失了? 只听冷极星和蔼笑道:“姑娘,本座早已是该去之人,只是凭着这一点执念,硬生生撑到今天,这已经违背了天地间此消彼长的法则。本座怎么还敢奢求流连尘世?” 洛青雪道:“那我们要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冷极星道:“本座救你们,是为了给自己赎罪,你们何须报答?” 柳幻音落泪道:“想不到我的命,要用另一条命去换……冷前辈,您的大恩,我无以为报!” 冷极星道:“莫再多言,本座再无牵挂了。” 随着星光越来越暗,老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两位的仁慈消解了本座的罪孽,本座对二位感激不尽!若来世有缘,本座定与二位把酒言欢!” “冷前辈!”洛青雪想伸手抓住些什么,却只抓了一手空气。 冷极星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洛青雪望着山洞外的一点光亮,默默流泪。 回首就见母亲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地上,似乎睡了过去。 她举起雪叶剑,用祝火之术照亮四周,又小心将母亲扶起,慢慢带她走回刚刚的草垫上,重新将披风盖好。 洞外的风雪还在肆虐,望着母亲红润的面色,她心里不知有多开心! 这一次,柳幻音很快就醒了过来,上下看看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她和洛青雪对视一眼,都笑了。 洛青雪唤了她一声,便躲进母亲怀里,双手环抱住她,又哭又笑。 柳幻音喜极而泣,抚摸她的肩膀,怜爱道:“好孩子……” 母女俩拥抱了好一阵子才分开,两人对着洞内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之后就并排坐在篝火旁边,等待啸云弟子来救援。 柳幻音担心两人可能撑不了太久,想着哪怕是死了,也不能让青雪有一点点事。 便想着万一真的等不来救援,她死之前,必须让青雪知道所有的事情,绝不能让她再这样稀里糊涂的。 于是她柔声道:“青雪,你可知,娘当年为何要嫁给李兆思?” 洛青雪摇摇头,奇怪母亲为何突然说这个。 柳幻音抬头望向洞外的一片洁白,缓缓道:“这山洞与世隔绝,风雪暴又这么大,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反正闲来无事,娘就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 “好!”洛青雪喜出望外地望向母亲,听她将那往事一一道来。 当年柳幻音一回到结界里,就发现屋里只有洛春雨鲜血淋漓的身躯,和躺在床上大声啼哭的小洛青雪,别无他人。 她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好阵,然后冷静下来去查看洛春雨身上的伤。 此人狡猾得很,没有留下任何术法痕迹,就连武功路数也全然隐藏。所以伤口没有一丝魔气,也没有正道的剑气,看着就像是两个普通人打架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 柳幻音下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无论这个人是谁! 她小心翼翼安葬了洛春雨,却在给他换衣服的时候,赫然发现他手中攥着一片布料! 她颤抖地将那布料抽出,仔细观察。那是一块黑色锦缎,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可恨花纹已经残破,无法辨认种类。 这一定是凶手身上的!而化玉簪的结界,只有手持神兵之人才能进来。 思来想去,只有海韵阁、九芳宫和啸云宗的人有可能进去。但海韵阁当时被自己内部的事情搅得天翻地覆,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九重花刚刚继位九芳宫主,且对雨哥念念不忘,自然不会千辛万苦地寻到他,再下狠手杀了他。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啸云宗的人! 她仔细分析,发现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可能,那就是她的爹爹柳天时! 因为柳天时一直都反对两人在一起,他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住。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杀了这个“哄骗”他女儿的臭小子,是完全有可能的! 于是柳幻音乔装一番,带着一岁的洛青雪离开了结界,打算回啸云宗找柳天时算账! 不料在一间客栈歇息时,竟遇到了李兆思。 他看起来十分友善,还问洛春雨为何没有和她们在一起。他说柳宗主几个月前就已病逝了,他如今已是啸云宗的宗主。 她骤然明白,自己错怪了爹爹!而爹爹病逝之时,她却没有守在一旁! 想到此处,她泪如泉涌,李兆思则在一旁柔声安慰。 柳幻音望着他,那时他还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浓眉大眼的,又有本事,也被正魔两道的女子倾心过。 他也对她表露过心迹,但她拒绝了他。 柳幻音知道,他一向勤勉,不是在书库里研究古籍,就是在档案库翻阅卷册,要么就在外面为爹爹踏踏实实办事。 柳幻音心生疑惑,世上绝对没有巧合二字。 爹爹去世才几个月,他本该在宗里主持大局,却出现在这里。她丈夫刚刚去世,他就出现在她眼前,一定事有蹊跷。 她不动声色,眼泪汪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兆思叹气道:“老宗主病逝之后,我就一直在寻你。因为他老人家临终前,让我务必把一样东西交给你。”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她。 柳幻音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串琥珀项链。 她一见到此物,瞬间泪涕交加。这是她早已病逝的母亲的遗物,爹爹是想用这个唤她回家! 李兆思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就趁机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但柳幻音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猛地推开他,迅速抱起身边的小洛青雪。 小洛青雪正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当即明白,这个孩子才是她最在意的,只要拿下这个孩子,她就一定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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